冯德贵正领着一帮工人在临港镇建一幢商业楼,接到老婆的电话,说家里新买的轿车在沂水村被人砸了,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带着七八个身强力壮的工人,开上一辆昌河就直奔自己的老家沂水村,五公里的路程转瞬就到,远远就看见孟建华家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这个时候,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原来是派驻在沂水村村部维持附近治安的几个民警到了,刚才有机灵的村民跑到村部去通知了他们。
村支书也跟着警车一起来了,看到冯德贵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这毕竟是村里出去的能人,而且村里缺个钱啥的,也经常跟人家去“募捐”,所以村里的干部见到冯德贵难免礼让三分。虽然说孟星辉是沂水村考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也属于能人级别,但是在村干部心目中,影响力自然不及冯德贵,毕竟那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对于他们来说更加实惠。所以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偏袒一下冯家了。
村民们见能解决问题的人到了,纷纷让开一条通道,冯德贵,村支书以及四个民警一脸严肃地走了进去,见冯富宽和如花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孟星辉扛着柄铁锤站在被砸得面目全非的轿车边上,神色冷静淡然,一点没有肇事后的惊慌后悔,孟家母女还有一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站在他身后。
关键是那辆破本田旁边,还停着一辆炫目流畅的跑车,即使是丝毫不懂车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辆车价值不菲,档次不知道要比冯德贵家的车高出多少层楼去。这难道是孟家的娃子开回来的车?他就一学生,哪来这么多钱?几个人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九。
“哟,我说孟家娃子,在外面念了几年书,长能耐了是吧?学校里都教的什么啊,怎么学会土匪霸王那一套了呢,打砸抢啊?”冯德贵额角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人家的车砸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村支书端起了官架子,威严地说道。
孟星辉嘴角又浮现了一丝嘲弄的笑容,要让他说出为什么砸车,这还真不好说,他总不能说,这冯家娘儿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到他们孟家来提亲,还用钱来恶心他们,所以他气不过就砸车了,这个理由好像也太牵强了些,而且也容易被父老乡亲诟病,你们孟家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了?别人到你们家提亲就是恶心你们?你觉得不行明面上拒绝就行了,砸人家车干嘛?
高傲要傲在骨子里,决不能宣之于众,否则容易招人反感,尤其是这些看着你长大的家乡父老,哪怕你站在了世界的巅峰,也决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慢大了,做人,绝对不能忘本。
所以,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即便很空泛,但却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理由。
“乡亲们,咱做人不能忘本啊,不能忘记过去血和泪的教训啊,虽然抗曰战争已经离我们很遥远了,但是小鬼子带给我们的伤害,却永远不能忘记,那谁,狗剩,你们家太爷爷是让小鬼子用刺刀戳死的吧?毛蛋,你们家三爷爷是被鬼子抓去修炮楼活生生给打死的吧?还有,孙支书,你家大爷也是被鬼子给枪杀的吧?还有,你冯德贵的爷爷,不也是死在小鬼子的刺刀下的吗?这才多少年,你们就都忘记啦?”孟星辉字字掷地有声,语调慷慨激昂,一脸大义凛然地说道:“现在小鬼子们虽然没有胆子再来我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但是他们用了另一种方式啊,有个名词叫经济侵略,他们将自己国家生产的产品,最好的产品卖给欧美和自己国家的人使用,次等品就卖给我们国家,但就是这么些个次等产品,咱们的国民还是上赶着掏钱去买啊,我报一个大略的数字给你们,曰本每一年国民生产总值的三分之一是来自我们国家,说华夏人在养活曰本人,也没什么错,就是说,即便人家曾经那么伤害过我们,我们依然在出钱养活他们,如果我们华夏人三个月不购买曰货,那么曰本的经济可能就会整个崩溃……这辆本田车,就是曰本货,它如果在路上跑,我没那么长的手,管不着,但是它既然停在我家门口,那我就一定要砸了它!我孟家的门口,绝对不允许曰本车停驻,以后见一辆,砸一辆!不忘国耻,拒绝曰货!”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那几个民警,村支书,甚至冯德贵本人,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个理由其实很狗血,如果在网上发出去,多半会被人骂愤青,但是这些村民却没受过互联网那千奇百怪的言论熏陶,这番话对他们还是比较有冲击力的,而且有不少家庭祖上确实和曰本人有血海深仇,孟星辉掷地有声,正义凛然地一番话,尤其是那句“我孟家门口,决不允许曰本车停驻,以后见一辆,砸一辆,不忘国耻,拒绝曰货”,着实把这些心姓淳朴的村民们煽动地热血沸腾,甚至有不少人开始跟着他叫喊:“不忘国耻,拒绝曰货!”“不忘国耻,拒绝曰货!”
本来打定主意要偏袒冯家的孙支书,这时候也不由埋怨了一句:“老冯啊,你怎么买了辆曰本车啊!唉,真是的。”
冯德贵全然没了刚来时候的威风,嘴唇嗫嚅了半天,吃吃地说道:“这个……我不知道啊……本田是曰本的吗……不说是在广深产的嘛……”
如花和冯富宽也吓坏了,在众怒之下,她们以前的嚣张都变得跟豆腐渣一般,娘儿俩瑟缩在一边噤若寒蝉。
靳羽绯暗中竖起了大拇指,心道跟着辉哥闯荡江湖就是爽,砸了人家车,本来是理亏的,让他一番白话之后,倒像是非砸不可,不砸不足以平民愤一样,高,实在是高!
这时候有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大声叫道:“辉哥,孙支书家还有一辆本田摩托,要不要推出来砸了?”
孟星辉顿时感觉一群乌鸦从头顶灰过,满脸黑线纵横,我勒个去的别把问题扩大化,再搞出个什么过激的运动来,急忙挥手说道:“不要把问题搞复杂了,就事论事,我们孟家人也不是不讲道理,车我砸了,那是我个人民族感情问题,不会因此就推卸了责任,该赔偿的我会赔偿。我问一下,你们这车所有的费用多少钱?”
冯德贵低声说道:“所有费用加在一起拢共二十七万吧。”
孟星辉掏出皮夹子,取出一张支票,淡淡说道:“这是一张30万的支票,不用找了,剩余的算是我赔偿你们的精神损失。”他快步走回堂屋,将如花放在桌子上的两万块钱拿回来,扔在了那母子俩面前,说道:“我们这穷酸家庭确实没什么钱,但是这两万块钱,还真没放在眼里。”
打脸啊,赤裸裸地打脸,他们娘儿俩气势汹汹地上门,就是觉得自己有钱,想用钱砸人家,结果被人家狠狠地抽了个大嘴巴子,人家不仅将车砸了,还眼睛都不眨地赔偿了三十万费用,之前还说人家连两万块钱都没见过呢,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姓孟的小娃子看来真是发财了啊!
冯德贵羞得脑袋都快要耷拉到裤裆里了,气急败坏地赶上去,“噼里啪啦”抽了老婆几个耳光,骂道:“败家娘们,就知道给我惹事,还不滚回家老实呆着,杵在这儿还嫌人丢得不够大啊?”
如花捂着腮帮子,要是搁以前她早就扑上去和这个老东西拼命了,但这一次见自己男人动了真火,却破天荒忍住了,小眼睛眨巴了一下,走上去一把将支票接了过来,冲着孟星辉讪讪一笑,然后一家三口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落荒而逃。
“后生可畏啊,”孙支书眉花眼笑,刚才孟星辉算是替他解了一围,不然他心爱的摩托车就要被愤怒的村民推出来砸了,他走上前去,和孟星辉握了握手,笑道:“这大学真是没白念啊,今天算是给我们上了一课,小伙子很不错,继续努力。”
几个民警也上来客套,巴结的意味甚浓,孟星辉今天的表现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看来一向清寒的孟家怕是要起来了啊。
客套寒暄了半天,村支书和民警都告辞走了,村民们也都逐渐散去,每个人都忍不住瞄了瞄那辆拉风的跑车,和孟星辉身后那位美若天仙的少女,都忍不住心中叹息,这娃,怕是要从山窝窝里飞出去,飞上枝头变凤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