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嘉是真的胃疼了。
他热爱导演事业,是个典型的工作狂,闯荡至今,各种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饭都是饿了想起来再吃,再加上各种酒会活动应酬,胃早就坏了,时不时就会作一下。今天他走得匆忙,又没准备会在外留宿,竟然给忘了。
乔北宇看到苏令嘉突然脸色一变,慢慢地俯下身去。苏令嘉没有□□出一声,但是他绷紧的身体和额间细汗出卖了他的状况。
“你怎么了?”乔北宇扔下针线盒奔过来。
血色已经从苏令嘉脸上褪去,他一手按压着胃部,另一手死死按在房板上,全身都在颤抖着。
“没事,老毛病,一会就好。”苏令嘉垂着眼睑,缓缓说道,一呼一息间使了全身的力道。
乔北宇可不信他的说辞:“胃不舒服?着凉了?要不要喝点热水?”他从厨房倒了一杯端过来,只是苏令嘉根本喝不进任何东西。
“既然是老毛病你应该知道吃什么药吧,我去给你买。”乔北宇放下水杯,迅速套上衣服。
苏令嘉煞白着一张脸,语气却还是平缓疏淡的:“不用麻烦,给我点止疼片就成。”
“只有止疼片?你确定?”
苏令嘉点头,他平日作就吃止疼片。
“这是哪个庸医给你看的?”乔北宇脸色沉了沉,“止疼片本身不治病,用多了还渐渐失效,严重了会产生依赖,难道你不知道吗?”
苏令嘉闭上眼睛:“多事。”
一股有着强大存在感的气息靠近,苏令嘉抬起头,乔北宇走到床前居高临下道:“上医院。”
苏令嘉皱了皱眉:,吐出一句:“不去。”
“为什么?”乔北宇没有因他的拒绝而放弃,面不改色沉声问道。
苏令嘉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乔北宇看着他想到一个理由,便道:“我抱你去,你不用动。”
“你……”苏令嘉咬牙道,“我说过不去。”
“为什么?”
“……”
争执又回到原点。
乔北宇完全不理解苏令嘉在想什么,只是以自己的逻辑继续思考:“我明白了,你怕被人认出来有麻烦?影响休息?”他打开柜门取出两顶帽子,“带上帽子就没问题了。”
这两顶帽子上面印着广告,一看就是那种推销员之类戴的那种。苏令嘉怒了:“我不戴。”可惜因为疼痛未消,这一句说得有气无力,比起怒火喷涌更像是垂死挣扎。
乔北宇不再跟他废话,不由分说将帽子套在他头上,从旁边抻过被子一圈,长臂一捞,竟然将苏令嘉整个人扛到肩上。
苏令嘉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去医院。”乔北宇简短说道。
苏令嘉虽高却瘦,乔北宇功底深厚丝毫不觉费力,他手上用了巧劲,直接镇压了苏令嘉的一切挣扎。医院离这个小区不远,只隔一条街,乔北宇扛着苏令嘉沿着大道步行过去。
即使现在半夜三更,街上没有行人,苏令嘉也觉得自己丢人丢大了。他竟然衣冠不整、裹着被子、戴着顶颜色土掉碴的帽子就上了街。而乔北宇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而且苏令嘉好歹还能把脸蒙上掩耳盗铃,乔北宇就真是毫无遮掩地在大庭广众之下。
来到医院急诊室,走过路过的医生护士病人都被这两人的造型震住了。
“这位同志能不能把人放下来?”有一个年轻医生提醒道。
乔北宇冲他点点头:“谢谢,到他跑不了的地方我会放的。”
众:“……”
乔北宇旁若无人的挂号、交费、化验、开药,最后将苏令嘉放到病房打点滴。
苏令嘉又气恼又无奈的说道:“你就不嫌丢人吗?”
乔北宇有些讶异,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丢什么人了?生病治病天经地义。而且也没让人认出来,不用担心。”
苏令嘉此时已经破罐破摔了:“你不觉得穿成这样丢人吗?”
乔北宇低着看了看自己的穿着,都是出门临时套的衣服,没有奇装异服有碍市容,不解地道:“你还真是奇怪,自己生病了不关心,倒是对穿着打扮这么坚持。”
苏令嘉:“……”
二人对视,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然后他们现对方在做和自己一样的动作,一个大笑一个抚额。苏令嘉是真的累了,身累,心更累,当疼痛缓解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乔北宇替他守着,想起苏令嘉宁可疼死也不出门的作派,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乔北宇对外貌这种事是没什么感觉的,对衣着的要求也只是干净耐用,再说男子汉大丈夫糙就糙点又有什么,可他现在却被迫干了个靠脸吃饭的行当。
自己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他打开了系统界面。
首页状态栏上竟然真有变化——
综合外貌值:78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刚刚穿来时的初始数值是80。竟然真的降了?苏令嘉不愧是真正的专业人士,眼光很毒。乔北宇决定彻底收起自己的偏见,他以前一直觉得注重穿衣打扮的男人很娘,但是身为演艺圈中的人,这些却是工作需要,就好比那些唱旦角的京剧表演艺术家,是应该尊重的。
既然穿着打扮是演员敬业的表现,他现在是演员,就要敬业,与喜欢不喜欢无关。他当初被苏令嘉通过面试时综合外貌值是80,他必须保持这个数值不降,这是他的责任。
他又打开了修养一栏——
相貌:85
身材:96
肤质:55
质:65
气质:90
身材指数在他穿来后每天坚持不断的煅练下增加了1点,而肤质和质却各降了5点,反映到综合值上就是降了2点。如果要让数值恢复,有两种方法,一是拿生存值兑换自由分配点直接加上,兑换在40—60档是40:1,60—80档是80:1,他的生存点只剩下200,根本不够换的。
第二种方法就是去做美容保养健身整容,比如他每天锻练身体就是有成效的。至于美容保养,他想起穿越前意外见到女友贴了一脸的黄瓜说是能保养皮肤……
他完全不能想象自己顶着一脸黄瓜的样子,果断先拿出80生存点换了两个自由分配点放在数值最低的肤质项上——他宁可浪费生存点也不会去贴黄瓜!这是原则问题!
看了看涨了1点的综合外貌,系统不会出现小数点,都是四舍五入来算的。至于剩下的那1点,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生存点数可用了,至少在下一个能得到生存点的主线任务开启前,他要留着保命。至于那1点,他继续坚持锻炼总会从别的项涨上去。
乔北宇站在窗前眺望。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便习惯于凭窗而望。很快就要黎明了,连万家灯火都不覆璀璨,正是天色最为暗沉的时刻。
第二天苏令嘉以工作为由坚决地拒绝了医生的继续观察建议出了院,这一次任乔北宇怎样强势他也不退。没办法,乔北宇只能随他。
二人赶赴拍摄地点,平时总是在片场围着演员们忙前忙后的denise没有来,整个剧组好像都知道了什么,所有人都感觉怪怪的,有一种潜在的按捺不住的浮躁感。不过面对苏令嘉一如既往的咆哮,还没有人敢因为心不在焉而犯错,这一天总算磕磕绊绊地顺利过去。
然而转天,剧组就是个大地震——男主角厉暄居然没有来,而且连个招呼都没打!
苏令嘉让人给厉暄打电话,被对方的经济人几句话堵了回来,他又亲自打电话,对方居然直接关机。他脸色铁青,直接放了剧组所有人的假摔门而去。
“苏令嘉?”乔北宇避开众人耳目追到后面。
苏令嘉坐在一处偏僻的建筑门前台阶上抽着烟,看他过来抬了抬眼道:“干什么?”
乔北宇看着他,不急不缓地道:“有人辞职就再招聘一个不就是了。”
苏令嘉盯着烟,冷冷笑出声:“没那么简单,这只是开始。”
“那就再招,总有需要这种机会的演员存在。”
苏令嘉无声的笑了笑不无置可否,然后,神渐渐变得睥睨:“想这样就让我妥协一点门也没有!”他捻灭了烟,站起身,眼中满是由内而外散出来的凌厉的光芒,“等着瞧吧,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苏令嘉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迅速恢复了气势,生龙活虎地开着车不知所踪。乔北宇回到戏棚内,却见主演们悉数仍在,却是聚拢到一起一个个神色惶惶不知所措。
“乔哥,我觉得事是不是不太妙啊……”女二号慕琪轻咬红唇,原本一直溢满甜美笑容的的脸上如今愁眉不展。
自从上次酒会事件后,几位主演们都自然而然地聚到乔北宇身边,称呼也换成了表现尊敬的“乔哥”。
乔北宇看不止慕琪,几位主演都对今天的事心有余悸。
“你现在想怎么做?”他反问慕琪。
“我怎么知道……”慕琪嘟着嘴小声道。
“究竟出了什么事上面还没有决定,我们只要按照要求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乔北宇从容镇定地说道,“工资已经给了一半,难道要退回去?”想起了那天苏令嘉突然说要签补充协议,将薪酬从拍完再改为先付部分定金,看来当天苏令嘉就想到事会有变,已经提前在做应对。
几人暂时被乔北宇安抚住,各自离去。乔北宇正想去等公交,一辆淡红色的秀气的小轿车驶过来,车灵子摇下车窗道:“我带你一程吧。”
“你和我不是一个方向。”自从在主演中确立了地位,也不是没人看他天天坐公交而说过开车带他,但乔北宇和他们住的地方都不是一个方向,乔北宇也不想麻烦别人绕这么远路就为送他,于是一一婉拒。
“上车吧,我今天要去别的地方。”车灵子直接打开副驾驶的门。
乔北宇见状也就不矫,道过谢后上了车。
车子平稳地驶在路上,驶了快有十分钟,只有cd机里播放着很有小资调的轻音,谁也没有作声。
“乔哥,下次慕琪他们再有谁抱怨就让他们直接去问导演,你不要直接那么认真地去劝他们。”
就在乔北宇以为这一路就这样过去时,车灵子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
车灵子相貌很好,气质且英且贵,声音也是清亮的,一举一动都有着知性的魅力,她以这样直白的语气说着,就有一种想要深入人心的力量:“你不是导演的助理,没有必要替导演说话,何必去趟这个混水,他们现在听你的劝说,以后出了问题说不定会怨上你。”
乔北宇霍地看向她,一双星眸中闪过锐利的光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剧组会出什么问题?”
车灵子一直看着前方,冷静中带着凉薄,语气也是全无起伏地客观而论:“那天酒会的事,把所有的投资商都得罪了,金牌娱已经决定不再投资这部电影,厉暄不会再回剧组了,他被公司用条件拉拢过去了。”
乔北宇皱起眉头:“现在的投资人撤资了,可以换个投资人。厉暄不演了,可以再找人来演。”
车灵子哧笑出声:“这事没有这么简单,苏令嘉再硬气也只是个没财没权的导演,他若干脆认输也罢,但以他的脾气恐怕是要硬碰硬下去了,那时只会更糟。”她回过头来看着默不作声的乔北宇,“乔哥你是好人,所以别在这里耗着了,赶紧趁着这段时间媒体炒作的热度还没散去接个新片吧。”
乔北宇静静地看着她,外面的天光经过车窗的过滤只剩下浅淡的一层,映得车灵子脸上如雕塑般冷硬黑白分明,美丽却没有温度。
他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的提醒,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再干涉他人的决定,但是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不会动。”
“乔哥你……”车灵子诧异不解地拧起漂亮的眉。
乔北宇绽开一丝淡笑,如秋阳高照又如长风万里,疏朗澄净:“我与剧组签了合同,拿了定金,就要认真对待工作。”
“你……”车灵子神色变了变,神复杂,轻轻地有些无奈地道,“乔哥你真是给我面子,没有说落井下石非善者所为。”
乔北宇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想,也没有资格评判别人。如果你觉得这样的选择好就顺着自己心意去做吧,我祝你成功。”
他用温和沉稳的目光注视着车灵子,那种潇洒淡然的风度,让车灵子有一种在被长辈看待的错觉,明明眼前的这个少年还比她小两岁。
车辆驶到乔北宇的住所,他望着车灵子淡红的车远去,他知道车灵子也不会再出现在剧组里了。男女主角先后离组,这部戏明眼人都知道岌岌可危,但他的原则是不会动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