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对于很多电影人来说都一个至高的荣誉殿堂,也是很多演员们梦寐以求的舞台。
龚莉对于这次的电影是抱有很大期待的,93年霸王别姬没能拿下影后,94年活着同样如此,95年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再次失利,今年的风月如果再次失利,这样的挫败会让她难以接受。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戛纳电影节后来才会授予官方的纪念勋章以此来弥补她多次失利的遗憾。
一个演员一生中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不光是要你演的好,还要电影本身足够好才行。
风月本身中规中矩,龚莉在里面的表演也中规中矩,甚至有些绵软,不够刚决。
这部片子很多人对它有信心,也有很多人对它彻底丧失了信心,比如投资人徐枫。
徐枫在看完全片后就对电影失望了,用她的话来说这部电影里的每一个角色都让人讨厌,没有任何的可爱之处。
在四月份来戛纳协商电影入围的时候,徐枫在酒店里遭受了惊吓,还患上了恐慌症,这次来戛纳的时候甚至是坐着轮椅来的。
陈立安见到她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不过陈立安想到这段时间关于汤臣的传闻,倒也能理解她的压抑。
她丈夫生意失利了,遇到了不小的麻烦,现在电影又让失望,双重压力之下自然有些精神问题。
不过徐枫见到陈立安还是有些开心的,去年的极度寒冷在威尼斯拿奖,版权卖的也不错,算是一笔不错的投资。
“好久不见了。”
徐枫坐在轮椅看着陈立安,似乎想起了当初在京城的四合院,故意逗他的时候,嘴角都带上了一丝笑容。
陈立安半蹲着身子,看着徐枫说道:“身体要紧吗?”
“没关系,好好调养就好了。”
徐枫回头看了一眼程导的房间,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不少,对陈立安说道:“他们在等你,进去看片子吧,我回去休息了。”
“好,那你注意身体。”
陈立安看着被推走的徐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上天似乎对她不太友好。
“陈老师,她是谁啊?”
跟着陈立安一起过来的李大白有些好奇的发问,心里甚至做好了各种准备。
“电影的制片人,也是投资方,之前的极度寒冷也是她帮忙投钱才顺利做完后期的。”陈立安淡淡的解释了一句,然后才调整心情说道:“走吧,进去看电影,待会进去不要那么跳脱了。”
李大白微微吐了一下舌头,幸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就说陈老师不会那么饥不择食嘛。
李大白乖乖跟着陈立安进了房间,看着里面坐着的大明星大导演,心情忍不住激动了一下,这都是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现在看到真人啦!
无论是龚莉还是张国容,都让李大白忍不住兴奋,她跟着陈立安见过很多艺术家,也见过宁婧那样冉冉升起的女星,但是和龚莉还有张国容相比就相差很多了。
如果不是记着陈立安的交代,李大白都想去问张国容要签名了。
房间里自然也不止演员和导演,摄影、编剧、美术等等都在,很多人都和陈立安一样,还没看过成片呢。
在电影节开始的前一天,都聚在程导这里一起看成片了,电影的好坏和内容最起码自己心里要有数。
不然等明天看了其他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心里都没办法进行对比。
陈立安的到来,让房间小小的热闹了一下,特别是杜可分和美术指导黄洽贵对陈立安最有兴趣。
大家都是搞摄影和搞美术的嘛,自然有很多的共同话题,于是在看电影之前,几人都聊了起来,从电影聊到艺术再到文学,讨论的话题非常广泛,几乎是想到哪说到哪。
陈立安也乐于在看电影之前聊一些开心的事情,不然等电影看完,可能就会像徐枫那样愁闷了。
坐在角落的李大白看着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陈立安,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这些人都是大明星大导演对陈立安的态度却很尊敬。
嗯.除了张国容以外.他好像对陈立安有意见。
李大白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总感觉张国容看向陈立安的眼神中带着老丈人般的仇视。
坐在角落里的李大白安静地听着他们闲聊,一句话也插不上,话题太高端,思维太跳跃,自己还没想明白上一个地方,他们又换了一个话题。
只能默默地做一个听众.不过很快程导就主动解了围,提议现在开始看电影。
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收声不谈,等着程导放电影。
很快电视机中就出现了电影画面,李大白立马挪动椅子往前挪了挪,聊天插不上嘴,但是电影能看懂啊。
李大白满怀期待等待电影正式开始,但是出现的第一个镜头就吓了她一跳。
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肚兜的小姑娘站在一面屏风前诡异的笑着,摇曳的红色烛光照在小姑娘的脸上更显诡异。
再加上吊诡的画外音和台词更是将恐怖的氛围直接拉满,阴不阴阳不阳的尖细嗓音,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台词。
“鸦片是什么,我的乖女儿,鸦片是天地间的钟灵毓秀啊.”
听着这句台词,李大白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这是个恐怖片吗?听名字不应该是个爱情片吗?
李大白忍不住转头看了陈立安一眼,发现他也微微蹙眉,心里就更加奇怪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电影啊。
大导的世界好难懂啊,李大白感觉自己可能会和之前听他们聊天一样看不懂这部电影了。
电影继续播放,龚莉忍不住偷偷拉了一下陈立安的手掌,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后期怎么做成这样。”
陈立安小声地回道:“还能为什么,为了体现封建社会对人性的扭曲,体现男权对女性的玩弄,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听着陈立安说了一句废话后,龚莉懒得搭理他了,心里开始担忧后面的剧情了。
电影不光是表演和导演的艺术,还是剪辑的艺术,剪辑和后期很重要,同样的画面不同的排列组合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最简单的小例子,我在地铁里打了一个女生,她拿着手机拍我骂我,报警了我被抓了。如果把顺序调整一下,结果就立马不一样了,她拿着手机拍我骂我,我忍不住打了她,报警了我被抓了。
在拍摄期间的那些镜头,在没有最终剪辑成电影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会把镜头的调色滤镜加成什么样。
很可能会把演员原有的表演含义完全颠覆,这就是导演的小魔术,导演可以通过镜头语言拉高演员的表演,也可以颠覆你的表演。
很快电影中,张国容就出场了,近距离的特写,迷乱的表情,咬着一个个女人的耳垂,说着肉麻的情话,然后顺走她们的耳坠。
如果是单个镜头来看,张国容的表演和魅力会很好的呈现,但是当很多个这样的镜头组合在一起,那种魅力就消失了,变成轻佻浮夸且有些猥琐。
就像写小说一样,同样的情节出现太多次,就会无聊,就会被读者指着鼻子骂你水。
这样的快剪让张国容本身的魅力被大大削减,变成了一个让人有些讨厌的小混混小流氓。
电影中的张国容是个拆白党,靠骗女人感情的骗钱,但最重要的是要展现他骗女人的资本,展现他的魅力。
这样的剪辑所呈现出来的感觉很西式,很好莱坞,魅力无限大的花花公子,只要眨眨眼睛就会让女人神魂颠倒。
给人的感觉过于程式化了,陈立安的感觉很不好,镜头明明拍的很棒,剧本虽然有些瑕疵,但是不应该呈现出这样的效果。
陈立安忍不住看了一眼张国容,发现他也在皱着眉头,似乎也有些不能接受。
担心完别人,陈立安又开始担心自己了,张国容都被剪成这样,自己估计也难逃厄运。
希望不要把自己剪的太变态啊,陈立安收住心神开始认真看后面的剧情。
很快就到了陈立安出场的戏份,陈立安看了一会后,心里就放下心来了,还好自己的角色相对简单单一,镜头也比较少,没有被程导剪出来。
不过龚莉的镜头就有些让人失望了,明明是要塑造一个果敢富有反抗精神的女性,但是偏偏用了很多朦胧的白光和滤镜。
陈立安看着画面中有些吊诡朦胧光,很难把一个强势的反叛的女性代入到角色中,心里为龚莉感到可惜。
这样的画面呈现出来只有一种神经质的病态,很好看但是不够精彩。
随着电影继续播放,房间里越来越沉默,起初大家还时不时地聊上两句,现在都已经闭上嘴不想说话了。
特别是陈立安最不想说话,怎么越往后自己越变态的感觉呢,虽然剧情和人物情感走向是这样,但是剪辑和镜头又把这种感觉给放大了。
完全没有陈立安演戏时的那种游走在边缘的试探和克制再到最后的爆发,电影呈现出来的感觉就像活脱脱的舔狗进化成变态的阴暗小人物。
一直认真努力想要看明白电影的李大白此时更是满脑子的问号,这到底是个什么电影?怎么一群神经病?
一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后,房间里亮起了灯,不过大家都没有说话,都还沉浸在电影带来的“震撼”,久久不能释怀。
李大白此时明显感觉到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两只手抓着椅子,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看完之后感觉怎么样?”程导看着一个个沉浸在震撼中的人,心里对这部电影满意至极。
陈立安张嘴又抿嘴,到最后只说了一句:“和我想的有些出入,不过拍的很美。”
镜头的确很美,场景也很美,演员也很美,就是放在一起不太美
单独来看每个部分都在及格线上甚至算的上优秀,但是综合下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陈立安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后面的不想再说了,电影后期都做完了,都送到戛纳电影节的评审团手里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还不如夸几句,让程导开心开心。
做人嘛,最重要就是开心咯。
程导是导演他想怎么拍怎么拍,想怎么剪辑就怎么剪辑,电影是导演的艺术嘛,作为演员奉上合格的表演,就已经对得起自己的工作了。
龚莉心里是最失望的,她本来还指望能拿个影后,但现在看来希望很渺茫了。
镜头语言让她的表演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评审团只要不傻都不会给她影后,除非其他电影的女主角演的都很差。
但是哪来的如果呢…
看着程导自得又期待的眼神,龚莉在心里微微叹息,挤出一个笑容说道:“立安说的不错,拍的很美,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这部电影倾注了太多心血,不负众望就好!”程导很自得地笑了一下,他对电影是非常满意的,甚至认为这部风月不差于霸王别姬。
龚莉的复制粘贴,仿佛给其他人打开了思路,纷纷说道,拍的很美,镜头很漂亮,演的很好,故事很有深度。
程导是大导演嘛,明天电影节都开始了,挑刺也没有意义。
而且电影好坏具体如何去评断,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标准,作为演员陈立安他们觉得不是很好,但是身为摄影和美术的杜可分还有黄洽贵却觉得非常不错。
不过最终的好坏还是让评审团们去决定吧,万一拿奖了呢。
房间里的气氛又变得热闹起来,大家都随意的聊着天,甚至还有人提议一起去喝一杯。
李大白看着这一幕小小的脑袋里冒出大大的疑问,这部电影真的很好嘛?为什么我觉得不是很好呢?是我的审美出问题了吗?
张国容掏出一根烟夹在手上,看着陈立安小声地问道:“立安,你觉得这次有没有可能获奖?”
“应该没有,欧洲的电影人不喜欢这种风格的。”陈立安回了一句后,把张国容手指上的香烟拿走说道:“你身体什么样不知道吗,抽什么烟,淑芬姐让我盯着你呢,烟味都不能闻不知道吗。”
陈立安最后一句说的很大声,然后朝着一脸懵的张国容挤了挤眼睛。龚莉在一旁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心里却觉得很开心。
房间里其他几个原本准备抽烟的人,听到陈立安的话,都放下了手里的烟,或者跑去阳台抽了。
张国容看着陈立安气的牙痒痒,不过想到龚莉现在怀着孕,哼了一声后也就懒得揭穿陈立安了。
可能是因为抽根烟都要跑去阳台,房间里热闹的气氛降温很快,没多一会就有人提出回去休息了。
从房间里出来后,张国容本来想叫他们一起去喝一杯的,但是看着龚莉微微扶着腰走路的样子,摇摇头回自己房间了。
龚莉扶着陈立安的手臂小声地说道:“今晚过来给我揉揉腿,最近腿好酸。”
“嗯,不过你要老实一点才行。”陈立安一想到龚莉有时候疯起来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担心。
龚莉白了陈立安一眼说道:“我现在这样不老实又能怎么办,就怕你不老实!你还没跟我解释你这个助理是怎么回事呢?”
跟在陈立安和龚莉身后的李大白隐约听到他们谈论自己,立马竖起耳朵像个警惕的兔子。
陈立安不在意地说道:“找个助理有什么好解释的。”
龚莉微微扭头看了一眼李大白漂亮的脸蛋和傲人的身材,伸手在陈立安腰间掐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就图人家长得好看?又起坏心思了吧。”
陈立安:“.”我说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你肯定不信没法解释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影子斜不斜不知道,反正陈立安现在身子不正,歪着身子搀扶着走路脚酸的龚莉。
安静的酒店走廊里,李大白看着陈立安歪着身子搂着龚莉走路的样子,感觉好奇怪啊,为什么还要扶着,慈禧太后啊。
龚莉的气场还真的很像皇后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管理好陈老师的后宫了,李大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去拜拜山头。
不说混个嫔妃,混个御前尚义,做贴身宫女应该没问题吧。
不对,我现在是助理不就是贴身宫女嘛,李大白摇了摇脑袋,小跑两步追上陈立安问道:“陈老师,晚上还有其他安排吗?”
“没了,你回去休息吧。”陈立安摇了摇头,又不放心李大白的英语,认真地叮嘱道:“明天早上别起迟了,多定几个闹钟,酒店的餐厅在六楼早餐是自助的,吃完再来找我。”
“嗯嗯,放心吧,不会的!”李大白点头答应后,冲着龚莉露出一个乖巧礼貌的笑容就跑回自己房间了。
等李大白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龚莉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立安说道:“你对她还挺温柔,哪里是老板和助理,分明是.”
“你在说什么胡话,赶快回去睡觉了!”陈立安打断龚莉的话,扶着她就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