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从上到下都知道她和惠王的关系。
就算被罚入这烟花之地来,惠王仍会顶着压力来见她,有这层关系,她平素在院内走动,连管事的见了,都要向她赔笑脸打招呼。
这天她起床后,无事可做,想起以前看过的医书,觉得要温习一下的好,就要来纸笔,开始默写,写了一会,就听到外面哭喊声一片。懒
她打开窗子巡望,就见到院内跪着一片彩衣的女子都在抹泪,有的甚至哭的昏死了过去。
“是去转营的。”这时窗边走来一个戴着绿角巾的乐工,他把她的窗子按下:“秦姑娘,还是不要看的好,她们哭哭啼啼的冲煞了姑娘。”窗子放下后,她就那乐工在窗外叹道:“啧,今晚上井边又该排队了。”
屋外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她心惊胆战,她虽和岚筝叫板说宁可去转营,但是如果转营这件事真的摊到她头上,她恐怕是会寻短见的。过了晌午,哭声越来越少了,听说是派去转营的陆续出发了。
她自入了教坊就没胃口,感觉自己消瘦了不少。
午饭简单的吃了点东西,靠在床上扇扇子驱热,一门心思盼起天黑来,希望太阳下山后能清凉些。
自入夏来,京师就没下过几场雨,极是干燥,雨楼住的小楼不通风,她又怕热,等下午屋子西晒,热的她喘不上气来。虫
她这屋一天到晚也没个人来,她想了想,将门用椅子顶住,脱了外衣,只穿了里面的亵衣坐在床边上扇风。就算这样还是热的不行,索性扯开了衣衫,只着肚兜纳凉。
她才觉得凉快了点,就听门到推门声,那人对没有立刻推开房门感到不悦,顿了下,飞起一脚粗暴的把屋门踹开。雨楼吓的啊的一声缩到床里,扯过薄被盖住半裸的身体。
那人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中,背着光影,看不清的面容,但是一句调笑的:“你怎么知道我要来,都脱好了,等我。”就知道来的是何人了。
“是殿下您啊。”
岚筝不喜欢她修饰过分的谦恭语气,收起笑容,冷冰冰的说:“除了我,还能有别人?”
他话里有话,雨楼听着也别扭,心里酸酸的:“我随口一说,你别总往歪处想。”
岚筝道:“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也别往歪处想。”
“……是。”
若是往常,她早就暴跳如雷,跟针尖对麦芒的吵开了。她怎么这么安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岚筝坐到她身旁,问:“是不是这里有人欺负你了?”
雨楼摇头:“没人欺负,这里的人都很照顾我。”她说话的时候视线放的很低,盯着屋内桌脚再说这些。
岚筝觉得别扭,微微俯身去看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怎么这么奇怪。”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我的事情你都知道。”
岚筝说:“你的生辰八字造假,我就不知道。”
她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郑重其事的说:“……对不起。”
岚筝一怔,心里道,这人是谁啊?跟他印象里的秦雨楼差别未免也太大。
锁紧眉头看她:“你到底怎么了?”雨楼向床内移动身子,尽量离他远些,但怕他察觉,动作不敢太大:“我没怎么啊。就是天太热,没什么精神。”
岚筝哦了一声,笑道:“你热的话,就乱动了。躺着休息吧,我给你扇风。”说着夺了扇子,也不管雨楼愿不愿就把她往床上按。雨楼拒绝不了,只好挺尸似的躺了。
岚筝下床走到窗边:“闷死了,你怎么不开窗。”
雨楼赶紧阻止他:“别开,有路过的乐工和小厮会看到到咱们。”
岚筝道:“门口有护卫守着,过往的人都拦了,不会有人看的。谁看了,就挖了他的眼睛。”把窗子推开了,但却没有凉风:“你这屋子怎么盖的,连点过堂风都没有。哪天给你换一间。”
“不必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她热的昏头涨脑的,懒洋洋的说完,便抖着亵衣的领口,让自己凉快点。岚筝回到她身旁,脱了靴子,跪到她身边,轻摇团扇给她去热:“去年夏天,你也是热的要死要活的。在王府有降温的冰块,你还那么热,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指不定热成什么鬼样子了,所以就来看看你。”
雨楼道:“今年好像比去年还热,实在受不了。”
“我让人送冰块来。”
雨楼拽住他:“别去,还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么。”
岚筝想想也是,但心里不舒服:“和你见个面,还要受约束,真难受。”他看着她因为燥热而略带红霞的双颊,心里一热,躺倒她身旁,侧身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眯眯凑近她:“让看看你脸上那道伤疤消失了没有。”
雨楼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岚筝见她没有提防,反倒不怎么好意思占便宜了,仔细看了她的右脸,道:“已经看不到了。”雨楼微笑:“都一年多了,也该差不多了。”
他和雨楼原来相识都这么久了,却因为种种原因连个孩子都没有,心情一下失落:“等把你弄出教坊,一定会把你治好。”
他虽然可恶,但她也不想耽误他:“你不该来这里,你看……晋王都没来过。还有,你有了侧妃该多留在王府内……”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要做什么,有我的打算。”
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雨楼……”
她嗯的应了一声。
“你到底怎么了?”虽说是热的,但还是觉得别别扭扭的。
雨楼睁开眼睛,向他笑:“你怎么净问这些奇怪的话。”
他见她笑了,不禁心花怒放,一口衔住她的唇:“让我检查下,你嘴里的伤好了没有。”舌头扫过贝齿,入到口内与她纠缠,忽然他品到了她口内咸涩的味道。
眼泪。
岚筝惊,忽地离开她,好像尝到的不是泪水,而是泪水。再看她,果然是眼底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