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 122 章

木言有些愕然,小心说道:“小姐,您是说让娘娘来见您么!这个......”

江萱立时醒悟,这些宫人并不清楚自己的底细,自己说这话明显就是越僭了,不但是大不合礼数,甚至可被治个目无主上的罪名了。心中更觉得麻烦,差点就想不予理会。转念想到那人毕竟是三皇爷的侧妃,微叹口气,强压了性子,依了宫规递请召牌,再随传召内侍进了后宫。

江萱来到那曹妃所住的锦夔宫,只见一名相貌秀丽的宫妆女子正坐了院中喝茶,数名宫人侍侯一旁。那女子一身嫩绿宫装,翠色软缎围领,那软缎色泽一望而知是江南织造贡品中的极品软缎。一枝月环碧玉钗束了黑如青丝,亮如绸缎的秀发。那玉色如深泉寒潭,绿得极为清幽,这般好的翡翠实在是不多见。江萱心想,看来三皇爷很宠爱这个新侧妃呢,这妃子是名常侍,在妃嫔中的等级是比较低的,应该配分不到如此极品的饰物,这些自然都是三皇爷另赐的。

传召内侍将江萱带到近前,躬身对那女子说道,“娘娘,博姑娘带到!”

曹常侍口中轻唔一声,也不转头看江萱,只亲手执了紫砂壶将刚滚沸的茶水冲浇在面前摆放一圈的紫砂茶杯中,神情专注,动作轻捻闲适。

那内侍退到一旁,示意身后的江萱上前见礼。

江萱也不迟疑,上前按官宦家礼节福了一福,说道:“博萱见过娘娘!”

立时有名内侍上前一步,对江萱喝道:“好大的胆子,见了娘娘还不下跪请安!”

江萱不由眉头微皱。

却见曹常侍手一轻挥,示意那内侍退下,说道:“博姑娘初次进宫,不熟悉宫中礼节。不必责怪!” 声音轻柔婉转,犹如莺啼,极为好听。她口中说话,却仍不看江萱,只右手纤如青葱的玉指将面前那小巧如微盅的茶杯轻轻转动一圈,然后两指轻巧的捏起其中一只,举到唇边浅饮。手上两只镂金镶玉的细长指套碰触在茶杯之间,发出清脆的丁冬声,颇有乐韵。

曹常侍慢慢的饮完那一小杯茶,轻放下茶杯,这才目光微转看向江萱,说道:“你就是博萱。”

江萱应声是,目光略为收敛,说道:“不知娘娘召博萱前来所为何事?”

曹常侍并不答话,一双如烟秀目微微打量江萱一番,才微微一笑,说道:“也没有什么紧要事。本宫听闻博姑娘大名,心中倾慕,这才冒昧请姑娘进宫一见。”感叹道:“本宫早听说过博姑娘劫法场告御状的事迹,本以为博姑娘如此巾帼英雄般人物应是位风姿英飒,历经世情的侠女,却想不到姑娘如此年幼娇小。真可谓自古英雄出少年!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江萱微笑:“多谢娘娘赞誉!娘娘今日召博萱前来只是想见见博萱么!”

曹常侍轻笑一声,“博姑娘性情真是直率,实在让人喜欢呢!”又看了江萱说道:“这模样更是清纯甜美,难怪皇爷对姑娘如此看重。”

江萱不由略为皱眉,这个妃子想说什么?

曹常侍两只纤纤玉指又捏起一个茶杯慢慢的饮完杯中茶水。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又瞟了江萱一眼,说道:“姑娘的发箍真是特别,这样的式样实在不多见。”

江萱听她赞赏自己的发箍,心中有些高兴,不由眉眼一弯,开心的说:“是啊,我也觉得这个发箍很有趣呢。这是大哥哥给我的。”

曹常侍口中轻唔了一声,眼光终于落在江萱手腕上戴的一只普通红木镯子上,漫不经心说道:“姑娘这只镯子是昨日在女儿节买的吧?”

江萱微一点头,“娘娘怎么知道这是昨日才买的?”

曹常侍微微一笑,“这是荆洲土地庙每年为女儿节定制的镯子,我以前也曾得过,自然是知道。”又问,“姑娘这镯子是自己买的么?”

江萱微一迟疑,“是位长辈送的。”这镯子却是三皇爷买给江萱的礼物。

曹常侍凝神看了江萱,半晌,又轻手捏起一只茶杯,慢慢饮茶。而后方才说道:“听说昨日皇爷也去了女儿节游乐。嗯,姑娘真是好福气,皇爷国事繁忙,日理万机,却肯放了朝政陪姑娘去民间闲游,能得如此圣恩实在让人羡慕!”

江萱见这曹常侍动作慢条斯理,说话不紧不慢,又直绕圈子。心中自然早就不耐烦,却是这些日子性情真是收敛了许多,这才还能强自按捺烦躁,面上保持自若平静。只是到了此时,江萱还是有些奇怪,这个女人到底想说什么?

却见曹常侍扶了宫女的手起身走到江萱面前,褪下自己腕上一只白玉镯,说道:“今日见了姑娘,本宫心中实在是喜欢。这镯子就送了姑娘作为见面礼吧!”

江萱心中奇怪,这女人到底有何用意。微微一笑,双手接了那镯子,说道:“多谢娘娘赏赐!”又说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曹常侍微微摇头,“你告退吧!”

江萱应是,退了出去。心中只有怪异!也觉有些意思,三皇爷这个新侧妃与京城里那些妃嫔可有些不同。

曹常侍见那一身素色衫裤的女孩一转过那影壁,身行便灵动起来,脚步轻快,头上只用一个简单银质发箍而束的马尾辫不停的上下跳动,那价值不菲的白玉镯则被那女孩套在食指上高扬着不停转圈,如此珍贵的饰品居然被那女孩当成了一件玩耍。看着那女孩步履活泼的穿过□□,曹常侍唇角不由溢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三尺宽的澄心堂雪纸在那宽大的书案铺展开来,博泽手执紫兔毫,在青花砚中饱醮了浓墨,运劲于腕,挥毫而下。正凝笔写到最后一字,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黄杨急步进屋,面有焦急之色,禀道:“公子,探子急报,白族突起内变。”博泽口中轻唔一声,并不抬头,笔下不停,毫无滞怠,直到那最后一笔一气呵成。才轻搁了笔,打量那纸上的墨迹,面带微笑,微微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果然是好墨!落纸如漆,色泽黑润。想不到这理宁室墨的质地如此好,竟然不比御供新安香墨逊色。”

黄杨微微一怔,走近前来。见那雪纸上正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八字。字体遒劲有力,张扬有度。黄杨心中一凛,公子果然已有所料。仔细打量那几个大字,口中说道:“墨黑如漆,浓而不滞。确实是好墨!怎么这墨居然是边南所制?”

博泽笑道,“这是宋志文推荐的,他确实好眼光,更好闲情。这样的好墨也能让他从小街深巷中翻寻出来。边南之地也能制出如此的好墨,倒真是让人吃惊!可惜这样的好墨却鲜有人知!”

黄杨凑趣道:“那制墨的店老板要走好运了,既然能让公子赞赏,相信这理宁室墨不久就会名满天下,店主自然要大发其财了。”

博泽微笑点头,若有所思。说道:“店主发财倒在其次,如此一来倒是大大扬了边南之地的名声,对地方发展倒很有益处,百姓更可从中获利不少。”心中一转念,笑道,“我现在却是不便张扬,如此出风头的事让给小政子倒是最好不过。”含笑吩咐侍立一旁的侍从,“精心挑选几枚好墨给二公子送去,请他品评品评。”

待摒退侍从,黄杨详细回禀了那白族内乱之事,然后说道:“这些时日经海水两位前辈从中周旋,眼见这潜在祸乱就要消于无形。想不到最后居然功亏一篑,让那白族中冥顽不化之辈寻机作乱。现下不但是族长被囚,连海水两位前辈也身陷囹圄。那作乱的首要之人不但是白族的祭司,也是彝族新任祭司的师长。两族一向又是互相呼应,如此一来,只怕连彝族也要卷入其中......”心中不免有些悔意,当初得知那几人异心深重,是该力劝公子先发制人。

博泽神色淡然如常,听完黄杨的禀报,却是眉头一抬,说道:“好!”

黄杨一惊,“好?!”

博泽微微一笑,“海水两位前辈非但不是功亏一篑,反是居功甚伟。我所要的,正是如今这样的局势。”

黄杨更是心惊,“公子,这两族有数十万人之众,如若两族有所异动,朝廷势必出动大军,这战祸就难以避免了。”

博泽微微摇头,“大军早已是蓄势待发,必然是要出动的,战祸就不见得。”

见黄杨面有疑虑,博泽起身在屋中缓缓踱步,说道:“海水两位前辈在两族周旋这些时日,已为朝廷赢得最为宝贵的时间,让父皇得以在京中来了个釜底抽薪,斩除首恶。这才将战祸避于无形!到如今朝廷已是完全无后顾之忧,两族现下的局势却是对我们有利无害,正可一举解决了朝廷多年的心腹之患。”

黄杨心中一凛,旋即恍然,难怪公子明知两族中那几人甚为危险仍放任不理,更在京中好讯传来之时却截了两族的密报,让两族中人对此一无所知,为的就是让这几人寻机首先发难。朝廷这才好借为两族平乱之名趁机分裂族众,削了族中长老的权势,让这两族从此成为散沙,对朝廷再无威胁之力……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大为叹服,大公子果然是人中之龙,虽是兵行险着,却也料敌制先,实在是心思缜密,决断英明。

只听博泽又说道:“朝廷三年一度的大练兵之日也近了。今次不如就让大军开到边南来演练演练。嗯,他们从京中得到那探子的假消息也要些时日,这些时日已足够大军在滇南集结。”命道:“传令兵部,着三纵大军即日向滇南开拔。”

黄杨沉声应是,不由赞道:“公子好计谋,大军在边南演练,那两族谋逆之徒在未得确切消息之前哪敢异动。如此不但能震慑反贼,更可在大军演练掩饰下,突出奇兵,一举平了两族内乱,自然避免战祸。”

博泽微微点头,又一沉吟,说道:“海水两位前辈在两族中地位尊崇,那帮反贼没公然起事之前应不会对他们不利。”话语一转,“即便如此,仍大意不得。”命黄杨道:“吩咐下去,定要确保两位前辈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