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祖二十年,还是魏武帝在位的时候,太子寝宫内。
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女子正端坐于镜前,如瀑的黑发披在她肩上,她身后一名年纪稍轻的女子灵巧的梳理着她的发丝,绾出一个漂亮的髻,这名女子二十出头衣着华美,正是太子良娣曲贤珠,镜中映出她们的身影,竟有几分相似。
曲贤珠从梳妆盒里挑出一支玉簪插在刚绾好的髻上,赞叹的道:“这下就更漂亮了!”
“良娣使不得,这可是太子殿下送你的。”坐着的女子说道,有些慌乱的去摘那支玉簪。
曲贤珠按住年长女子的手,说:“都说了没人的时候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姐姐就要出宫了,这是妹妹送的一点心意,就当作饯别礼,别说是太子送的,就是再珍贵的东西,只要是送给我琴姐姐的,就都值得!姐姐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上这东西,看不起妹妹我!”
“这……谢谢良娣。”被唤作琴姐姐的女子,是曲贤珠的贴身侍婢,名叫琴儿,她今年二十五,已经到了出宫的年纪。听曲贤珠如此说,琴儿不好再推辞,只好收下太子良娣的这份大礼。
曲贤珠听琴儿还跟自己客气,佯装生气的板起面孔。
“谢谢妹妹。”琴儿马上改口。
“这就对了!我这儿还有一件衣裳要送给姐姐。”曲贤珠喜笑颜开的从衣柜中取出一件衣裳在琴儿身上比划。
“这是前两天用母后赏赐的布料刚做的,我还没穿过呢,姐姐快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奴婢可不敢穿。”
“姐姐你又来了!给你你就拿着,不然我可真生气了!”
琴儿拗不过曲贤珠,把衣服换上,居然不大不小正合身。
“瞧瞧,多合适!这衣服好像就是为姐姐量身定做的!大家都说咱们有几分神似,保不准咱们真的是姐妹呢!”
“奴婢身份卑微,怎敢和良娣攀亲?”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曲贤珠拉着琴儿的手并肩坐下,说:“珠儿自进宫以来一直是姐姐陪伴在身边,关心照顾,无微不至,珠儿早就把姐姐当成亲人了!姐姐要离宫,珠儿最舍不得,但姐姐在宫外有心上人等着,珠儿也就不劝姐姐留下了。”
“你怎么知道的?”琴儿的脸一下子红了。
“姐姐跟我说过的,忘记了?珠儿还要为姐姐置办嫁妆,让姐姐嫁的风风光光的,谁也别想看不起姐姐!”
“琴儿何德何能能得蒙良娣如此厚爱?”琴儿心中大为感动,说着就要下跪,曲贤珠赶忙将她扶起。
“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其实妹妹挺羡慕姐姐的,这么多年来姐姐的心上人一直在宫外等着姐姐,痴情不悔,让人好不感动!要是有人能这么对我,就是死也值了!”
“太子殿下对你不是也挺好的吗?”
“太子对我是好,但这种好又能维持多久?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隐疾,时间一久,等太子对我的新鲜劲过去,我又生不出孩子,迟早会被冷落。”
“妹妹不要过于担心,孙太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有她为妹妹调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药到病除,为太子殿下添丁。”见曲贤珠神情低落,琴儿宽慰她。
“但愿如此吧!”曲贤珠叹了口气。
“我一会儿把药给你送来。”
一会儿琴儿煎好了药,端到良娣屋中,屋中烛火已然全部熄灭,一片漆黑,良娣已经睡下了吗?
“良娣,良娣,你睡了吗?”琴儿轻声呼唤,走到曲贤珠床前,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琴儿心中纳闷,突然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琴儿背对着门口,并没有发现来人,来人摇晃着身子,视线有点儿模糊,他看见床前站着一个人,借着外面的光亮,待看清眼前人的衣着打扮,一下从身后抱住了她。
“珠儿!”
琴儿差点儿尖叫出声,但仔细一想,稳了稳心神,问道:“太子殿下?”
“怎么了?”回答她的正是太子云峥嵘的声音,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太子殿下饮酒了?”
“今天我高兴,父皇夸我办事得力,还赏赐了好些东西。”
“奴婢也替殿下高兴,但殿下认错人了,奴婢不是曲良娣。”
“不是吗?”太子扭过琴儿的脸,仔细观瞧。
“没错啊,我再看仔细点儿。”太子说着就去扯琴儿的腰带。
“太子殿下!”琴儿推拒着太子,但不敢太使劲怕伤了他,这在太子眼中却变成了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太子不顾琴儿的反抗将她压倒在床上。
“珠儿你知道吗?我能有今天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牺牲,我今天被父皇夸奖,可她呢?却在突厥受苦,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在被那些突厥狗欺负?那些该死的突厥狗,总有一天……”
太子说到这眼中的悲伤突然转为狠厉,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裳,琴儿想大声呼救却被太子趁机伸进嘴里的舌给堵住,无助的只能任眼泪滑落。
有一个人一直站在房间的角落,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第二天,还是在太子寝宫,还是那两名女子,只是已经变成一个坐着,而另一个跪着。
“良娣,奴婢不是有意的,请良娣饶命。”琴儿跪在地上,求曲贤珠宽恕。
“贱婢,还说不是有意的!深更半夜你怎么会出现在良娣屋内,还穿着她的衣服,不是有意勾引太子是什么?太子殿下喝多了,你也喝多了吗?你不愿意你可以喊可以叫,可以反抗啊!你有吗?太子殿下还能强了你不成?”曲贤珠没有开口,她身边侍立的另一名宫女指着琴儿骂道。
“我……”琴儿有苦难言,眼泪往啪啪的往下掉。
“说不出话了吧?你就是有意的!别装可怜了,攀上太子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枉良娣一直待你如亲姐妹,你居然恩将仇报,在她背后捅刀子,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奴婢真的没有勾引太子殿下,我是去给良娣送药,良娣你知道的,衣服是你给的,玉簪也是你送我的。”琴儿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那支玉簪。
“好啊,不但勾引太子殿下,还做起了小偷,这玉簪是太子爷送给良娣的,良娣怎么舍得送你?”宫女一把夺过琴儿手中的玉簪,还给曲贤珠。
“真的不是我偷的,良娣你倒是说句话呀!”见曲贤珠一直没有搭话,琴儿向她求助。
“过两天我就去求太子爷把你收房。”
“什么?良娣你放我出宫吧?”
“这怎么行,你现在已经是太子爷的人了,我怎么能私自放你出宫?再说你已非完璧之身,还有脸去见你的情郎吗?”
“你为什么要害我?”琴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泪流成河。
“这怎么能叫害呢,把自己丈夫与别人分享?我是舍不得姐姐,想让姐姐一直留在宫中作伴。”
一个月后,琴儿被太子纳为妾室,太子因有愧于曲良娣,从未踏进过琴儿屋里。琴儿遭众人鄙夷唾弃,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
“你们看,就是她,勾引太子殿下,背叛良娣,干出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贱婢应该被乱棍打死,曲良娣太善良了,不但不计前嫌,还求太子殿下收了她。”
“就是就是,曲良娣可真贤惠。”
琴儿吓得连门都不敢出,整日躲在屋中。
“你杀了我吧,太子殿下从不到我这儿来,出宫已然无望,留在这里整日被人唾骂,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姐姐可不要说这种话,你已经有了身孕,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安心养胎,妹妹会好好服侍姐姐的。”
十个月后,琴儿诞下太子的第三子,她怀孕期间,曲贤珠一直服侍在左右,无微不至,众皆以为贤。
“把孩子还给我!”
“姐姐你可真有本事居然一举得男,不过太子殿下已经答应把孩子交由我抚养,还给他赐名祎儿。”可怜琴儿还没出月子,曲贤珠就闯进她的屋子要强行带走她的孩子。
“他是我的儿子。”
“他是太子爷的儿子。”
“曲贤珠,我终于明白你打得什么主意了,你自己生不了儿子,就来抢我的儿子。”
“姐姐也不想祎儿跟着你受苦吧?一个勾引太子的贱婢所生的儿子在宫中会有什么遭遇相信姐姐最清楚不过,太子殿下也说了,你的品行不适合抚养孩子,只有跟着我他才有前途。姐姐放心吧,因为我自己生不了儿子,所以我会像待亲生儿子一样待他。”曲贤珠抱着哭泣不止的孩子,哄道:“我的好祎儿,乖,别哭了,哭得娘的心都要碎了,跟娘走,娘带你过好日子去。”
“我的孩子!” 琴儿从床上扑到地上,但她没办法阻拦,因为曲贤珠说的都是对的,除了哭泣,她什么都给不了自己的儿子。
“给我好好看着她,别让她们母子有机会见面。”出了琴儿的屋子,曲贤珠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
“娘娘为何不干脆杀了她,永绝后患。”
“杀了她让大家都知道是我故意设计夺子的吗?我要她活着,还要她活的好好的,这样太子殿下才能一直记得我的贤。”
“良娣英明!”
但奇怪的是,当时知情的宫人或暴毙或被罚逐出宫中,一个个都不见了。
天祖二十五年,武帝崩,太子云峥嵘继位,称景帝,改年号为天宗,立良娣曲氏为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