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一盆冰冷彻骨的井水兜头浇下来,痛晕的我立即清醒了。
睁开眼,暗无天日的地下牢房,各样的残酷刑具,凶恶的兵丁,还有……站在我面前阴阳失调的三品太监李公公。
天啊,我重新闭上眼睛,为什么这场噩梦还不曾做完。从落雨行府出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为什么我每天都梦到邪魅的李公公对我使尽刑具,逼我交出兵符。
我连哭泣和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钻心的痛楚已经抽走所有的能量。
“皇上,人已经醒了。”一把谄媚的声音。
一声冷笑,带一丝玩味,“呵,如此柔弱的女儿家,居然能捱过连续半月的酷刑,朕不胜好奇呀。”
“皇上息怒,是奴才办事不力,误了皇上的事儿。”
被吊着双手绑在木架上的我慢慢抬起头。
被擒至京都皇城地下的牢狱中快二十天,最大的主儿终于耐不住亲自来审讯我了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吊在对面的启云,浑身伤痕累累,血渍斑斑,重伤初愈的身体早承受不了残酷重刑昏了过去,头无力垂在一边。
循声望去,精美刺绣的黑色朝靴,明黄色袍服,精绣波云纹路,纯黑腰带,张牙舞爪的九爪飞天蟠龙绣图,浑然天层的逼人贵气。
我惊呆了,视线停在穿龙袍的人脸上,无法移开,几乎脱口而出思念的名字。
长孙洛宇!
那刀塑般深刻的眉眼,优美的鼻子嘴唇,流畅的脸廓,长长的漆黑的缎发……
下一秒我就知道认错人了。
多么酷似的相貌。没有九分也肯定有八分相似的脸庞,英俊非凡。不过洛宇要瘦弱,清峻,他丰神俊朗的多,身板结实挺拔。
堂兄弟有如此相像的么?同样的高贵雍容,气质荣华,洛宇是清雅彦绝,澄澈淡悠让人不敢仰视亵渎,飘飞于漠远云端俯瞰众生的高贵;他是霸道强势,狂肆睥睨群雄、傲览天下河山,唯我独尊的高贵。
皇帝勾起嘴角,眼里却无半点笑意,“怎么,朕长得很吓人?”
身旁伺候的李公公赶紧喝道:“放肆!竟敢直视皇上尊容,不要命了!”
我立即依言收回目光。
皇帝虽然也是个超级无敌大帅哥,可是他的沉沉眸光让我只想起两个字,冷绝。
这个人好可怕,表情阴冷阴冷的,幽深的眸似漆黑的洞穴,后面蛰伏着无以名状的危机,叫人不自觉地胆颤心寒。
一把折扇用力抬起我下颌,皇帝冷冷地直奔主题,“两军兵符在哪里?”
下颌和脖子的伤口被扇子顶得火辣辣地疼,长孙熙文只是冷酷的无动于衷。
他的气势激起我心中莫名的恐惧,把心一横,将酝酿已久的瞎话睁着眼说出来,“我不知道什么兵符,我不是乔竹悦,你们认错人了!”
如果我知道兵符在哪里,老早上缴交公了,鬼才愿意受皮带鞭笞和折磨人死去活来的刑具。
“哦?你不是乔相的女儿?”皇帝嗤笑,语调比霜雪还冷,“那你发上的桃花簪哪里来的?不要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第二支罗烟玉雪桃簪。别玩花样了,不要以为你吃了消容蔽貌丹朕就认不出你,安琴郡主!”
消容蔽貌丹是什么玩意儿?我心一惊,好不容易想好全套藉口,怎突然冒出个什么丹来?
“陛下,我只是楚泽王府买来的一名歌女,一直服侍宇少爷。因眼睛长得很像乔小姐,宇少爷就将我装扮成她的样子,混淆耳目,真正的乔小姐从另一条路秘密走了。而宇少爷为了保险起见,还亲自同我承一辆马车,装作天未亮就秘密出行。桃花簪子,消容蔽貌丹等等,都是力求做到与乔小姐最接近,好蒙蔽他人。”
不知道我的胡口编造能不能过关,不求他相信,只要让她起稍微那么一点疑心也好啊。
我偷偷瞄了皇帝一眼,昏黄的烛火映在俊逸完美的脸上,明灭不定,散发着阴寒的气息,剑眉深黑,幽瞳深邃如渊。
顶着下巴的折扇撤走,皇帝眯起双眼,口气不恭。
“不错嘛,歌女居然懂得做爆发烟雾和使人泪涕俱下的厉害武器,还劳世子二百铁卫严密护卫你,架子不小。”
他寒冰似的凌厉眼光刺得我全身不舒服,偏我牢牢绑在木架上不能躲闪半分。
“那是……那是坊间一位老人传我的秘术,用以防范登徒子的。二百铁卫是保护世子,不是我……”
“是么?”皇帝挑挑眉,“可朕的暗探日夜监视,并没有发现有人另外秘密遁逃。”
入了秋,地下牢狱里湿冷阴寒,刚才泼在我身上的冷水粘着伤口,冻得阵阵剧痛,难以忍受。
我想冲上去往长孙熙文眼眶重重揍一拳。
“宇少爷做事自然滴水不漏,怎能让人探到行迹。”我用力咬唇竭力不痛喊出声。
皇帝似笑非笑看着我,逼近一步,我却无可后退,他阴沉反问一句,“你小瞧朕的暗探?”
正忍受强烈痛楚的我无声长叹,这个皇帝怎么这么无聊,低声道:“不敢。”
话音刚落,“嘶”一声左臂上一阵刺痛。惊恐转头看去,衣袖不知道被什么割破了,露出布满鞭痕的粉臂,还有三个月前刀伤留下的新月形的淡淡伤疤。
忽然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抚上新月伤疤,皇帝调侃的口吻传来,“啧啧,多么娇嫩的肌肤,竟然左臂同一个地方也受过伤,瞧着伤口恢复的多么好,朕怎么从来不知道楚世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连个歌女也值得用蒌叶生肌水,那可是比金子还贵啊。”
我说呢,那么大一个伤口,怎么会好的只剩一个小疤。在落雨行府的时候是金菊帮我涂药,我也没注意,只记得是一种碧绿色很清凉的液体,敷在伤口上一点都不疼,非茶舒服。宇,你对我这么好,可是现在叫我怎么蒙混过去啊,呜……
慢,长孙熙文怎么知道乔竹悦左臂上的伤?是他的手下伤的?手段之残忍,下手之狠厥,果然是做皇帝的料。
抬眼望去,皇帝俊美的脸庞挂一丝邪魅的笑,手指仍在我胳膊上轻轻抚摸,眼神却□□裸盯着我,寒冷,狠毒,狂妄,霸气。
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却不能动弹躲避。我好害怕他的眼神,像要将人剥皮穿骨,洞悉一切。
冷静,莫迟歌,你一定要镇定。
深呼吸,差点痛的咧嘴。
“皇上,宇少爷……就是要求我务必任何地方都与真正的乔小姐相近,好使人迷惑……这么,您抓了我之后就停……停止搜捕安琴郡主,浪费时间……在审讯逼供我身上,而她早藏匿好了,不正中楚王下怀么?”
我拼尽力气遏制全身的发抖,说完这番话。筋骨的剧痛一波又一波袭来,击得我神经抽搐,眼前一片模糊。
皇帝一眨不眨盯着我,如黑夜里凶残的狼在闪烁眼睛,忽然俊颜放大,皇帝凑近我耳边,轻笑道:“你脑子转得倒挺快,想叫朕相信么?”
完全不相信?
我已经痛得冷汗直流,和冷水混在一起,脸青唇白,为什么我要受着非人折磨?
泛着泪花,冷冷看那个阴险深沉的男人一眼,我再次痛昏过去。
仅仅是相貌相似……我安慰自己……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不自觉地将潜意识里的话呢喃出来。
“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