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黎明将至,又是新的一天。
陶涛眯起双眼,注视着天空中一个小小的白点,那是左修然坐的飞机,很快就消失在天边。
她一直将他送到安检线外,这不是她的本意。在经历了一个近似于荒唐的夜晚之后,她是很希望左修然走得越快越好,走得越远越好。可是他却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吃早饭时拉着,托运行李时拉着,排队安检时拉着。当她被隔在一米外的安检线外时,看着他背着笔记本包往候机室走去,她有点想哭,没有什么理由。
她从候机大厅跑出来,站在机场铁栏网的外面,看着飞机滑行、升空、腾跃、远去。。。。。。
左修然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对感情的游戏,她不想过问,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是爱护的、温暖的。这种感觉,不是爱。可是完全可以超越爱。在她孤单无依之时,是多么弥足珍贵。
因为珍贵,所以要把这份感觉放在记忆深处保鲜。陶涛拿出手机,翻出左修然的手机号,看了又看,然后删除。接着又把左修然发的短信也一一删除。以后的日子,就象翻山越岭。人是贪心的,在无助无力之时,总需要一个依靠,哪怕只是精神上的。她也许会控制不住给左修然打电话。人都是擅变的,左修然或许会与她走得更近,或许会离她远点。不管远和近,她都不想要。现在这样最好。
爱情也是一种感觉,不管多么伟大,也仅能维持三五年,余下的是感情、亲情、习惯、牵挂、依靠、合作、伙伴、撒气、说话、交流、暖脚等等等等。全是泛爱,不再是那种独特的感觉。
她愿意以后偶然想起左修然时,他永远是一个特别的人。
删除时,发现有三个来电未接,都是华烨的。她愣了下,也一一删除。
陶涛回到市区,先去了左修然的公寓,把房间稍微整理了下,钥匙就搁在厨房的吧台上,她又把水笼头、电器开关查看了一番,这才锁门出来。
新年第一天,街上照例是人扎人。车堵得象条长龙,她索性不坐车,穿街走巷的回到桂林路。时间还早,她想换身衣服再去医院。
刚走了几步,接到陶江海的电话,结巴得语句都不连贯,她心狠狠地咯噔了下,站在街边,脸白如雪,极力用镇定的语气问道:“爸,你别紧张,慢慢说,是妈妈情况有变吗?”
“小涛,你人在哪?”声音换成了华烨一板一眼的腔调。
陶涛也不知怎么了,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好,你尽量快点。妈妈醒了。”
“真的?”陶涛惊呼一声。
“嗯!”
眼眶里瞬即涌满了欣喜的泪花,从此以后,她又是有娘疼的孩子了,再大的委屈,也不用噎着、捂着,可以毫无顾忌地向妈妈哭出来。陶涛捂着嘴。忙冲到路头拦车,一路直奔医院。
出了电梯,迎面遇到华烨,看到他满眼血丝,她怔了一下,颌首,淡漠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欧阳医生刚刚给妈妈做过全面检查,说再留院察看几天,就能出院了。”华烨说。
“哦!”她焦急地看着病房。
晚住在哪?”他捏了捏拳,又放开,又再捏紧,却又放开。
两人在别墅吵过架之后,她夺门而出,他没追上。煎熬了一下午,晚上还是找到医院,陶江海要给陶涛打电话,他拦住,说让她今天休息会,他替她值个夜班。陶江海挺高兴,在餐厅买了点饭菜,两人在病房里边吃边聊。半夜时,他出来打了别墅的座机,阿姨睡意朦胧接的电话,说陶涛可能在医院。他正要给陶涛打电话,病房里,陶江海叫起来了,陶妈**心电图出现了异常,值班医生立刻喊来欧阳医生,把陶妈妈推进了抢救室。直到早晨。他给陶涛打过三次电话,都没人接。
阿姨送早饭过来,他吃的是给陶涛的那一份。捧着比粥碗,他手脚冰凉。
“外面。”陶涛不再看他,断然转身。
走到病房门口,陶涛仰起脸来深呼吸,她不敢出声,慢慢地向前迈出一步。
病房里很安静,陶妈妈仍躺着,可是她的手不象以前那样,没有生气地垂着,此刻,她放在陶江海的手背上,手指弯曲。
陶江海呜呜地哭得象个孩子,“老婆,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陶妈**声音微弱无力。
“不滚,我就赖在这儿。老婆,你对我太好了,把我纵容成不知足的混蛋。”
她。。。。。。过去。。。。。。”
“老婆,没有她,没有。。。。。。没有。。。。。。我只有你,二十岁时有你。五十岁有你。。。。。。八十岁有你。。。。。。喝粥时有你。。。。。。吃肉时有你。。。。。。你不能不要我。。。。。。”
陶妈妈疲惫地缩回手,陶涛看到了陶江海手背上留下几个深深的指印,有一个还透着隐隐的血红。妈妈病成这样,还能挤出这份力气,可见心里面有多恨。
“老婆,让还有一只手,你掐,掐好了还有脸,还有身子,都随你,流血也没事。我不疼,也不动。。。。。。你想怎样就怎样,只要你快快地好起来。我是做了人神共愤的事,不敢指望老婆原谅,但给我机会赎过,好不好?求求你,老婆,看在小涛的份上。。。。。。哦,小涛,来了,快帮爸爸说几句好话。。。。。。”陶江海抬头,看到了身后满脸是泪的陶涛。
“才不帮你呢!”陶涛拭去泪,蹲下身,紧紧地抱住陶妈妈,“我和妈妈是一国的。妈妈,你别怕,以后我会帮你好好地惩罚爸爸、打击爸爸。如果你让他滚开,岂不是太便宜他?”
陶妈妈笑了,抬起手抚摸着陶涛的头,蠕蠕嘴唇,“小涛。。。。。。这是你爸作的孽。。。。。。别怪到华烨头上。。。。。。”
“妈,我黑白分明的。”陶涛心中戚戚的,噘起嘴大声说道。
“老婆,你刚醒来,别说太多话,休息会,我给你倒点茶。以后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打骂。”陶江海温柔地帮陶妈妈把手塞回被中,回身从暧壶里倒了杯茶,吹了吹,觉得温度差不多,才凑到陶妈妈嘴边。
陶妈妈正眼都不看他,嘴巴也不张。
陶江海哀求地看看陶涛。
“我来。”陶涛接过茶杯,托起妈**头,细心地喂了几口茶。“妈妈,你这次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等于给爸爸洗了一次澡。现在他从里到外都很清洁。妈妈你看爸爸都蜕了一层皮呢!妈妈。。。。。。你一直都说患难见真情。。。。。。咱们看爸爸表现好吗?”
陶妈妈闭上眼,嘴唇发抖,无法成言。
“老婆,老婆。。。。。。我们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江山打。。。。。。求求你。。。。。。”陶江海泣不成声地抱着陶妈妈。
“大老爷们哭。。。。。。很丢人。。。。。。”陶妈妈脸上也是泪如雨下。
“我不哭,我给你争光,给你露脸。。。。。。老婆。。。。。。”
“不要叫老婆。。。。。。我不配。。。。。。”陶妈妈赌气地推开他的手。
陶江海抱得更紧,“配不上你的是我。。。。。。我思想肮脏,行为龌龊,你别嫌弃我。。。。。。”
陶涛默默地站起身,看了看执手相看泪眼的父母,她心里最重的一块石头卸下了,后面,她可以全力处理自己的事了。
给自己安宁,放别人自由。
从此,各呆各的圈,各过各的日子。
轰轰烈烈的婚礼仿佛还在昨天,不到半年,她的婚姻夭折,她以为近在咫尺的幸福化成了泡影。
人生不是平行的轨道,而是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但是终点却只有一个。
这时,一道长长的身影映在地板上,“请问这是陶妈**病房吗?”门被轻轻叩了一下。
陶涛回过头,眼神立刻一冷。站在门外的人是许沐歌,她显然感冒已经好了,唇白齿白,俏丽动人,手里抱着一大束含苞的百合。
“小涛在呀,真巧!这位是陶总吧,久闻大名。陶妈妈,你好,我是小涛的朋友,对不起,到现在才来看你。不过,我很幸运,是不是?我见到了苏醒过来的陶妈妈。”许沐歌假装没看到陶涛铁青的脸色,笑得象二月的春风,走到陶妈妈床边。
陶江海和陶妈妈一听是陶涛的朋友,忙不迭拭去泪,又是让座,又是倒茶,亲切而又温和。
“陶总,陶妈妈,不要忙,我坐会就走。我在季阿姨原来的单位工作,以后想看音乐会什么的,打个电话,我给你们送票。”她把鲜花放在陶妈妈床前的柜子上。
“谢谢!我家小涛也真是,有这么漂亮的朋友,都没带回家去过。以后经常去玩呀!”陶江海搓着手,热情地说道。
“一定的。陶妈妈需要静养,我就不打扰了。等陶妈妈出院后,我再去拜望。”许沐歌礼貌地欠下身,含笑转身。
“小涛,送送你朋友。”陶江海拧了下眉,责备地瞪了下陶涛,这孩子脸上连个笑都没有,脸冷得象人家欠了她多少债似的。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出病房,两人不约而同没进电梯,顺着楼梯往下走。
“你到底想怎样?”陶涛抢先一步,挡在许沐歌前面。
“我想找你谈谈,可是你不给我机会,我只好冒味地找到医院来。”许沐歌内疚地叹了口气。
“我们即非亲又非友,有什么好谈的?”陶涛冷笑一声。
“小涛,别说气话,我们都共同关心一个男人,是不是?”许沐歌语重心长。
“你如此关心我的老公,我是不是该向你表示一下感谢?”
许沐歌深深地盯着陶涛,幽幽咬了咬唇,低下头,“我就知道你误会我和华烨了。小涛,别折磨烨,他在意你的程度比你想像得多。你这样子和他冷战,还与他分居,他心里面不好受。”
“呵呵,我发现你俩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对对方关心而又体贴,出自肺腑的。你如此在意他,当初怎么舍得错过,让我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不是所有的人都象你这么幸运,生来就是掌上明珠。”许沐歌苦笑,“平安夜也是我的生日,烨打电话给我道生日快乐时,才知道我生病。。。。。。”
“麻烦你打住,我没兴趣听你们之间的温馨互动。你想打听我与华烨之间的近况,你有消息来源,没必要这样急迫地跑到我面前来证实。难道你担心被骗?”
“有人愿意骗你,也是幸福。可惜烨太诚实。” wωω ¤ⓣⓣⓚⓐⓝ ¤¢O
陶涛拧起眉,“他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从不稍离,怎么会是可惜?哦,他不会坦白告诉你,你不能生育,就是再深的爱,也无法娶你。天,真是令人同情。”
许沐歌的脸突地面无人声,嘴唇颤动,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也怎么知道。所以说你虽然先入为主,可是笑到最后的人却不一定是你。”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刻薄的人,不喜欢挑别人的痛处刺,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了。当然,她也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人。为了华家的香火,华烨会在他的圈子里找另一个合适的人选。后面再发生什么故事,和她已无关。
许沐歌森然地眯了下眼,“只怕你笑得太早。”
陶涛耸耸肩,“总比笑不出来强吧!这束花你是为了华烨而送的,所以由他亲自向你道谢去。我的朋友很少,不是没有,而是我很挑。许小姐这样的,我向来近而远之。不说再见,走好!”
也许还能再说些恶毒的话,但是没必要。象嫣然姐讲的那样,就是孩子也不会为一件玩具、一块糖果跟着陌生人走,所谓女人的诱惑,那也是男人甘愿被诱惑。
华烨是自制力那么强的人,要是心里面对许沐歌没感觉,许沐歌能近半步吗?
真爱无敌呀!
她转身上了楼,却没有回病房,站在走廊的窗边,俯看着楼下的车道。不一会,她看见许沐歌进了停车场,三分钟后,她看见华烨的汽车从里面驶出来。
开车的人是华烨,还是许沐歌,她不想知道。所以她只瞟了一眼,就转过身去,心情平静如水。
无爱便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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