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此时已经失去了光亮,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人间杀戮气氛的影响,天地间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黑暗以人眼可见的速度笼罩四野——
钱光明站在一辆装甲车的炮塔上,拿着望远镜朝不远处的战场观望着,看见学兵军一个接一个的倒地,而日军的机枪手近乎张狂的扣动着扳机,尚没有从日军毒气弹影响种恢复过来的他猛的一按送话器,大喊:“目标正前方,战斗!”
“轰轰……”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的装甲车还有坦克的引擎都发出洪荒野兽般的嘶吼声,一道又一道黑烟弥散开来,呛人的油烟气味道里,所有的战车一起加速冲向了近在咫尺的战场。炮塔在炮手的操控下缓慢的昂起来,高射机枪平压下去,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那些背对着他们的鬼子,随时都可能喷射出复仇的火焰。
随着战车部队的临近,学兵军官兵们的脸上开始展露出笑容,王长运狞笑着,一枪撂倒一个鬼子,挥手猛呼:“兄弟们,我们的战车部队上来了,杀啊!”
两个大队的鬼子从左右兜住了这股学兵军,加上越桥杀过来的大部队,如果不出意外,是一定可以全歼这股学兵军的,但是,随着那些铁家伙的加入,这一切变得未知起来。
最先发现学兵军装甲部队的是牛岛贞雄,看见百多辆战车排成密集阵型朝右侧的日军那个大队的阵地冲去,耀眼的火光中,已经有坦克开始射击,老鬼子嘴巴张得大大的,仰天一声长叹:“支那人的战车?”
参谋长小藤惠大佐就呆在他的身边,此时,该君正在用望远镜朝装甲部队方向看过去,听见师团长的话,他脸上的肌肉痉挛着,道:“没错,是学兵军的,一百多辆,天,难道说,刚才的毒气弹并没有对他们造成杀伤?”
牛岛贞雄久经战阵,考虑到手头上并没有足够的装甲部队和学兵军战车部队硬抗,他果断的下令部队停止进攻,就地分散、隐蔽,然后命令重炮联队就地布置阵地,瞄准学兵军的战车部队予以炮击。
学兵军装甲部队的强横,自从长城抗战以后,已经引起了日军足够的重视,这也是日军开始加紧研制重型战车的最根本原因。而就牛岛贞雄看来,关东军收集的数据显然还存在不小的误差,就拿眼前的战车部队来说,那些超大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奇洛能够应付的——恨恨的,他说:“军部的那些白痴,还以为只要给奇洛改进装甲就能和学兵军的战车对抗,可是你们看看,那些炮口,最少都是70毫米以上的,如果支那人再装备特种炮弹,那要多厚的装甲才能形成有效的防护——命令渡河部队,撤退吧,天谷和国崎支队已经覆灭了,这种力量对比极度不对称的战斗,没有必要付出太多的牺牲。”
“哈依!”
因为之前遭遇的轰炸,战车旅的官兵对于小鬼子的痛恨是可想而知的。就好像一个武林高手忽然被敌人用毒阴了一下一样,日军这种下作的手段让他们彻底的愤怒了。
因此,在他们百炮齐鸣的打击下,尽管牛岛贞雄及时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那两支渡过河的大队鬼子依旧遭到了极大的杀伤。两千五百余人,最后安然退出战场的,只有一千八百多人而已。
这还是因为钱光明他们的主要目的仅仅是救人而已,如果他们敞开了怀杀,别说那两个大队,便是整个23旅团加18师团直属部队,估计都要被打得大损亏输。
两支部队汇合了,而日军也开始了反方向的撤退,他们甚至连战场上日军的遗体和伤员都没敢带走。
日军一退,处于亢奋状态的王长运叫嚣着要发起反攻:“钱旅长,打过河去,全歼了这帮鬼子,为张团长报仇啊!”
钱光明一边下令部队打扫战场,对日军伤员执行战场纪律、救护本方伤员,一边说:“我们接到的任务只是接应出贵部,等会,我们还要赶去和十三旅汇合呢……”
“可是老子死了这么多兄弟。”
“轰!”的一声爆炸,一枚重磅炸弹落在离他们大概五十多米的地方,离爆炸点较近的一辆装甲车立刻被掀翻了。
钱光明皱着眉头说:“你看看,日军有重炮,也有为数不少的坦克,光凭我们这一部,是吃不下那帮鬼子的。王团长,我也想给兄弟们报仇,可是现在我们的任务却是将你们还有十三旅的兄弟安全的带回大部队。”压低声音,他说:“司令和李军长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为了避免混乱,我们现在不能发起大的行动。一切,等回到指挥部再作计议吧。”
“球!”王长运很不甘心,他的团一千两百余人,现在活着的不到一百人而已,如果按照规定,他这个团的建制已经可以撤销了,这让他如何不怒?
牛一得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边,劝说道:“执行命令吧!”
欧阳云做了一个有点荒唐的梦。
在这个梦乡,他所处的世界竟然是青色的,青色的天、青色的地、青色的一切。在这个世界,他依旧是一名军人,不同的是,他手上拿着的却是一把大刀,而他的部下,则是一群身着盔甲的战士,至于他们的敌人,则是一群戴着奇怪面具、能够在天上自由飞翔的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实力差距可想而知。虽然他欧阳云和将士们都很拼命,奈何无法攻击到敌人,却只能被动的被敌人偷袭着,结果,他身边的将士越来越少,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为什么,我不甘啊!”他大叫着,满脸的血泪,在他的身边,袍泽们的鲜血将青色的土地都染成了红色,于是,他的世界便变成了红色——众多飞翔在天空的怪人将他包围起来,他们“喈喈”的怪叫着,忽然,领头的一个怪人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真面目,那竟然是一张日本人的脸。
“可怜的支那人,你们打不赢我们的,不管你来自哪里,不管你如何努力,等待你的,终究还是失败——”领头的怪人用日语说着,然后带领着所有的怪人狂妄的大笑起来……
而就在他不甘心命运的摆弄,奋起抵抗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喊:“司令醒了!”严重透过一点光亮,几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他用力的摇了摇头,费力的想了想,然后终于记忆起了这几个人的名字:“丁一、单人雄、叶肇?是你们吗?”
单人雄他们都是一脸的惊喜之色,叶肇长吁一口气道:“好了,司令终于没事了。”
欧阳云此时已经想起了前前后后的事情,他立刻坐了起来,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单人雄问:“李汉魂怎么样了?十三旅还有604团他们怎么样了?”然后,他感觉到身上有什么异样,低头一看差点被骇晕过去,叫道:“我靠,什么玩意?”
他的身上,插满了闪着银光的钢针,密密麻麻的钢针将他打扮得像个刺猬一样,其模样的恐怖,带给欧阳云的震慑,不足为外人道。
这些钢针自然是丁一的杰作的了。丁一的钢针,不仅能够对敌人进行刑讯逼供,同时也能够救人。
叶肇说:“军座还没有醒,十三旅和604团他们都回来了。不过,王老粗他们的队伍伤亡很惨重。”
欧阳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黯淡,冥思了一会,他问:“老李没事呗?”
丁一回答:“没有生命危险。”
欧阳云看了看丁一那张表情始终如一的脸,说:“老丁,帮我把针拔了吧。嗯,谢谢你。”
丁一点点头,双手从他身上拂过,然后,奇迹般的,那些钢针便全部不见了。
欧阳云站起来,从刘哲良手上接过衣服穿上,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叶肇答:“扬州。”
欧阳云吃了一惊:“扬州?那我昏迷几天了?”
“三天。”
“三天?我靠,那浦口那边有部队过去没有?”
“三师和十师都过去了,司令,这里有委员会发来的一份急电。”叶肇说完,递给他一份电文。
这份电文却是要求学兵军分派一个师去安徽芜湖的。
欧阳云头脑中暂时的有些纠结,记忆中的一些东西浮上来,他问:“芜湖?怎么会让我们去芜湖?现在,战事究竟怎么样了?”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黯淡下来,叶肇说:“司令,南京只怕是不保了。这几天,有数字统计上来的,中央军已经损失了六个师,各地支援的部队,川军已经被打散了,东北军现在在南京,日军第18师团已经占领了镇江,目前正沿着江堤朝上游进发。司令,估计该部的目标就是芜湖。一旦芜湖被占,那我们西退的道路可就被堵死了……”
“扬州呢?我们周边有没有日军?”
“有,11师团还有13师团的山田支队。”
“那我军现在和这两支日军有过接触吗?”
“侦察部队有过交火,我们原来准备凌晨朝浦口开拔的。毫无疑问,这两支日军的目标也是浦口,我的想法是,与其在扬州和日军干耗,不如到浦口整合全部兵力和日军展开决战。还有,芜湖那里,不知道该派哪一支部队过去。”
“十师吧,立刻电令张枚新,全军立刻开拔朝芜湖进发。告诉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守住芜湖——嗯,最少一个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