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眠。
管宛仰躺在床上,枕头和被褥都被她扔到地上,沾了汤渍和油污。而且,踢下去容易,抱上来难,任凭冻得浑身打颤,也只能忍受。
不知是不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王珺胥走后,也没人进来给她换干净的被子,没人打扫卫生,也没有吃的……
她又冷又饿,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只觉分秒如年。
饥寒交迫之中,不知何时睡去。
竟梦见秦辰一脸失望的看着她,他薄唇紧抿,一语不,就这么久久看着,哀伤的眼神如流水滴落,夹着莹白的水光,在无比黑暗的密室里轻轻坠落,留下清晰的噪音。
渐渐地,伤情化为蓬勃怒火,他面容扭曲的抓住她的双肩,修长手指突然青筋暴露,鬼魅利爪穿透皮肉,掐入她的琵琶骨,绽开森森白骨,血水顺着她的肩头,他的手腕,颤颤滑落。
她看见他愤怒的瞪着她,咆哮如棍棒劈头盖脸而来,敲击她的灵魂,疯狂的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管宛胸口一阵阵抽疼,迫她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眼前还是深不见底的黑,寒意袭来,眼眶悄然滚下缕缕温热。
她从未这样孤独过……
逞英雄这种事,真不是人干的……
……
睁眼到天明,等到天色大亮,女鬼进来收拾屋子,告知管宛,待会儿会有人过来帮管宛丈量尺寸,制作婚礼的吉服与后服。
管宛麻木的听着,不反抗,不盘问,默默配合,做个听话的傀儡。
午后,果然过来一群人,忙活许久,小声议论她石膏下应该的真实尺寸,却又拿不准,便一直苦巴巴的皱着脸,反反复复量了多次,到傍晚才恭恭敬敬告退。
等那些人离开,王珺胥竟又过来了,手里还拿了什么东西。
管宛余光瞥见,便扭头过去看他,有意的扯出一抹浅笑。窗外,夕阳余晖落下,透过薄薄的纱帘,照在她的身上,将女人笼罩出一种昏黄而艺术的感觉。
王珺胥站在门口,怔怔看了两秒,不知是不是那一丝熟悉的感觉,蒙住了他的眼睛。他双眸微微含了一些,想透过那些碍眼的光线,看清窗下女人真实的面容。
管宛见他看得痴了,心下冷笑一声,举起硬邦邦的胳膊晃了晃,白色的石膏笨重却刺眼,掩在橘色的光晕中朝他摇旗纳威,王珺胥这才如梦惊醒,神情里一刹那的恍惚,都在那一招手间湮灭殆尽。
他慢慢走过去,拿出准备好的麦芽糖,青绿的荷叶还带着刚刚采撷的芳香,他小心翼翼绽开,就像是要向她展示一件无与伦比的至宝,指尖轻轻地,从荷叶中拈起一小块糖,普普通通的麦芽糖,街上随处可见,上面裹着厚厚的面粉,看上去像个干燥的汤圆。
管宛安静地瞅着他的动作,不知他又想做什么,正费解时,他已将手中的糖粒塞进她的口中,又立刻搂住她的腰肢,印上她的唇,耐心舔舐上面的白色粉末。
熟练的动作,没有一丝犹疑。
管宛僵在原地,口中含糖,却品不出甜味。匆匆几秒间,王珺胥已然松开她,有些失望的喃喃:“记忆骗了我,不甜。”
“啊?”管宛下意识反问。
“是因为相貌?魅力?还是石膏?”王珺胥细细凝着她,困惑的思考。
管宛紧紧抿唇,在他那样的眼神中,竟觉得自己像一块放在砧板上的鱼肉,畏惧的等待屠夫举起手中的刀。
“呵,没了那张脸,你不过如此了。”说罢,王珺胥冷哼一声,抬手从管宛脸上隔空拂过,她的面容在一挥之间改变,红色的长静静铺陈在雪白的床单上,她坐在床上,眉眼温暖柔和,隐约有着异域的风情,与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王珺胥满意的看着,这个,才是最完整的阿音。
管宛还不知自己被他换了面容,就见那副冰冷身躯又一次压了下来,朝她唇上无声的掠夺,动作却比刚才粗鲁了些,像急于验证什么一般,焦急不安。
然,不过几秒,王珺胥又失望的松开她,眉心浅浅拧着,不解且低沉的自言自语:“不甜……”
“你……”管宛刚吐出一个字,却被王珺胥先一步用手堵住,他的目光骤然冰寒,定定的看着她,两只眼睛仿佛穿透岁月和时光,牢牢刻在她的脸上。
“阿音,你告诉我,为什么?”王珺胥语声魅惑,又透着阴寒。
“……?”神经病。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一遍遍呢喃,捂住她唇鼻的手慢慢收紧,在她的脸上掐出青白的印子。
他这是要捂死她吗?
也好。
管宛心下无来由的松了口气,竟然毫不惊怕,反倒觉得释然,她没有反抗,主动合上眼睛,等待他结束她的生命。
王珺胥注视着她试图放松,却憋得通红的面容,猛然惊醒,心有余悸的迅抽手,恼怒的将她推了出去。
管宛被他巨大的力道推得摔倒在床上,心里涌来大波咸苦,以及无法得逞的恼怒,她烂泥般瘫软着:“为什么要停?”
似是与他抱怨,清冷的嗓音散着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