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站在幽暗的洞口外,这样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地方曾经伴她度过了几千年。亦是她曾经想要极度摆脱的地方,可是今日却不得不再次回来,回来挽救自己最爱的妹妹的生命。
微风轻轻吹过,云梦依然含笑站在洞外,那如珍珠般晶莹的眸子在此刻显得那般无奈与痛楚。无论如何这里都是她的家,不是吗?这里还有最爱自己的羽叔叔不是吗?那个深爱自己几千年的羽叔叔,那个一直保护着她的羽王。
一只白色的绣花鞋踏入洞内的一瞬间,云梦心里那种忐忑、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用上了心头。自上次中元节过后,她便再也没见过羽王,亦不知道他现在的伤究竟好了没。想到这里云梦心中不免也有些惭愧,自己这一生兴许最对不住的便是羽叔叔了。他待自己这般好,自己却伤了他,却还离他而去……
鼻尖缠绕着熟悉的香味,这是羽叔叔所持有的气味。当云梦看见那张软榻上躺着身着黑衣,正闭目养神的羽王后,她那俊俏的鼻子不禁酸了。云梦没有再前进,只是跟以往一样站在距离羽王还有几步遥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
只见羽王眉目紧缩,心中似乎有着深深的痛楚与放不下的事情一般,小憩也是这样的不安稳。云梦看见她的羽叔叔明显憔悴了,在他身上有一股很浓很浓的伤感,还带着一种浓厚的,寂寞。这样的羽叔叔一点儿也不像以往那样冷峻的羽王,云梦只觉得这样受伤、孤独的神情不适合他,因为在云梦心中羽王从来都是最强的魔王。
一滴清泪缓缓滑过,云梦轻悄悄的走上前,她蹲下身轻轻地靠在羽王怀里,一如以前她从破宅子里回来同羽王撒娇一般。
软榻上的人究竟是有多累?竟连她回来了也不曾晓得。云梦闭上眼睛,朱唇轻轻上扬:“羽叔叔,啊梦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人身形猛地一震,暮的就睁开他那张已满是沧桑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怀里这个白衣素净的女子看,这双狭长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云梦,似乎怀疑自己在做梦一般。
许久后,羽王终于笑了,他笑得很开心很安心。那双有力而又带着些时间腐蚀的双手轻轻地,柔柔地抚摸着云梦的脑袋。眼神满是宠溺与久违的激动道:“啊梦,是你么?你果真回来了么?回到羽叔叔身旁了?”
在羽王怀中的云梦笑着点点头:“嗯,啊梦回来了,没有受一点伤,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羽王听罢紧紧地闭上他那深沉的双眼似乎不愿让这个梦离去似地:“啊梦,你可知,羽叔叔有多担心你?你可知我翻遍了多少座山,寻找过了多少个地方?啊梦,你可知晓当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这一世除了你娘亲就从未有任何事情让我害怕心痛过。可是啊梦呵,你是否知道当你消失的那一刻,我便觉得这余生若是只有我一人活着,那便毫无意义可言,没了你,没了她,我,还能活么?
云梦听罢心中酸楚万分,她内心的愧疚与歉意愈来愈浓厚,只紧紧的回抱住羽王深深道:“
啊梦回来了,羽叔叔,原谅啊梦好不好,是啊梦让您担心了……”
羽王慢慢的睁开那幽暗无比的双眼带着些恐惧呢喃道:“流苏与璟帝双宿双飞的那一刻,这余生我便只为你而活,若是啊梦你再消失,那我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云梦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流苏?璟帝?”羽王见到云梦眼中的不解便笑了,他揽过云梦深情道:“流苏,我最爱的女人。”云梦听罢心中一怔,羽叔叔从未对自己提起他的往事,可是今日竟然对自己说出了他最爱的女人的名字,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云梦垂下眼睑,只觉得流苏这名字无比熟悉,似乎已经沉睡在心中几千年一般。
沉静了一会儿,羽王似乎又从回忆里走出来似地,他打量着膝下的云梦,好一会儿才道:“啊梦,告诉羽叔叔,你是如何毫发无损的回来的?中元节你伤的那样重,之后上哪儿去了?”
云梦一听羽王这样问,人儿不知觉的一怔,她知道要来的终究都会来,她再如何都是躲不掉的,因为她所播下的种就要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于是云梦将头又往羽王的怀里靠了靠,心中有些微苦,用着无比平静的语气缓缓道:“羽叔叔,先答应啊梦一件事好么?答应了啊梦,啊梦再将这事情的原委统统告诉您,好吗?”这样的语气就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水,而语气中那透露出隐隐的焦急与恳求就是像是这平静的湖面上吹过丝丝微风那般。
羽王挑挑眉,却听出了云梦话中的恳求与焦急,心中是疼爱万分,连忙回道:“傻孩子,你是羽叔叔的啊梦,羽叔叔曾经说过只要是啊梦你想要的,不管是什么羽叔叔都会给你,更何况是一件事呢?”
云梦听见便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她静静地趴在羽王怀中淡淡道:“不,啊梦什么也不要,啊梦只要羽叔叔永远都不要责怪啊梦,就算将来啊梦做错了任何事情,羽叔叔都要原谅啊梦,可好?”
羽王听罢不禁笑了,这笑容带着些许宠溺:“怎会不好,羽叔叔怎会责怪啊梦?无论啊梦你做错什么事情,羽叔叔都不会怪你,羽叔叔怎舍得怪你呢?”
是啊,自己怎么会责怪她呢?云梦是她的女儿啊,是她唯一的血脉,云梦身上流淌着的是她的血液,她们流着相同的血液。看到云梦就仿佛让自己再看见她一样,自己又怎么会责怪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的女儿呢?
云梦听见羽王这么说,心中又有了底气,因为,今日她想要将自己所做的事情统统都向羽王坦白。毕竟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不是么?与其等哪天羽叔叔发现自己背着他去偷莲果成为人,倒不如现下让自己去坦白,自己向他说明总比他发现时要好得多,不是吗?
云梦在羽王怀里灿烂一笑,她抬头看着羽王,那笑容让羽王觉得这般的久违,这双眸子散发出的光辉就好比那世间最闪亮的珍珠。
只听云梦那细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既然羽叔叔已经答应啊梦了,可不许赖皮哦。”云梦对着羽王俏皮的眨眨眼睛,这样的云
梦让羽王发自内心的疼爱她。
云梦深深一呼吸正色道:“羽叔叔,相信啊梦,您在啊梦心中的位置亦是无可取代的,啊梦很爱很爱您,真的。”
羽王听见云梦这样说,心里无比高兴,在他心里只要云梦好,便什么都好。他从不求自己在云梦心中有多么重要,只要云梦记得自己便就足够了。因为自己曾经那样傻,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闯入天宫要求流苏从了自己,那么之后的那场血灾也不会出现,让自己这样痛不欲生,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所以他又什么资格要求流苏的孩子爱自己?
只是此刻的尘羽并不知晓,云梦接下来的话竟让他这样痛苦,就好比自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一样,再也不得超生。很久之后他时常想,若是今日他执意不听云梦的话语,不放走云梦,那么之后的事情是不是亦不会发生?这几千年来的平静便还会如此维持下去,是不是不会再有这样惊天动地的爱?
“羽叔叔,啊梦,啊梦已成亲了。”云梦讲这句话时很平静很平静,平静地似乎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可是这一句话却让羽王完完全全的怔在了床榻上,他觉得这世间的时间都在此刻静止了,周围没有声响,没有颜色,甚至觉得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再也找不到一丝丝光芒一样。声音静得这样可怕,就连一根细针掉地的声响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羽王急促的呼吸声在他自己的耳朵里此起彼伏,只愣愣的看着眼前白衣女子,他从来不知道跟从了自己七千年的云梦是这样的陌生,陌生到可怕。
云梦看见羽王这样绝望伤感的神情心里不禁有些焦急,她明白自己是彻底的让羽叔叔失望了。曾经那个躺在软榻精明俊美的中年男子在此刻似乎苍老了几千岁一般,这叫云梦心痛如针扎,她最怕的便是羽王这样受伤的神情,就如同当日他求自己不要离开他,不要去做人一般。
云梦深深吸了一口气,终是自己打破了这宁静的时刻:“羽叔叔,同啊梦成亲的是一个人,他是人类,是一个很普通的书生。,我看过人世间的桃花盛开,灼灼桃花,三千繁华,却似世间独独只有一个他。羽叔叔可感受得到啊梦此刻爱他的这颗心?心里眼里偏偏只有一个他,仿佛再美的事物摆在啊梦眼前都显得那么不起眼。”
羽王愣愣的看着云梦,心中讽刺,云梦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刺痛了自己心。他让她隐藏了七千年,远离阳光,可终究,终究还是未能逃过一个情字。她竟走上了她母亲的道路,爱上一个凡间的人类。多么可笑,多么可笑?
自己又怎么会不懂爱?不懂云梦此刻心中的感觉?正犹如流苏已走了一万年了,可是在自己的心里脑海中从未失去过她的影子,那个明眸皓齿的她,笑起来就犹如世间万物所有的花儿都只为她一人而开的她。
尘羽错愣的眸子中似乎又看见了那一片星辰,那张可人的笑容,那鹅黄色的彩衣在空中偏偏飞舞,她笑得是那样无忧无虑,那般快乐自在。似乎那主人爽朗清脆的笑声还在他耳边‘叮咚叮咚’回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