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礼宿在了绽香苑,床帐里,他搂着添香丰腴的身子,翕合了好几回嘴唇到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
反而是添香怕他大男子主义,觉着用了女人的钱心里会不舒服,软言劝慰,“是借你用的,不知到陆大爷要算多少利息给我。”
黑暗中,陆礼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盯着帐顶一瞬不瞬,闻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你想要多少?”
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真的要还给她似的,添香不以为然的抿了唇笑,轻声道:“我相信大爷总有一天能连本带利还我,只此时是大爷为难的时候,我要的多了大爷不但不会念着我的好,恐还要怨忿我心思不纯,可我若要的少了,等大爷到了有能力的那一天还了我又是轻轻一笔带过,不记得我的好,如此想来,要多少还真不好说。”
这番俏皮话不但没把气氛调活跃,反把陆礼沉郁的心绪拨动的浑浊不堪,隐晦不明,他心里的滋味恐怕添香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胸腔涌起的苦涩瞬间淹没了喉咙,几不可闻的哑然‘嗯’了一声,未曾说什么,却把女子更紧的搂在怀里,许是怕压到肚子,他感觉她轻轻的挣了挣,可越是这样他越不好受,紧搂着她不容许她动弹半分,好像这一松手就再也不能拥有了似得,沉郁的眸子,紧抿的唇瓣都流露出了从未在他脸上流露过的紧张和惶恐。
添香看不清他的神色,这会儿他又把她的头压在胸口,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砰砰的心跳有些凌乱的在她耳畔响起,她有丝诧异,呆了呆,而后又释然,到底是古代大男子主义,如此动容却也不会口头表达感谢,这样的抱着自己是不是在说‘谢谢’呢‘?
她喟然的慢慢扬起笑容,嘴角的弧度也是陆礼不曾看到的美好静谧和深深的满足。 Wωω•ⓣⓣⓚⓐⓝ•¢ ○
翌日陆礼抬了箱子走,添香本以为他会欢喜,奇怪的是他一直板着脸,一双眸子沉郁的好像酝酿着滔天海浪般莫测,临走的时候他看了自己一眼,声音僵硬的道:“待以后,我会把这红箱子原原本本的送还给你。”
她当时就是想说些语气轻快的话都说不出来,还没见过如此严肃的陆礼,而且还带着对自己的一种无法理解的冷淡,她一时被这样的感觉怔住了,待反应过来陆礼人已经离开了。
傍晚的时候陆礼派了小林子过来,把一只锦盒奉了上来,道:“大爷说这是那箱子里东西的余料,怕夫人不好收管,已经换成了昊天钱庄的银票,让夫人留着自用。”
这一天添香都在懵懂的状态里,陆礼得了金子后的表现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会儿听说是剩余的金子换成了银票还给自己,她更是愣的半天眼睛才有了焦距,收了锦盒,小林子匆匆退了出去,好像生怕她问话似的,如此一来添香就更觉得心里不安了,忙打开锦盒,果真是银票,上面还有昊天钱庄的名章。
“夫人,出大事了!”就在这时,和风急急的闯了进来。
屋子里只有瑾乐是知情人,添香随手把锦盒扣上,转手交给瑾乐,口气迟疑的吩咐,“收好……。”
平时收管添香首饰、细软、私房钱的都是玉顺的差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和风看见眸光一动,可只是念头一闪就迎向添香,把刚刚得来的消息报告出去,“大夫人已经当着各族长的面允诺,只要夫人生下小公子她就把祖产交给大爷。”
“哦?”她明知道陆礼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却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早上拿了金子走,下午就把事了解了,晚上这些信儿已经传到下人口中了啊。
和风看少夫人惊讶,只当和自己一样,他当时从外院的小厮口中知道了也是惊讶的不行,这才不顾前后的匆匆跑了回来,不由的咧嘴乐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大爷接掌家业,夫人便是陆家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了,到那时小公子便是陆家正经的嫡长子。”
“哦……”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添香并没有起初想象的那么喜悦。
主子不乐呵,和风的高兴劲儿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他咧着的嘴角讪讪收起,不解的看向立在一边侍候的瑾乐,像从瑾乐面色上获得一些讯息。
古怪的是瑾乐也没一丝笑模样,比起少夫人更显的苦涩难耐,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奈何的消息,沉默的避开了和风的探寻。
【金秋十月,添香怀孕七个月整。】
给添香诊治伤寒的郎中姓正,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上次因着席先生有事外出临时请了正郎中来,开了一剂方子吃了六.七天也不见好,待席先生回来抱着交流学习的态度,并没有重新开方子,号脉后,在正郎中原有的方子上删减添加了两味药,如此添香又喝了六.七日,待早晚凉意清冷的秋日来了才算好了七.八分。
自周氏与陆礼交战第一回合后,周氏开始要求添香晨昏定省的请安,添香病着也没耽误周氏发威的泄愤,可当周
氏被赤.裸裸的轰下陆家掌实权的舞台后,她拒绝再见添香,陆礼便借着添香伤风的事免去了她去请安,在外人面前做足了前因后果,可实际因为什么只有几个中坚分子知情。
周氏整日箍着头,一身病容的歪躺在罗汉床上,孙婆子脚不沾地的侍候在周围,很多时候,周氏连屋里侍候顺手的大丫鬟都不想见,只得孙婆子陪着。
她端来药碗,周氏眼皮都不撩的继续盯着一个地方看,可仔细看过去那眼神又那么的茫然。
毕竟多年主仆情分在,孙婆子看着伤感,不由的眼圈发红的喃喃劝道:“夫人喝药了,您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也劝了多日,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周氏全然当听不见,今儿却动了动唇角,周氏的声音很苍老,仿佛一下子老成朽木,“如果她生了女儿兴许我还有机会东山再起,若是她生了儿子,我只怕只能任由陆礼那小狼心狗肺的欺辱。”
孙婆子心头一跳,低低道:“夫人的意思是……除去那孩子?”
眼看这周氏身子一凛,猛地扭头对上孙婆子的眼睛,把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奴吓了一跳,耳廓里响起周氏有些急迫的森冷语调,“你千万别轻举妄动,这个时候若那个野丫头的孩子有什么事,就算我有千张嘴只怕也脱不了干系,族里的那些老东西一见陆礼这么快就将亏空补齐,已经对他赞赏有加,这是涉及他们利益的事,就算是我失而复得也很难不高兴,所以才会当场就拍板了陆礼的继承权,我也不得不表态将祖业交出去,已经如此了,只盼着老天睁眼,让帛添香那野丫头生个女娃,这样陆礼即便掌权,祖业一时半刻却还拿不走,只要我有祖业在手,在一天陆礼就得忌惮我的孝顺一天,孙妈妈你可听清楚了?帛添香的肚子万不可动!”
周氏说的如此郑重她就算在蠢钝也懂了,如果帛添香的孩子出事,族人就会把苗头指向周氏,认为是周氏拖延祖产不想交出来,她岂能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周氏见她真的懂了才犹如惊弓之鸟般缓缓吐口浊气,怅然道:“如今只有你在我身边,千万别再让我担心了。”
孙婆子很感动,重重点头,又与周氏说了几句宽心的体己话后服侍周氏躺下休息,她端了空碗出去。
周氏越是这么在乎她,孙婆子越是觉得这个时候需要干点什么,不然愧对周氏多年栽培照顾之恩。
正所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孙婆子到处明察暗访的打探绽香苑的消息,也不知从哪个侍从口中打听到陆家四爷与少夫人还没有夫妻之实,她回去想了很久,决定在这方面做做文章。冥思苦想几日她把目光又挪到了和风身上,可就算人选有了也要有机会才成。
这一日她打听到添香要带着侍从们去临月寺上香,为未出生的孩儿求一道平安符,这是熹颜国习俗,生孩子的女人一脚踏进鬼门关,极具危险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惩罚,熹颜国女人生子丧命的比例很高,于是求平安符便成了生产前必须做的事,添香也不例外的去了。
孙婆子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终于阴森一笑,她觉得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