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不会同意的。大文学”陆昭的话一出口,陆乔顿时脑仁乱跳,一颗心拎上喉咙口,生怕陆昭再说什么就漏了底。
说一句谎话要无数句谎话来圆,陆乔现在就是如此,既然他没在第一时间承认认识陆昭,那么他现在就更不希望添香知道端倪。
添香疑惑的回头,“陆家?什么陆家?”
陆昭余光里瞥着陆乔紧张的微有泛红的脸,还有那‘意味深远’的眸光,不禁在心里暗暗一乐,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就是挑衅陆乔的忍耐力,然后看他千变万化的情绪一一印在脸上,为什么呢?许是自己无聊吧,母亲只有自己一个孩儿,孤单的童年遇到陆礼、陆乔、陆白三人,陆礼与自己同岁却沉闷的像个大人,陆白年纪略小,又整日的叨咕‘举头三尺有神明’,神神叨叨的让人烦,于是圈缩小就只剩下陆乔这个在大人面前乖乖软软的像个女娃转脸却是个腹黑主的家伙。
回陆家,除了看望自己的母亲,再有就是找陆乔的‘晦气’,这已经成了他之前人生中除了带兵打仗的唯一乐趣,而让他最乐的是陆乔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和自己杠上。
“陆家你都不知道还想学人做生意?”陆昭呲之以鼻。
添香手拄着下巴想了想,眸一亮,看向小乔道:“说的是你……”蓦地住了嘴,这会儿才发现小乔脸色很不好看,一阵白一阵红的,她哪里知道小乔是在担心、恼火陆昭多嘴,还当是提起陆家惹他不开心了。
连忙讪讪的笑了笑,站起身,故意转移话题道:“我出去转转,先买两盒胭脂水粉回来研究一下。”
陆乔面无表情的微点了一下头,添香心想这人是真恼了,不然哪里会让脚崴了的自己单独出去,就是平时也会嚷嚷着陪她去的。
直到房门被添香自门外合上,陆乔都一动没动,目光冷冷的拉回狠狠瞪向一脸毫无悔意的陆昭。
侧耳听门外添香的脚步声远了,陆乔突然上前压住陆昭的喉咙,冷着嗓沉沉警告,“你若还把我当兄弟就成全我这一次,否则,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陆昭只觉得喉咙处刺痛,近乎锐器的冰冷触觉已经毫不留情的抵上了他的生死命脉,他怔愣的同时心底骤然一寒,好一会儿才挤出一抹笑来,“好小,动真格的了!”他的玩笑并没有让小乔心软半分,手上使力,沉声道:“以为是玩笑吗?告诉你陆昭,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你心里要有数,我已经让你一次,别再挑战我的底线。”
说这话让陆昭想起上一次匆忙脱身误打误撞进了客栈的最里间,那屋里恰有女人在沐浴,榻上躺着的陆乔不知何故掩醉半醒,于是他玩心大起的戏弄了那女人,可至始至终陆乔都不曾起身护着她,今日看来原是怕自己多做纠缠,当时便忍了,却不曾想只不过两个月陆乔已经连一两句玩笑都忍不得。
陆昭故作无谓的一笑,“你就那么在乎?”
“是。”陆乔想都没想的应声,随即沉沉的补充,“她比我的命重要!”
这下陆昭彻底愣住了,不,应该说震惊了,比命重要?他想不通,不可置信中带着上窜的恼怒质问道:“不过一个女人,比命重要?陆乔你疯了吗?”
陆昭稍稍抬起左手臂的小动作没逃过陆乔的眼睛,身进一步下压,陆昭只得后脑勺靠上墙壁,通身被陆乔束缚住,此时他真不确定如果再动分毫这个兄弟还会不会手下留情。大文学
陆乔有留指甲的习惯,那些像月牙一样的指甲显得他手指修长纤美的更像女,可陆家几兄弟都知道,那指甲里藏着致命的毒粉,教陆乔轻功的师傅其实只教了陆乔两样东西,一是自保,二还是自保,轻功是为了快速远离危险以求自保,藏毒于指甲是要在逃不掉的情况下近身制服敌人要害,最终自保。
陆昭可不想做被陆乔毒死的第一个人,于是乖乖的不动了。
“陆家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脸色十分难看的陆昭虽是不动了可还不忘狠狠的刺激陆乔,毕竟陆氏家族的实力陆乔与他一样清楚。
“小昭,我想你帮个忙!对于你来说很简单。”陆乔看着陆昭瞪大的眼睛,嘴角一勾,俯下脸在他耳边低低道:“把我和天香混入军中,过幽州,去北国!”
“你……”陆昭原本刚毅俊朗的脸此时已经惊的变了形,他实在想不通到底那女人有什么魔力让陆乔甘冒天险也要远离陆家,甚至连生母都不打算顾及。
门声嘎然响起,随即传来女惊愕的低呼,“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此时陆昭正僵硬的靠在墙壁上,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直挺挺的搁置在炕上,而小乔正跨坐在他的小腹上,一只手臂横过来压住他脖颈,另一只手抓着陆昭一只手腕曲肘压在胸口,且小乔的脸与陆乔的错开紧贴,仿佛说着什么亲昵的悄悄话,陆昭则一副正‘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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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禁让返身回来的马蹄香和紧跟着拎药箱进来的马郎中都愣在了原地。
陆乔陆昭两人也愣了一下,陆乔随即放开手扭头看了眼马添香,面色红白相间,然后对着陆昭冷声斥道:“以后你给我老实点,再敢动手动脚的我勒死你!”
“……”陆昭半张着嘴以一种震惊天地的表情瞪向陆乔。
添香与马郎中也随之把目光集中到陆昭身上,一个是娇滴滴的长的比大姑娘还好看的美少年,一个是曾持强凌弱的彪悍匪徒,再加上陆乔的那暧昧不明的话。
“唔……”马添香发出了一声耐人寻味的长音。
“咳咳。”马郎中首先打破房中诡异的沉默,拎着药箱上前,“该换药了!”语调依旧平和,马添香立时又是一阵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差点上演gay都能无动于衷,吾辈还须学习,蛋定啊蛋定!
也不知道气大了还是本就知道陆乔的本性,陆昭竟然笑了,几声极浅的笑,然后对着陆乔意味深长的拱了拱拳,算是暂罢。
马郎中上前为陆昭换药,道:“这药止血生肌的功效极好,你的体质也不错,今儿这药上好了就不用换的这么勤了,三日后我再来。”然后转头看了马添香一眼,“参啊灵芝什么的也别搁置不用了,和着米粥入药熬,每天喝两碗给他补身。”
马添香先是点了点头,随即眉尖微蹙,道:“马郎中刚才提的还作数吗?”
“作数。”马郎中完成手里的工作,盖上药箱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来。
陆乔、陆昭还不知道什么事,都转头过看去,就见马添香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郑重道:“那交给我吧,我保证带好。大文学”
马郎中脸上的笑意放大,点头,“好,你跟我去吧。”
陆乔奇怪道:“什么事?你脚还伤着呢,我去。”
马添香抬头看了眼天色,稍稍犹豫了一下才道:“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走吧。”马郎中似乎也是顾及她的脚伤,逐点头同意。
陆乔随马郎中离开,添香赶紧的跟着出屋往灶房生火烧水,又往连着炕的墙洞里添了把柴火,等弄完这些才坐椅上歇口气。
陆昭体魄伟健,要不是连夜跑路不至于因流血过多晕厥过去,这要是在战场上受的这点箭伤不算什么,是以他养伤和别人不一样,坐着调息的时候多过躺着静养,这会儿没事做就只翘着眼角盯着出出入入的添香。
这女人似乎没一刻闲着的时候,脸蛋马马虎虎,唯一可看怕只有这身段了,随着她转身高胸抖瑟,彷如波涛澎湃迭荡,腰身如柳,刚好盈盈一握,臀部浑圆,像一轮满月招摇过市,长腿错落,高挑又不失丰满。
倒也算是个,可就这些也不至于让一个男人丢了魂似的命都不要了吧?
他想不明白,手指摩挲着下巴,那目光仿佛要把女人脱光了钻进身体里去瞧个清楚。
此时马添香立在房门前,翘首盯着大门口,说不出的紧张还夹着热腾腾的兴奋,真不知道要来的小家伙长什么样?好不好亲近?她完全没感觉到身后有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睛正在她身上进行探索发现。
也不知什么时候,院门突然被打开,陆乔怀抱着一个类似包裹的东西急三火四的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嚷着,“天香快出来!快来!”
陆乔如此的惊慌失措把炕上的陆昭吓了一跳,以为陆家终于带着人寻上门来了呢,嵌起屁.股向外张望,两只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
只见陆乔几个纵跃跨进门槛,一把将手里的包裹塞给马添香,一脸的酱紫色,不知是恼还是窘,总之神色很不寻常,一旦包裹脱手,他以最快速度向屋的另一角闪过去,随即丢过来一句急喘,“你赶快去和马郎中说清楚,把他送回去。”
起初马添香也带着一丝慌乱急急抱住那包裹,搂在怀里愣了一会儿,突然整张脸都绽放出柔软的笑容,睫毛颤动的垂下,静悄悄的打量着臂弯里的小东西,一只手臂环抱,另一只手轻柔的撩开被角。
“哪来的奶娃?!”陆昭顺着马添香的目光看过去,藏青色锦缎绣羊脂白碎花的被裹里竟然露出一个睡的正香的婴孩,脸也就是自己拳头那么大,怀疑大嗓门的吆喝一声就能震碎了。
马添香温柔的点点头,“是个正点的小帅哥。”说着抱孩走到炕边,唬的陆昭眼睛都不眨一下,而马添香的眼里此时却只有小孩,将两个大男人的各种惊悚表情全部无视掉。
陆乔几乎要怒吼了,“把他送走!”
“为什么呢?”添香头没抬,手指轻柔的点了点孩的小嘴,无尽呢喃道:“多可爱啊,再说,马郎中把孩交给我们那是信的过,我们哪能辜负人家。”
一下截中陆乔的心里,他当时很不情愿的接过马郎中手里的孩,一想曾受人恩惠,这事又是添香应下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当面推辞,只得抱了回来,可这么个小人儿要怎么侍候啊?
“可是……你会照顾孩吗?”陆乔真想马添香一巴掌拍胸脯上保证能带好,又或者她犹豫起来把孩送回去,这样便和他无关了。
马添香终于抬起头来,她之前就犹豫过要不要帮马郎中带小孩儿,毕竟自己没有带孩的经验,虽然因为姐姐怀孕她跟着看了不少孕婴育儿的书,可这决不能替代亲身经历,不过她真的很喜欢小孩,在她眼里孩是最纯洁无暇的天使,是一块可以让你为其引导描绘蓝图的白纸,是贴心人,是解语花……,总之在看到孩之后她决定照顾他。
“我会尽力做好的,他是我第一宝宝,哦不,是我带的第一个宝宝。”她眼里的笑温柔似水却又固执的绝不容别人反对。
“……”陆乔看向陆昭,两个男人第一次达成一致的齐齐向天翻了个白眼,预感以后的日肯定是不好过了。
雒阳陆氏家族乃是中原第一大门阀世族,至高祖以来陆氏弟做官者举不胜数,曾居高位显赫者丞相有、大将军有、太常有,亦有男入内廷为皇夫,当今女帝的祖父出自陆氏,与如今陆氏掌权人陆礼的祖父是亲兄弟,陆氏自熹颜国开朝以来既已存在,六百多年后的今天更是树大根深,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结,在朝在野皆引世人瞩目,就是上一辈在江湖上也曾出过一位决绝惊才的第一高手陆云天,后来虽寻觅不到踪迹,可那些引人回味的传闻还在坊间流传,为人津津乐道。
说起当今的陆氏豪族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掌权的第一把交椅者——陆礼,年仅二十二岁,却是陆家说一不二的主,那些个老族长们纷纷让道的举动更是默许了陆礼为新一代的陆氏掌舵人。
为制衡陆氏世族内部利益均衡,为保住陆氏财富不外流,陆氏长老们一致决定了陆氏弟共妻制度的延续,这种做法也正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典型现象,越是大族大户越坚持共妻,不单单是为了名声好,更重要的是制约儿孙分家,集中守住家财。
但又为了不让哪一个支脉做大,分配哪些弟共妻也是个极其玄妙的事。
只拿陆礼来说,与他共妻的兄弟陆昭、陆乔、陆白在陆家的地位并不持重,陆昭为幽州都尉,边境一小小守将矣;陆乔继承其父的纺织生意,行为不羁,胸无大志;陆白虽有第一神算之称,却只徒有个占卜算卦的虚名,其父留下的不过是书塔一座,另有良田承租,别无他为;这三人的条件与陆礼共妻才不会让其他弟有大的躁动,才能保持家族的平稳发展。
陆礼定下的这门亲亦是门当户对的柳丞相的大女儿柳依灵,定下的时候陆氏族长们不甚满意,怕柳氏势大动摇陆氏根基,此一经陆乔逃婚,正好借机退了这门亲事,陆礼自然是明白其中意味,是以对陆乔的‘追捕’表面功夫十足,实际却不甚上心。
陆氏东盛宅。
“我的儿啊,陆家这几个老家伙是打算把你当废弃了啊,还有没有天理公道了,妾身相公皆为国捐躯,如今我一个守寡的妇人连他们唯一的孩都保不住,我还活着什么意思?哎呦……,就是死了我也没脸到地下见他们呀!”
低调华贵的东宅正厅里,地上哭天抹泪正嚎的起劲的中年妇人一把拽住当堂正坐的端庄贵人的裙角,一抽泣,脸上泪水与胭粉攉成两块白红相间的糊糊,看起来既滑稽可笑又让人忍不住动容怜悯。
那贵人比妇人看起来年长,气度沉着,嘴角淡淡浮起一抹笑,向两边使了个眼色,丫鬟们连忙过来搀扶,就听这贵人道:“白长了一张巧嘴却竟说些胡话,外面那些嚼舌根的哪个说的能作数?你也信?”她净白的手帕掸了掸大襟,由丫鬟扶着起身,声音轻柔却持重,“三郎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小便与大郎亲厚,别说我不会坐视不管,就是大郎……心里也是放不下的。”
那妇人挣开丫鬟的手往前抢了一步道:“可如今柳家的亲已经退了,为何还不接小乔回来?”
贵人身顿住,唇上始终带着淡淡的不失亲和的笑痕,“听说三郎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女,只是不知道是哪里人士。”
妇人一听杏眼一横,语气强硬起来,“那也定是野女人勾.搭我们小乔在先,小乔一个正常的男人哪里受的了女人的娇言软语,再说我们小乔还是个童鸡,那女人一贴上来还不就……。”
“咳!”贵人一摆手,皱眉道:“说这些做什么。”
妇人讪讪赔笑,“小乔可是大姐你看着长大的,自己家的孩什么样……。”不待她夸完,贵人无奈的揉了揉额角,道:“大郎见过那女,探口风是个清白人家的,只是具体还没查到是哪里人士,等有了信儿,就让陆礼把他们一起接回来。”
“呃?”妇人一愣,敢情是她家小乔跑出去一趟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啊!
贵人瞅了她一眼,抬手正了正妇人头上的朱钗,语重心长道:“记住,咱们礼、昭、乔、白四家联系在一起,那就是割也割不断的血脉筋骨,就凭咱们的家世根本就不需要联姻,找个身家清白的媳妇,刚好,你说呢三妹妹。”
被称作三妹妹的正是陆乔的母亲乔氏,乔氏闻言喜不自胜,跟着笑道:“在理,在理呀!”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风驰电闪的跑过去一个人,陆礼的母亲周氏微微怔神。
乔氏一见,嘴快道:“是小林,准是有小乔的信了,叫来问问。”
周氏点头,有丫鬟马上出去叫住了陆礼的贴身侍从小林,小林进屋先向两位主母见礼,然后气喘吁吁的等着听从吩咐。
乔氏虽心里着急,却是个极会看脸色的人,自己身边的这位周氏是极重规矩的,她位居老三,自不能僭越周氏,只得忍住听声。
周氏满意的动了动眉梢,温和而威严的道:“跑这么急,可是有三爷的信儿了?”
小林还真就是为这事儿呢,回道:“传信的人回来报,二爷、三爷在一块呢,还……。”
“还什么?”周氏语气微沉。
“还多了一个奶娃娃,报信的人拿不准孩是哪来的,说是瞅见二爷和三爷都抱孩在院里遛弯来着。”
“什么?”周氏与乔氏惊愕的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周氏才找着自己的声音,颤着道:“快,快随我去见陆礼,这孩说不准就是咱们陆家的,岂能流落在外?”
乔氏也跟着哎呦道:“我说怎么小乔那么大胆逃婚,合着外面都有了孩啦,这话可怎么说的……。”
两妇人匆匆去见陆礼商量接陆家的媳妇、孙回来。
而此时马添香还一无所知,年近岁末,时称元朔,也就是春节,马添香又将孩丢给伤势已经大好的陆昭照看,与小乔一起上街备年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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