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闵泽话一出口, 在场的人都傻了傻。
张闵泽是公认的最强尖兵,最强尖兵都说惊蛰强,那惊蛰必然是强到可怕了。
再者, 张闵泽脾气好, 但就像所有有身份有能力的那样, 不是任何人都能说是他的朋友的。能让他开口说话, 惊蛰显然和张闵泽有不错的交情。
张闵泽和惊蛰谈不上什么交情, 男人之所以会帮惊蛰说话,借自己的口给她立一立威信——动作简单,但说起原因来, 倒有点复杂。
张乾不会告诉张闵泽,严格执行归队标准是惊蛰的提议, 但张闵泽自己猜到了。
就像士兵们说的那样, 将军是很忙的, 哪有功夫来计较底下人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就算注意到了,决定插手整治, 真的会细心到考虑到训练场会不会乱?
如果是自上而下的行为,这些细节不需要张乾操心。
所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了张乾一把。
张乾的几个副手张闵泽都认识,不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
那么结合张乾对训练场的关心,提出建议的大概是归队处的工作人员,而这些人里, 敢直接和张乾说话的, 只有惊蛰一个。
张闵泽清楚惊蛰这么做的原因, 无非是自己在顾景深病房里的一席话。
出于感谢, 张闵泽要帮惊蛰。
自己父亲又有意借这个机会让自己出头, 张闵泽必须帮惊蛰一把。
最后,虽然张闵泽自身和惊蛰没什么交情, 但看在顾景深的面子上,张闵泽也得照顾着惊蛰。
于是张闵泽开口了,于是一群士兵看惊蛰的眼神又变了。
有能力有背景。
这哪里是一只花瓶,分明是朵会吃人的霸王花啊。
既然来了,就不能说一句话就走,张闵泽想了想,自己和惊蛰大概只有一个共同活动:“去看顾景深吗?”
惊蛰瞬间变脸:“不要。”
张闵泽:“……”
这是怎么了?
周围听见两人对话的士兵们更觉得惊蛰不得了了,顾景深的大名大家都知道,张闵泽的死党,又一个妖孽式的机甲天才,并且还有英雄光环加成。
惊蛰不仅认识张闵泽,还和顾景深有交情!哪是什么根基浅薄的新人,是不能得罪的新生代中的一位啊!
惊蛰一句说完也觉得自己矫情,她索性把矫情进行到底:“有很多姑娘去探望顾景深。”
惊蛰给通过了的敲了章,没通过的看张闵泽在和惊蛰说话,都回去练习了,没死缠着惊蛰要一遍遍测试。
于是惊蛰畅通无碍的继续着自己的话:“顾景深不把我当个姑娘,但我确实是个姑娘。我觉得我不该去得太频繁。”
张闵泽:“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和那些名字都不知道的姑娘相比,张闵泽觉得还是救了顾景深的惊蛰更重要些。
惊蛰:“去问顾景深。”
以为是那些姑娘对惊蛰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的张闵泽愣了下,惊蛰的口气更像是顾景深惹到她了。
可联系从荒星到月球一路上顾景深对惊蛰的维护,张闵泽不相信顾景深会对惊蛰如何,直觉认为姑娘在迁怒。
迁怒的理由是现成的,但问题是:“你喜欢顾景深?”张闵泽问的很直接。
“喜欢啊,”惊蛰的回答也很直接,“和喜欢你一样喜欢。”
张闵泽:“……”我问的不是这个喜欢。
脸皮到底还是挺薄的张闵泽没能把话说出来。
惊蛰这么回答了,他也没法再追问,一个人去看顾景深。
顾景深已经能下床了,正一个人扶着墙慢慢走着:“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今天我轮休,”轮休的时候张闵泽也不是这个点来的,通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训练场里给自己加训。
张闵泽解释道:“我刚刚从归队测试场过来。”
“你去那里干什么?”顾景深随口问道,然后自己接上了话头,“是因为刚刚的两份通知吗?”
“是的。”张闵泽把测试处发生的事向顾景深说了遍。
话题自然而然的引向了惊蛰。
“这样一来,她的人气应该更高了吧?”顾景深说。
军营这种地方永远是男多女少,来个姑娘能让大家兴奋很久,更何况惊蛰顶的还是个大老爷们的位置,更是让人们津津乐道。有些人闲着没事就去测试处晃一圈,惊蛰也不说什么,就对他们笑笑。
纤细的姑娘笑起来软乎乎的,和战场的气氛完全是两个风格,很多年轻士兵被惊蛰的笑脸晃花了眼,一下成了她的粉丝。
张闵泽:“谁知道呢。”
惊蛰今天的画风变得太厉害,说不定不涨粉,反而掉粉呢?
在熟人面前,张闵泽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我叫她一起来看你,她不愿意。”
顾景深顿了下:“哦。”
这个反应。
张闵泽不得不信:“真是你自己得罪了她?”
顾景深的重点微妙的歪了:“有人在针对她?”
张闵泽:“我……我以为是来看你的那群女孩子对她说了什么,然后她迁怒了你。”
来探望顾景深的女军人中,大部分是文职,以文职身份进入月球的年轻女性,多半是有背景的,月球外异种虽然多,但重兵把守下,月球内部是安全的,又安全又能混到前线的资历,月球军的部分文职岗位相当抢手。
有背景的姑娘们,自然能知道顾景深的背景。
“没有。”
顾景深回答得太干脆,张闵泽的重点也歪了,他本来想问顾景深和惊蛰之间到底闹了什么矛盾,出口话却变成了:“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顾景深:“她藏不住话。”
张闵泽想到惊蛰一句话变脸的模样,认同了顾景深的想法。
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此时此刻,下了班的惊蛰在无人付款台前刷了下终端,买了今天的晚饭。
是只需要在微波炉里转一下的盒饭——惊蛰是真的不会做饭,现在也没学做饭的功夫和心情。
就算权限不够,就算监控严密,只要有一个终端,惊蛰就能做手脚。
刷信用点的那一下,和月球系统交换的不仅是代表着信用点的数据流,还有惊蛰编写的离散数据。
那些数据会被认为是无用数据被送进垃圾箱,垃圾箱满载后清空,保留近期的清空记录,随着清空次数增加,早些的清空记录也被被当成垃圾清空,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会有。
惊蛰放入月球数据系统的离散数据三三成组,相互呼应才能发挥监视作用,惊蛰贪嘴,一日三餐,时不时加上小吃零食,每天的交易次数都在三次以上。
一天中,垃圾箱可能清空可能不清空,监视系统有时可以启动,有时却因为关键帧已被删除而无法运行。
在垃圾箱清空时间和惊蛰购物时间间隔无法计算,监视系统运行的时间永远是短暂而不确定的。
不确定能躲开月球系统可能的监视,而短暂,对于陨星的陈技来说,已经够用了。
他在短暂的时间里复制月球防火墙构成,复制重要数据库,然后脱机演算。
惊蛰知道自己放进去的数据是做什么用的,但却不知道陈技进行到了哪一步,又或者为了让陈技更方便动作,自己该怎么做。
和陨星失去联系,惊蛰只能按既定的计划来。
但她不急,按部就班是最稳妥的,自己以为的积极进取很可能成为莽撞而让整个计划崩溃。
惊蛰相信,等到必要的时候,陈技自然会联系自己。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顾景深终于走进了归队测试处,顺利通过了所有测试项目。
因为张乾的两道命令,惊蛰和张闵泽的共同震慑,现在所有测试项目都以严格标准进行要求。
在最开始的置气后,惊蛰还是去看了几次顾景深,但不再像之前那么频繁,而顾景深和惊蛰说话时也客套了不少。
客套带来生疏感。顾景深和惊蛰同时想:简直就像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啊。
顾景深和机甲惊蛰同样经历了若干次熟悉陌生吵架和好的过程,惊蛰微微怅然,自己和顾景深的相处就逃不脱这种模式了吗?
顾景深也并非全无感觉,他觉得眼前的惊蛰很像智能系统的惊蛰,可他始终以为,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被伤病折磨了近一年的男人再次穿上机甲作战服,握住机甲操纵杆时顾景深居然觉得有点陌生。
头盔后,男人眼神沉静,带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那是经历过后沉淀下来的阅历,是成长的标志。
成熟的味道让顾景深更加吸引人,这种吸引力在他住院时已经显现出来,如果不是本人有魅力,那些背景深厚的姑娘们怎么会围着他转?
拿着敲完章的归队表格从机甲测试室里出来,顾景深在走廊里遇到了捧着杯水的惊蛰。
“都通过了?”年轻的格斗训练官问。
“都通过了。”
“那么,祝你好运。”惊蛰冲顾景深点头一笑。
惊蛰的笑容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姑娘眼中似乎蕴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客套和生疏在这一刻消失无形,捉摸不透的熟稔感让顾景深感到舒适。
他知道惊蛰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的。
年轻人于是也笑,墨色沉淀在瞳孔中,阳光透进来,让他显得又暖又明亮。
“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