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我快速走过去,此时许孜然背对着我,而面对我的黄掌柜却张大了嘴,好半响才惊讶的念道:“姑…姑娘。”

没见过美女么?

“孜然。”我极其淑女的缓步移过去,轻声细语的叫他。许孜然转过头来,可他眼里并无惊艳,只是见我的装扮微愣了一下,尔后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脸一黑,有些苦闷的看着他:“我的装扮很难看吗?”为何一个个都是这般表情。

许孜然摇摇头,又笑了一声,抬手替我将腮边发丝顺到一旁,才凑到我耳旁轻声说道:“很美。”

真的假的?

我扁嘴:“可你们脸上分明写着……。”我都没好意思说下去。

“从未见你这般打扮,虽有些诧异却……。”他停住了话,目光在我唇上停留了许久,又有些微微脸红般垂下了眼:“却……明艳动人。”

我虽衣着素净,可这唇脂却红艳鲜亮,和着白皙的皮肤,定然十分抢眼。

“方才许孜默和黄掌柜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一样。”我郁闷的嘟着嘴,我好不容易装扮完毕,大受打击。

他抬眼,看了看我身后的风靖寒,又收回眼看着我:“走吧。”说完牵起我手往门外走去。

路过风靖寒旁边时,我简直目不斜视,心里欢呼雀跃。而他,却依旧默默的目送我们离开,虽没看到,但已能感觉到周遭空气冷成一团。

街上热闹纷呈,西夏的民风大胆开放,大街上随处可见携手相依的青年男女。相较之下我与许孜然则低调的多,许孜然牵着我手,耐心的陪我选着荷灯。

兴庆府西北角有一条河流,众人皆积聚于此燃放荷灯。我与许孜然找了一处柳树荫下,将荷灯丢入水中。

“孜然可有许愿?”我们沿着河堤慢慢走着,我拉拉身旁的许孜然问道。

“你呢?许的什么愿?”他转过头来,并未回答,反而问起了我。

“我没许。”我摇摇头。

“为什么?”他停住,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如今事事顺心,我很满足,不用再强求太多。”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的繁星,笑道。

我不怎么相信许愿,与其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许愿,倒不如说我更相信自己。

“那你呢?”我来了兴致。

“我本希望你的愿望成真,哪知你并未许愿。”他摇摇头,有些怅然的一笑。

啊,我错愕,哪有人许愿是希望别人的愿望成真。

我有些动容,上前一步转回头来握住他的手:“孜然,只要我们开开心心,是否许愿又有何妨?”

他点点头,又拉起我手,继续往前方走去。路过河堤北部,前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许孜默及白秋新。

那日晚宴后,我只知两人已没有从前的芥蒂和执念,每日白秋新则跟着袁前辈学习医术,许孜默则经常不见人影。想不到,他二人竟会相约一起共度七夕,那说明…

我拉起许孜然躲到树后,朝他比了个嘘的动作,小声在他耳旁说道:“白姑娘看见我们定会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许孜然点点头,目光注视着前方正亲密相拥的两人。此处地处偏僻,周围人头稀少,除却躲在树后的我与许孜然,周围只剩下许孜默与白秋新二人了。

哎呀,被我发现不可描述的场景了,许孜默竟主动亲了白秋新,后者也未拒绝,在离我们不到十米的一颗树下缠绵。

我有些窘迫的转回头,瞧见许孜然也正看着我,灯光微弱,他的目光却晶亮无比。我两此时猥琐的躲在树后。身子紧拥呼吸相闻,他凑近头,在我唇角印下一吻。

我有些诧异,只听见不远处人声传来,前方许孜默与白秋新已至缠绵中醒过来,快速的离了开去。

我诧异是因为如此月上柳梢头的时刻,周围数对野鸳鸯,许孜然却只是简单的在我唇角边吻了一下。

我自然不好意思问出来,用手抹了抹唇角,有些不自在的转开眼,他却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轻笑一声,又语气沙哑的说了一句:“你绛唇映月,似娇艳欲滴的樱桃,让人想要一亲芳泽。可难得见你这般装扮,又有些不舍撷取。”

哎,许孜然这么文采斐然之人,时刻说话都这般文质彬彬,让我都不好意思调戏他了。

我低头笑,忽然忆起王维那句诗,便脱口而出:“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说完后才惊觉这句话的意思,又有些窘迫的转开头。

我低着头:“你若喜欢,我以后常这样装扮。”反正古时的女子也不用上班劳作,每日除了与其他女子话家长里短便是绣花抚琴,可惜这些我都不会,倒不如将自己装扮漂亮些。

他揽着我腰,并未再说话,静静的看了我半响,才低声说道:“今日兴庆府长秋街燃放焰火,我带你去看看?”

我点点头,难得兴庆府有这般热闹的时候,定是要去看看的。

长秋街离宫城较近,想必这次焰火乃皇城组织燃放。我们到达时,长秋街已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都望着不远处的墙楼翘首以盼。

间断的听周围人议论,原来近日契丹公主来西夏议亲,西夏王为表颂迎,特意在长秋街燃放焰火。

原来是契丹公主!

来西夏议亲,会和许孜然有关吗?这小半月他总是早出晚归来回宫内。

正当我低头想着,人群中忽然人声鼎沸,我抬头一看,不远处长秋街宫墙外侧已陆续开始燃放烟花焰火,五彩缤纷漂亮纷呈。

这是前年在啸风山庄看过的烟花后再一次看到烟花,只是如今今非昔比物是人非而已。

“好漂亮。”我不住的惊叹,仰望着不远处的天空。身旁的许孜然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

许孜然最近似乎是有心事,虽然从未表现出来,但他最近反常的举动挺多。

“这特意为我燃放的烟花,不过如此嘛。”旁边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我诧异的回头一看,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头发编成数个小辫围于脑后,身着一身红衣,十分抢眼。

身旁的许孜然一愣,我更诧异的转回头看了看他。

而方才说话的红衣姑娘也发现了我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忽然开心雀跃的向我们走过来:“许…公子,真巧。”

她认识许孜然?

只见许孜然从容不迫的走上前去:“耶律…姑娘为何在此?”打了个招呼。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耶律姑娘,红衣胜雪,五官英气十足,真真称得上是明艳动人。

“许公子推脱今日有事,原来是有佳人相伴。”耶律姑娘目光移回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颇有些不甘的意味。

这目光,我无比熟悉,狩猎者打量情敌的眼神。

“她是我…未婚妻。”许孜然简要的向她介绍了下我。我也极为礼貌的朝她一笑,嗯,未婚妻这个身份我喜欢。

“未婚妻?”红衣姑娘拉长的惊呼声,“从未听你说过。”

“此乃许某私事。”许孜然破天荒的有些冷淡,又转回头来看了一眼我,安慰的一笑。

“既是你的未婚妻,定有过人之处。”红衣女子打量着我,目光意味未明。

“姑娘可会骑马?”她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点点头。

“我们比试一番怎样?”她挑衅的看着我。

额。我的那个技术,仅能赶路,怎么比试。

“比试了又如何?”我不懂她的用意。

“你若输了,就不能做他的未婚妻了。”她檀口微张,话语却十分惊人,未等我回答又接着说道:“若骑术不好,又如何能做许公子的未婚妻。”

额,想来西夏与契丹皆为游牧民族,这里的男女均擅长骑术,所以便将骑术作为衡量一个人是否厉害的唯一标准吗?

我摇摇头,看着面前的红衣姑娘,微微笑道:“我与孜然两情相悦,执手偕老,岂会因为骑术不佳而轻言放弃?想来耶律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大宋女子讲究温婉才艺,无需学习骑马。何况,耶律姑娘身份尊贵,岂能屈尊迂贵与我比试,若有三长三短我怎担待的起?”

我说完后又礼貌的朝她微微福了个身,转回头去但见许孜然赞许的笑了笑。

她睁圆了眼,诧异的看着我:“你怎知我身份尊贵?”

这不是很明显吗?

“姑娘姓耶律,又擅长骑马,想必来自契丹皇族;方才姑娘也说这烟花乃为你所放,看来应是数日前来兴庆府的契丹公主了。”

“你……”她像是被猜中心事一般,紧张的四处望了望:“我偷跑出来的,你可别到处声张。”

我哪有到处声张,分明是她自己高调随性而已。

我但笑不语,像蒙娜丽莎般学着风靖寒一样不表露想法。

我轻轻扯了扯身旁许孜然的手,示意他赶紧离开,许孜然便朝她微微示意,牵着我往回走去。

我心下叹气,契丹公主的出现提示了我两点:一、许孜然这些时日应该是和她在一起,只是今日七夕,才找了借口抽空陪我。二、那姑娘对许孜然十分感兴趣。

我们一路无言,朝着客栈方向慢慢走着。

“公主议亲期间,王兄命我陪同她四处看看。”许孜然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哎,虽然我并不怀疑许孜然,可西夏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看出了公主对许孜然有情,便让许孜然陪着她。

我想到风靖寒说过的那句话,你和他成不了亲,身份有别。又有些烦躁,在内心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我懂事的点点头,不想再给他添烦恼,想必许孜然需陪着公主也与我帮杀手买锁阳草一事有关。

“雨寒。”许孜然转过身来正视着我。

“唔。”我随意应了一声,抬眼起来看他。

“这几日我不在客栈,你万事要多加小心。”他表情严肃,语气正经。

我点点头,想起方才的契丹公主,又想起昨日来兴庆府的杨庄主,只觉得思绪万千,无从理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