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给陆野举办了一个追悼会,但我不肯参加。
陆野死了?
不可能!
他那么强壮的一个人,一个每次在我遇到危险都挺身而出的人,就这么死了?骗谁呢?我相信他只是累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我就像平时一样,拉练,工作,时不时也跟着陈语去一些危险的地方抢救伤者,例如某地突发爆炸,我们冲进去救人,例如洪灾地区,抢在第一线冲进去……
又一个月过去。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又梦到陆野了,只有背影,却全身是水,他湿漉漉地往前走,我大声喊叫,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想跑去追他,可两条腿怎么也迈不快,直到他走进了雾里,再也看不见……
后来我便惊醒了。
现在是早上五点整,我穿上衣服去跑步。
下意识地猎鹰上面跑,十几公里,我跑了一个小时。
到了上面之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便跑进了丛林里。
前面有两个特种兵从林里窜了出来,看清是我之后,他们只叫了我一声:“嫂子……”
但没有拦我,而是默默地跟在我后面。
我往丛林深处走去,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然后我就看到了那片开满了野花的山谷,绿油油的草地,点缀着红的黄的白的小花,美如仙境。
我站在山谷中间,好久好久之后,我对着山谷大喊了一声:“陆野——”
“陆野你给我回来……”
山谷有回音,空旷的,像是来自外太空一样,但没有那个人的回应。
憋了一个月的泪水,终于在这个时候像崩了堤的河水,汹涌直下,我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刻,我渐渐接受了他不会回来的事实。
我像一团瘫软的泥一样坐在草丛中,好久好久,我感觉有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转过身,看到阿布,那是陆野的狗。
阿布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眼睛里有光亮,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狗也是会流泪的。
它呜呜地哀鸣了一阵,再趴在我身边,我搂着它,一遍遍抚摸着它的脑袋。
……
那天之后,我决定给自己放假,陈语很爽快地答应了,她说看到我一直这么紧绷着她也担心,准了我一个月假。
我去陆野的宿舍收拾东西,按理说,陆野的追悼会都办了,那宿舍自然是要退的,只是上头见我一直住着没有直接赶我罢了。
我把东西收拾回宿舍,包括陆野的一些私有物品,但他用过的那把电动剃须刀我放在了包里。
打算去哪里都带着。
然后我搭了便车去c市的高铁站。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a市已经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老爸也不让我找他,那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此外,我还要看自己有多少钱。
如果钱多的话,我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如果钱不多,那只能把钱花完就回来。
我去高铁站附近的atm查了一下工资卡的余额,虽然当了志愿医生,但医院会照样发我工资。
就在我按了“查询余额”后,屏幕上跳出了一串数字。
数字有点多,我当时以为自己眼花,可是再仔细一看,发现并没有。小数点前面是7位数。
六百万?
我赶紧把卡取出来,又把手机拿出来仔细看信息。
最近的信息我几乎都没有看,有宋泽峰发来的,有小皮发来的,也有银行发来的,确实有人给我转了几笔帐,转帐方是一间叫顺意的公司。
顺意?
再仔细看信息,小皮发来的信息很简单,无非是节日里简单的问候。
而宋泽峰也一直有给我发信息。
最近的一条是:“如意,我两天后去c市。”
昨天发的。
我冷笑一声,关我什么事。
我在售票厅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用手机打开浏览器,再输入“顺意”,才按了搜索确认,页面就显示了无数条信息——
原“恒意”集团总裁宋泽峰自立门户创办“顺意”集团,母子决裂,但宋泽峰否认反骨,称只是顺应市场。
有知情人士透露,张小霞曾经抛弃过宋泽峰,宋泽峰被送进孤儿院七年,母子反目早已经见端倪。
“恒意”集团现董事长张小霞表示:顺意迟早会垮。
“顺意”原集团上至高管,下至中层员工纷纷跳槽,恒意集团已成空架子,张小霞元气大伤,不得不撤回美国。
“顺意”以黑马之势抢占市场份额,已在华尔街申请上市。
……
我握着手机,心里不是没有震撼的,离开a市不到一年,没想到那边已经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这么说,宋泽峰对张小霞的顺从完全是假的?
也是,他有那个本事,连我老爸都被他骗得倾家荡产,何况是张小霞。
宋泽峰两个月前叫我上网,就是想让我看这些吧。
但这些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给我转了六百万,那六百万就当是对我们家的补偿吧。
我合上手机,然后去售票厅研究接下来要去哪里。
打算四处流浪,说不定在某个地方可以找到老爸。
正在看地名,身后突然传来一把男声,“请问是马如意马小姐吗?”
我回头,只看到一个三十五左右的男子,一米七八左右,留两撇小胡子,看起来非常有气质和绅士,像一个明星,我仔细想了想,对,长得像张震。
因为他表现得很礼貌,所以我并没有反感,只问他:“你是?”
那男子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中英文合版的,我略过英文直接看中文。
“邱凯?华尔街金融博士?”我看着邱凯,“你找我干什么?”
“我打听到你在部队,于是一早来找你,但部队的人你已经离开了,我猜你一定是来了高铁站。”
“哦?你为什么不猜我去了火车站和飞机场?”
邱凯淡淡地笑着:“火车站那种地方不适合你的气质,飞机……您在部队这么久,应该很廉洁。”
我苦笑:“你的意思是我穷罢,买不起不打折的机票。”
邱凯笑而不语,显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谁让你来找我的?”我开始警惕起来。
“没有谁,是我自己决定来找你的,”邱凯说:“我希望如意小姐能跟我回a市一趟。”
“跟你?为什么?”
邱凯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带你去见你爸爸。”
话音刚落,我便心头一震。
“我爸爸?他在哪里?”我接过照片,照片是在一个工地拍的,有个穿着蓝色工人服的正在推着一车砖,显得又脏又累,再仔细看,那个人不正是我爸吗?
我警惕地看着邱凯:“他现在哪里?”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邱凯笑了笑:“凭你爸跟我爸是朋友,他们俩在一起共事过。”
“什么时候共事过?”我十分理智地问。
“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末,”邱凯仍是淡淡地笑着。
“边城?”
“没错!”
邱凯从钱包里拿出第二张照片递给我,那是一张黑白照片,跟我在黑竹沟发现的照片一样。
但是他的没有破损,也没有被腐蚀,他的是完整的。
我终于看到了照片上那个被腐化了的男子,那男子中等身高,跟眼前这个邱凯长得十分相似。
我疑惑地看着邱凯:“他是你爸爸?”
“没错,”邱凯笑道:“我爸后来去了美国,后来在美国病逝,可他十分怀念那段当知青的日子,一直想着找到你们,我这两年花了不少精力来寻你们,现在终于找到了,可是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光景。”
我仍然怀疑邱凯,宋泽峰和张小霞接近我都是目的不良的,谁知道这个邱凯是什么样的目的。
邱凯显然略过了我的怀疑:“我爸经常提起你们的,他说你妈妈跟……汪树是一对儿,可惜后来因为家里的压迫,不得不娶了沈美玲,也就是现在的张小霞,张小霞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她不是一个好人,但是我爸喜欢你爸,喜欢唐家琪叔叔,他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这么算下来,我该叫你一声如意妹妹。”
“先别急着沾亲带故,你还知道当年在边城发生了什么?”
“也有一些不光彩的事,比如……祖母绿,”邱凯高深莫测地看着我。
我决定跟邱凯走:“你先带我找我爸。”
“好,我的车就在外面,如意,这边请吧。”
“不,我不会跟你上车,我们坐高铁,”我依然是警惕的,不会随便相信人。
邱凯马上答应了:“行,我是坐飞机的,但是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坐高铁,高铁人多,我没有机会伤害你,而且我也根本不打算伤害你。”
“……”
五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了a市。
邱凯提议先找一家餐厅吃东西,我没答应,指着高铁站人多的一间连锁快餐店:“就去那里吃。”
“你这么不相信我啊?”邱凯眯着眼睛问。
我懒得回答。
吃完饭,我问邱凯:“我爸在哪里?”
邱凯拿着纸巾擦擦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那我们是坐出租车还是公交车?”
“公交车。”
邱凯有一点无耐,可他还是答应了我。
一路上,邱凯除了抱怨国内的公交车太挤外,也没有别的意见,看着挤得满头大汗的他,我差点就过意不去了。
转了两趟公交车,终于下车了。
可是看着附近,并没有什么工地,这里是飞蛾山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