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首终了之后,宋泽峰松开那个白裙女子,我也松开那个老男人,老男人及时递给我一张名片,让我跟宋总提一下他们家的海产生意,说也许将来可以合作。
我一转身便看到了宋泽峰黑着一张脸朝我走来。
“跟我跳舞没发挥出正常水平,跟那个一脸老人斑的男人就可以?”他口无遮拦地说。
我对他作了个“嘘”的动作,“宋总请不要背后说人坏人,旁边全是人会被听见,而且人家哪里有老人斑了?”
他伸出长手在我腰上一揽,我就跌进了他怀里,他一脸的严肃:“好,那我们近一点,别人就听不见我们在说他的坏话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宋泽峰就又不高兴了。
我打趣地笑笑:“宋总不会是吃醋吧?”
“没有!”他看着我:“木瓜酸梅冻我只吃了一口,不喜欢有人接着吃另外一口,闻一下都不行,因为我还要接着吃。”
里面冷气开得太大,我突然就打了个冷颤。
“接下来,你不许跟别人再跳舞了,”宋泽峰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说:“我也不跳了!”
果然,这时又有一个绿衣女子过来邀请宋泽峰跳舞,宋泽峰指了指我:“老婆管得严,再跳她该吃醋了。”
我连忙澄清:“不会不会,你们尽管跳,我这个人没那么小气的。”
绿衣女子又看着宋泽峰:“那宋总……”
宋泽峰拉下脸来:“你现在这么说,回到家还不让我跪键盘?上回我跟陈总的媳妇才说两句话,你就甩脸子让我睡客房。”
“……”
绿衣女子又看着我。
我摊摊手:“没有的事,宋总骗你呢。”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还推了宋泽峰一把:“快去快去。”
绿衣女子又满脸期待地看宋泽峰。
宋泽峰居然不分场合就发火了:“马如意,你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虚伪?”
我愕然,怎么就虚伪了?
绿衣女子很知趣地走了,走到一个黑衣女孩身边不知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我看着宋泽峰,感觉他真的生气了,他转身朝酒水区那边走去。
我只好跟着。
他让服务生打开一瓶红酒,倒在酒杯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我心想,至于吗?
接着宋泽峰转身看我,另外要了一个杯子,倒了红酒再推到我面前。
我摇摇头:“我酒量和酒品都不好,喝多了会乱来。”
他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个乱来法?”
“比如出去嫖之类,又可能会因为醉酒中圈套,像上次遇见你一样。”
宋泽峰的脸色更不好了,他索性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不过喝完之后他便捂着肚子,脸上是痛苦的表情,我知道他胃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得太辛苦,我感觉他现在看我的目光很特别,有种……渴望?
渴望我治他吗?
我说只了一句:“喝酒伤胃,以后少喝点吧,”便什么都没有做了,也没有什么好做的,这里一没胃药,二没热水。
哦不,应该有热水,但是我懒得去找服务员要,有什么所谓呢?最好让他痛死好了。
宋泽峰眼里的期盼慢慢褪去。
……
因为宋泽峰胃痛,所以那晚我们提前从宴会现场出来了。
说好要在人前扮恩爱的,所以出去时我一直搀扶着他,但是一上了车,我便又离他远远的了。
宋泽峰靠在窗边不说话,手仍然按在肚子上。
我靠在另一边的窗边,拉开包包的拉链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微信,有个医院的旧同事发了未满月女儿的视频,那小东西像个小糯米团,张牙舞爪的还自己吐口水玩,我看得忍俊不禁,不小心笑出了声。
但是我随即便意识到我不该笑的,因为车里还有一个苦主,人家都这么痛苦了,我还在这里笑太不厚道。
于是我收好手机,沉默地看着车窗外。
……
回到家不像在外面,自然不需要装恩爱了,老黄一停车我便打开车门下车。
走了两步,想起现在正在胃疼的宋泽峰,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仍捂着肚子,看见我回头,他眼里似乎有一抹明亮的光。
我问了一声:“还好吧?”
他点点头。
“那就好,”说完我便进屋了。
安妮也在客厅里,她先看到我,再看看我身后,然后问:“阿峰呢?”
我说:“在后面啊。”
话音刚落,宋泽峰便回到了。
安妮顿时紧张地走过来:“阿峰,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胃痛又发作了?”
宋泽峰点点头。
安妮把宋泽峰扶到沙发上坐下,随后看着我:“如意你不是医生吗?过来看看他啊。”
我斜睨了他们一眼:“这种病怎么看?你给他喝点热水暖暖胃,估计是喝酒喝多了。”
安妮便在那里抱怨:“阿峰你怎么能喝这么多酒?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吗?”
抱怨了一会儿,安妮索性换成英语跟宋泽峰交流。
我上楼的时候,看见宋泽峰仍然靠在沙发上,他一句话都不说,安妮和李阿姨则在下面照顾他。
回到房间,我竟在庆幸宋泽峰这个时候胃疼,否则他还指不定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呢。
……
周一早上,发朋友圈晒女儿视频的那位旧同事打电话给我,说晚上在酒店摆女儿满月宴,让我有空去一趟,请帖在今天上午送来。
换成平时我一定爽快答应,但自从要靠工资过日子后,我有点吱唔,这种场合一定要包红包吧。
虽然心有不爽,但还是换了衣服化了淡妆下去吃早餐。
这个周末一直窝在房间里,吃饭也是随便应和,从酒会回来那晚就没见着宋泽峰了。
今天一下去就看见他在餐桌边吃早餐了,旁边坐着安妮。
我想,照安妮这种死皮赖脸贴上来的速度,说不定宋泽峰很快就会把我踢走了吧。
那一刻我有了危机感。
可转眼我又在心里自嘲,我的危机感居然是来自老爸的医药费,而不是来自我们的婚姻。
宋泽峰和安妮本来在聊着什么的,可我一坐在餐桌前他们就不说话了。
若是换成别人,可能会觉得尴尬,可我既没有权利把安妮赶走,又不想为难自己,于是便把他们当成透明的,全神贯注吃起早餐来,两块三明治一下子就被我消灭完了。
吃完,我看着宋泽峰:“可以走了吗?”
“走吧,”他把碗放下,再推开椅子迈着大步出去。
我赶紧跟在后面。
到了车里,宋泽峰照样是不说话,打开电脑处理他的工作,我好几次欲言又止。
不知他是怎么知道我要说话的,居然头也不抬地说:“你现在坐立不安,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我知道他一向有一心二用的本事,便不再多话了,而是用请示的语气说:“今晚有个老同事请我去喝满月酒,我能不能去?”
“几点回来?”仍然是头也没抬。
“不确定,如果太晚了我就自己打车回来。”
“行,”他继续工作。
我看着他长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像弹钢琴一样舞动,知道他现在很忙,便没有再打扰了。
……
我是和婉婉一起去参加喜宴的,听婉婉说,几乎整个医院的人都收到了请帖,只要没有手术任务的都去了。
我头一次像普通老百姓一样抱怨:“请人喝喜酒这种事情应该请跟自己关系好的,别拿着红色炸弹一通乱炸,搞得好像我们跟他关系很熟一样。”
婉婉怔怔地看了我几眼,好一会儿才说:“如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可不是,以前我收到这种请帖,只要有时间我就一定会去,一般是找人借个红包皮,再从钱包里随便抽一沓现金,估摸有十几张再塞进去。
所以同事们不管什么喜事都喜欢请我。
我捏捏婉婉的脸:“你也知道,今非昔比,所以不要再提以前了。”
婉婉说:“恩,保证不提了!”
但婉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如意姐,你封了多少钱啊?”
“一百。”
婉婉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说红包都是贵在心意,有多少钱尽多少心意,没必要强求。
她说:“那要不我们两个红包合起来,写我们的名字,我封了三百。”
“嗨,不用了,”我说:“一百块并不丢脸,占了工资的四十分之一了。”
婉婉呵呵地笑了笑。
到了酒店,老同事看到我来了明显眼前一亮,十分热情,可是当我把红包递过去,他拿在手里捏了捏后,脸色霎时就变了。
好在我内心够强大,拖着婉婉找了张空桌就坐下了。
人越来越多,我们这一桌差不多也坐满了,最后才风尘仆仆地来了一个人,那人一来就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我抬头,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我们都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