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好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是成双结对,笑意盈盈,独我一人满目苍凉,踟蹰徘徊,被人侧撞过来,我狼狈踉跄后退,稳住身形,却无力追究是谁撞我,我仰面看天,月上枝梢,圆圆满满,熠熠生辉。
为什么古兰没有星星呢?
我眼眶模糊了一层,忆起凉念当年对我的承诺,“云熹,你和我一起回凉国吧,陪我一起看星星,我会让你住大房子,吃最好吃的食物,穿最漂亮的衣服。”
我随他去了凉国,却遗憾的是从未携手在夜空下看过星星,大抵是忘了吧……
我瞥见一旁的酒肆中有道熟悉的身影,看了半晌,不由勾唇讽然一笑,抬脚走了进去,那人背对着我正喝的痛快,我旋身坐于他对面的矮凳上,“砰!”一声将剑丢于桌上,挑眉看他。
“师师师妹?!”他口中的酒水含了半天方咽下,慌张而无措的四顾,我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别怕,就我一个。”
但他并没有舒一口气,反而凑近了我低声哀求道:“师妹,我错了,你可千万别跟掌门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就这一次……”
我瞥了他一眼,勾了唇角,自己给自己满上,“谁管你那烂事!那赵修灵都快成精了,你干啥事他能不知道啊?懒得搭理你而已。”
一口饮下,这酒真烈!呛得我一阵咳嗽,大师兄凑过来拍我的后背,讨好道:“师妹,前段时间我回了趟白山,怎么没见你?”
我不耐烦的推开他的手,一边倒酒一边随口道:“出去游山玩水了,别叫我师妹!”
“游山玩水?掌门一直把你藏在白山,不许你下山,你怎么出去的?”
仰面饮了一碗酒,那浓烈辛辣的酒直逼眼角一阵潮湿,我鼓着腮帮子吐了口酒气,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收回去,侧脸冷眼看他。
“你以为我是宝藏啊,还藏?那叫关押!不过,以后我也不用再听他的话了,你也别张嘴闭嘴的师妹,我早就跟白山没半点关系了!”
他目光诧然,怔怔的看我,“怎么回事?”
我哼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扫地出门,就这么回事。”
丢人吗,还好吧。
他怔然看着我,而后微微错开视线,看着碗中的酒水,沉默了半晌,问道:“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我一杯接一杯的喝,听到他问我,心头一震,一股悲凉寂寥蔓延开来,我侧脸望着窗外的圆月,却只是笑,酒化作了泪簌簌落下。
许是久久未听到我回答,或是可怜我此刻的狼狈,大师兄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道:“若是没地方去,跟着我吧,我保护你。”
我泪眼模糊的朝他望去,看不清他的脸,他手伸了过来,要抚上我的脸颊,“我永远不会赶你走的。”
心底一抽,我来不及感动,却先想起了凉念曾经的承诺,“熹儿,我永远不会厌弃你的。”
忽地心生厌烦,我拍开他的手,一阵讽笑,起身捧着酒坛子粗鲁的灌入口中,他急忙拦了下来,“师妹,别喝了!”
我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的看他,笑道:“迟轩,你们男人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信了……我谁也不信了……”
我拎着酒坛子旋身笑道:“自今日起,天地之间,任我逍遥!”
他皱着眉头看我,夺过我的酒坛子,拉住我的手往外走,“师妹,我带你去找掌门,求他收回成命,出了白山,你能去哪儿?”
我恼火的挣开他的手,冷笑道:“求?我云熹这辈子都没求过人,只求过他,我那么卑微的求他不要离开,他还是走了……”我越说越无力心酸,转身瘫软的坐在凳上,我枕着手臂去抓酒坛子,明明就在眼前,却总是抓不住。
“谁?”迟轩坐到了身侧问,我闭上眼没理他,他抬高了声音,“掌门吗?赵修灵他为什么把你逐出师门?”
我觉得刺耳,忍不住蹙了眉,掩上耳朵。
“哼!他赵修灵向来自视清高,唯吾独尊,性情松散,御下不严,根本没有能耐治理白山!我且看他能否安度过最后一道劫飞升成仙!我迟轩由上任掌门亲赐之长生丹,下一任白山掌门本就非我莫属,他倒好,还要我和其他几个师弟一分高下!他向来偏爱云无邪,谁知道他会不会暗地传授云无邪什么秘术,如今又逐你出师门,分明就是——”
“唰!”我直起腰身,瞬间拔剑,寒光一闪,剑尖指向了他喉咙,他下意识的在周身弹起结界,诧异的看我,后又意识到什么,忙解释道:“我并非是对无邪师弟有意见,我只是和你一样厌恶赵修灵而已——”
手上一推,长剑又往前送了几分,我冷冷看他,“云无邪修为如何,我管不着,最后的掌门之争是你们的事,他打得过你,是我意料之中,他打不过你——就由我来替他一洗前耻。至于赵修灵——”我一挥剑刺破了他的结界,一字一句道:“我不许你骂他。”
他皱眉,挥袖施法打开我,我酒醉之际,脚下不稳,踉跄后退,他又忙上前扶住我,“你向着他干什么?他不也从来没正眼瞧过你吗?你来白山这几年,他何时教过你一招一式?我听说,他上次还莫名其妙的对你施了穿心箭,你干嘛还这么向着他?”
我顿时心里一阵刺痛和恼火,一把推开他,吼道:“关你什么事?!是我自己不想学!穿心箭也是我自己选的刑罚!关他赵修灵屁事!赵修灵的名字也是你叫得?大爷我不是白山弟子,怎么骂他都可以!你呢?你虽不是他亲传弟子,但赵修灵身为掌门,你就是不许骂他!不许喊他名字!你要是不服,有本事找他单挑啊!有本事把他从掌门位置上拽下来啊!有贼心没贼胆在大爷我跟前跟长舌妇似的瞎哔哔啥?!以后再让我听到你骂他,我就削了你的脑袋!”
我吼完,周围一片寂静,纷纷瞩目于此,我冷眸扫去,大喝一声:“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们的眼挖了泡酒喝!”
我不知道我此刻的形象是不是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反正迟轩是被我震住了,良久说不出话。
我扛上剑踢开凳子准备离开,刚走几步忽然又想起还有一坛酒没喝呢,便回过身抱了酒坛子走到迟轩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记得把酒钱结了,钱不够的话把这个当了。”我随手拔下束发的金簪丢给他,而后披头散发、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