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语忽地提出要去一趟普应寺,自有她的打算。
如今知道母亲的死有蹊跷,甚至还是和刘姨娘有关,苏念语自是坐不住的。
她一直以为她是刘姨娘和她的一对庶子女飞黄腾达的绊脚石,故在前世的时候,刘姨娘百般计谋,隐忍多年,面上看着似是对她极好,实际上就等着最好的时机给她致命一击,从而光芒正大地坐上嫡母的位置,享受苏府带给她的一切荣誉和富贵。
却不想,是她想错了。
刘姨娘何止只是想除了她,兴许,在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刘姨娘就开始在算计着她的母亲。
母亲是苏府的嫡母,若她一直占着这个位置,刘姨娘再好再能干,始终只能是姨娘;她若想富贵,自是当了当家主母才谈得上。
如此一来,母亲便成了她的肉中刺眼中钉……
苏念语总觉得刘姨娘就是杀害母亲的凶手,可是,她又觉得,是不是这两日想得太多了,脑子不灵光了?
小妾杀害当家主母?
想想都是荒唐得无法让人相信,这样的事儿,就跟忠臣弑君差不多;更何况徐嬷嬷说了,母亲生前和刘姨娘也算得上亲热的,若是说出去了,有谁会信?保不准要说那个传话的人居心不良。
可是种种疑点,若是撇开了刘姨娘,苏念语便会觉得疑点重重。
其一,母亲和刘姨娘一同去普应寺。同样是落了山崖,为何母亲重伤不治,刘姨娘看着伤痕累累可事实上养了个把月就能下床行走了呢?
其二。便是关乎碧水。
若单纯只把父亲当一名男子来看待,父亲高大俊朗,又因着入了翰林院,身上的气质又和旁人不同,既矜贵又正直,倒是个难得的好男儿,所以。她一直都知道刘姨娘深爱着父亲。
而母亲没了之后,刘姨娘很快便从祖母手中接了一些权,帮着料理后宅之事。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碧水悄无声息地安排到了父亲的屋里。
碧水长得不错,身量又丰满,也算是个出挑的,这样的姿色收到父亲的房里。苏念语倒觉得没什么;可从那过后。父亲的屋里便没再添过新人,所以,刘姨娘定是个有私心的,不动声色防着人靠近父亲,如此一来,她又是为何要这般做为?
甚至到前几日,她还对碧水赶尽杀绝,这又是为了什么?
……定是因为碧水手中握着刘姨娘的秘密。这才能威胁到她,又不得不被除掉的原因。
得出这般结论之后。苏念语整整两个晚上没睡好,索性睁着眼想着心事。
普应寺她势必是要去走这一趟的,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准。
至于为何会让嬷嬷和高炊事一同去,并且不提前告知其去的地方不是月老庙,而是普应寺,那是因为她还是不信任高炊事。
待这次一同去了普应寺,再在里头吃上几日的斋饭,她也差不多摸清高炊事这人的脾性了。
转眼便到了约好的日子。
高炊事起了个大早,瞧着外头天色方蒙蒙亮,也就卯时一刻左右,便就着天色拿了放置在一旁的衣裳窸窸窣窣穿了起来。
一想到刘姨娘给她下达的任务,她怎么都不敢马虎。
稍早的时候,刘姨娘便让她借机亲近大姑娘的奶娘徐嬷嬷,再把她引出来悄悄除掉;无奈大姑娘好似有所察觉一般,竟下了命令让她就待在玉兰苑里,生生错过了下手的时机。
好在刘姨娘也并不是个糊涂性子,知道要等待时机,才不会引了旁人的怀疑,只是让她盯紧徐嬷嬷,一旦寻了机会再下手都不迟。
高炊事到底只是厨房里的一个管家,要倚仗刘姨娘的地方多了去;再者,后宅之地不能仁慈,一旦心软了,那么死的人或许便是自己。
徐嬷嬷无疑是个热心肠的,只是可惜,她是大姑娘身边的,刘姨娘说她得死,那么她无论如何都得让她死。
高炊事穿好了衣裳,又轻手轻脚打了些水洗漱,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之后,便去了她的厨房。
一路上早已有忙忙碌碌的丫鬟,见到是她,纷纷问好,她亦是回以一笑。
素日里,她亦是个和善的。
也是个能干的,她能坐上炊事这个位置,是凭着自己的实力和勤快,可若要在苏府里过得风生水起,自是找个靠山为好。
刘姨娘年轻,心机深,又八面玲珑,委实是个厉害的角色。
而大姑娘……
近来,她亦是听说了好些婆子丫鬟都在私底下议论,说是二姑娘和太仆之子订下了婚期之日后,刘姨娘和大姑娘便闹将起来了。
高炊事不禁摇了摇头。
大姑娘虽是嫡女,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了,怎及得上如狐狸一般狡猾的刘姨娘?再者,刘姨娘是有野心的,她亦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也不会选择站在刘姨娘这边了。
她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其他的一概不管。
高炊事到了厨房,几个主厨的师傅和厨娘正忙着备下各院子的饭菜,还有好些打下手的丫鬟婆子手脚麻利地抬着几筐青菜忙进忙出的,不时有厨娘吆喝着菜洗好了没葱蒜备好了没,整个如战场一般。
见到她来了,也不过是急忙忙问了声好,便又各自回过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高炊事到处走着看着,见到掉落在地上的菜便顺手捡起,并不会端着管家的架子,如此走了一圈下来,倒也没什么事,便唤了厨房里的二管家一同走到了外面好生嘱咐了一番。
二管家抹了一把汗,笑着道:“高炊事只管去忙自己的。这里有我看着,保管一切都如您在一般妥当。”
高炊事听了二管家这般说,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二管家回了厨房。院子外忽地闪过了一个丫头,她眯了眯眼,又看了眼热闹非凡的厨房,便往外头走去。
那丫头是刘姨娘的人,此番找她,定是刘姨娘有事要交代。
天色依然雾蒙蒙的,高炊事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有没有被盯上。一边却是健步如飞,待走到了一处隐蔽处,已有一穿戴得严严实实的妇人等在那里。
高炊事忙上前问好。道:“……刘姨娘还有何事要吩咐的?”
那站在阴影里的妇人正是刘姨娘。
刘姨娘压低声音道:“这次去了月老庙,可不能再失手了。”
高炊事点头道是,“月老庙的地形我十分熟悉,那边有一口深井。到时我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下去便可。”
刘姨娘这才笑了。“这主意倒不错,谅是大姑娘有所怀疑,总不会料到她的好奶娘已经死在了井里……大姑娘也真是的,尽养些该死的人,不除掉都不行。”
高炊事垂着头不说话。
刘姨娘口中那些该死的人,在大姑娘的眼里,却个个都是忠心耿耿的,就因为太忠诚。把大姑娘护得太紧,刘姨娘这才迟迟找不到缺口对大姑娘下手。
故才要花费心思扫除了障碍。
眼见着天就要大亮。刘姨娘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人步履匆匆地走了。
高炊事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又回了一趟自己所住的屋子,给自己备了一套衣裳就放在篮子的最底部,想了想,又在衣裳之间夹进去了一把锋利的剪刀,想着到时候如果徐嬷嬷反抗,那她就先扎了她,再把她扔进井里头……
而后又把早就备好的瓜果糕点之类的东西也一并放进了篮子里,拢了拢头发,理了理衣裳,这才挎着篮子不慌不忙地出了门。
天色已渐渐明朗,高炊事直接往苏府大门口而去。
前两日和徐嬷嬷约好一同去月老庙后,二人直接把会面的地点选在大门口,如此一来,她便不用再去玉兰苑走一趟,也就不用见到虽笑意盈盈却又好似看透了她心思的大姑娘。
只需在门口等着徐嬷嬷的到来即可。
却不想,高炊事刚刚跨出大门口,便看到了跟前停着两辆挂着苏字的马车。
一眼便看出,定是府中的哪位姑娘或者姨娘要出门了。
她挎着篮子忙退到边上去,眼观鼻鼻观心,一心一意等待着徐嬷嬷的到来。
却不想,有人唤了她:“高炊事,我在这里。”
高炊事忙抬了头,这声音她认得的,正是徐嬷嬷的,可观了一圈过后,却没看到人影,一时之间,她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又有人唤了她一声,声音里都带着一丝急切:“高炊事,哎哟,你连树上墙头角落都看了,怎么都不往马车这边看看的。”
高炊事这才正眼瞧向了跟前的马车,那在车上笑容满面朝着她招手的人可不是徐嬷嬷?
“徐大姐。”
高炊事忙笑着唤了一声,提着篮子上前去,正欲问问她为何在马车上之时,徐嬷嬷已经催着她上车。
高炊事满心都是疑问,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手里的篮子已经被热心的徐嬷嬷给接了过去。
她忙道:“唉,徐大姐……”本是想跟徐嬷嬷要回自己的篮子,谁曾想,徐嬷嬷的另一只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马车上拖,“我说高炊事,快些上来吧,可别让我家姑娘等久了。”
高炊事在徐嬷嬷的拉扯下上了马车,闻言却是身子顿住了,不肯再往马车里走,有些吃惊道:“你家姑娘?”
这会儿车帘子动了动,一张如芙蓉一般娇俏的脸蛋从马车里露了出来,甜甜朝她一笑:“正是我,高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