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这段日子吃了大姑娘的好几次闷亏,打从心里听不得有人说她的好,特别还是她的自己人。
刚刚把茶水捧起来,闻言又摔了回去,更是吊起了一双凤眸,不满道:“她哪里好了?把晴姐儿害得还不够惨吗?”
刘昭群却不理刘姨娘的愤怒,只是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坐在刘姨娘一侧的杌子上。
刘姨娘是在刘知县夫妇在近三十岁的时候才出生的,到今年正好是二十八的年纪;她的胞弟刘昭群是刘知县老来得子,比刘姨娘小了十岁,正是十八的好年华。
而在刘知县的老家,若是谈起刘昭群,总是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
刘昭群自小就长得比旁的小孩更白净,在一群儿时玩伴之中十分引人注目;随着他渐渐长大,又进了私塾,因着过人的记忆和骄人的才学,得私塾先生们青睐有加,甚至更有断言刘昭群这样的人才,以后定是要走上仕途的。
在他还是个总角之龄时,便有先生建议刘知县让他去参加乡试,刘知县本身也是寄了大希望在他身上,总觉得日后他的儿子定会光宗耀祖,自是希望刘昭群去参加科举的。
不料,那会的刘昭群虽还是个小孩,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一般见地并说服了刘知县等他有十成把握之时再作科举之虑。
心智远比同龄的小孩来得成熟,对此,刘知县也甚为自豪。
而这一等,便整整等了七八年,待刘昭群长成了十八岁的清俊之姿。他方去参加了乡试。
因着赶考之时正好着了风寒,咳嗽不止,状态自没有平日的好,为此,刘知县忧虑了好几日。等到放榜那日,看到自家儿子考了个乡试第二名的时候,木然了老半天才意识到。他一个小小知县竟养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才。
那日乡试过后。他曾听自家儿子说了发挥不好之类的话,本以为是无望了,哪知道。儿子口中的“发挥不好”竟还拿了个第二名!若是儿子正常应考,那还不是要翻了天的!
刘知县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考中状元的那一刻。
当即大悦,包了城里最好的酒楼,宴请了三天三夜才作罢。
知县家冷不丁就出了个举人。自是春风得意,原本就因俊俏而在城里有了名气的刘昭群这下越发炙手可热。多少大家闺秀倾心于他,连数都数不过来,那上门来说亲的都差点要踏破了门槛。
刘昭群却带着温温润润的笑容以还未有功名在身为由全部拒绝。
一转身便变了脸色。
刘昭群虽只是个知县之子,却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又因富有才学,养出了心高气傲,说是自己功名不够不过是个推托之词。瞧不上小地方上的姑娘倒是真的。
他对自己考取功名一事胸有成竹,若是自己争气一举拿下状元。别说是京城里的待字闺中的闺秀,就是娶个公主郡主之类的也是有可能的。
出身小知县之家又如何?自己若是足够出色,一切皆有可能。
遂,当他的亲姐姐跟她提起苏府嫡女的时候,他只是嗤鼻一笑,不置可否,心里觉得苏府嫡女并不是他最好的良配。
当是时,作为他亲姐姐的刘姨娘见胞弟那副懒懒散散可有可无的模样,心中自是来了气,说起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来:“大姑娘的外祖家董府可是个不得了的名门望族,曾出了个太子少师,如今还有个在朝廷里当四品吏部侍郎的外祖父,就是她那不走仕途的亲二舅也是个被当今圣上十分看重的大皇商,富得流油。你若是娶了大姑娘,董府自是要帮衬你,我家老爷又在翰林院里做事,人脉也少不了的。再说了,你初到京城也许不知,这苏府的大姑娘容貌十分出众,整个京城里的闺秀没几个及得上她的,若非她身上存了太多变数,一改以前的温顺,反倒做了我这可恶的绊脚石,我也不喜你去娶了她让我糟心……你还嫌人家配不上你?人家看不看得上你才是!”
刘昭群又是一声嗤笑,心里觉得刘姨娘说得太过夸张。
想了又想,若是刘姨娘说得没错,大姑娘的外祖家倒是个敛财的好地方,这才被刘姨娘说动到苏府小住几日。
待匆匆看过那不怎么搭理自己的美貌少女,这才高看了她一些。
总归不是个看外表的闺秀,亦或者是因她本身就美到了极致,遂,对他这般的翩翩公子,她并没放在眼里。
丫鬟终于把装着半盏铁观音的茶盏送到了刘昭群的跟前,本以为能再看到他对自己笑,不料,男子自端过茶到喝完都没再看她一眼,丫鬟只得讪讪地退了下去。
等屋里没了其他人,刘昭群这才缓缓道:“姐姐有什么好急的?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只是,昨日我特地到了茶楼里坐了坐,听到了许多关于苏大姑娘的旧事,如今见了她本人,她倒是长了一双清澈好看的眸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品行不端粗暴任性的人,这其中,应该是有姐姐在搞鬼吧?”
刘姨娘倒是没有隐瞒,哼了一声,“她是嫡女,本来身份就高人一等,长得又好,凭什么好处全都给她占去?如此下去,乖巧的晴姐儿可怎么办?我自不能让晴姐儿沦为她的陪衬!这些年来,晴姐儿在京城里总算有了一些名气,谁曾想,她那个杀千刀的从中作梗,生生毁了晴姐儿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名声!”
刘姨娘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肝儿一抽一抽疼了起来。
又想起宝贝女儿和那不长进的司徒楠的婚事,眼圈儿忍不住就泛红。
刘昭群见状,出声安慰:“姐姐别伤心了,不是还有我在?我自会帮你一把,待大姑娘成了我的囊中物,苏府主母的位置便是你的了。至于晴姐儿的那个不走心的婚事,寻个好机会破坏掉便是,姐姐暂且放宽心。”
刘姨娘抹了抹泪,哽咽道:“晴姐儿如今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便要及笄,我还能如何放宽心?真恨不得能立刻退了晴姐儿的这门亲事。”转而看了看刘昭群,迫切道,“昭群,你才富五车,是我们家族的希望啊!明年的会试你一定要全力以赴,夺得好功名。若是你考取了好名次,光宗耀祖不说,苏府自也不敢再小看我们刘家,我想要得势便有了筹码。”
刘昭群点了点头,“姐姐放心,难道还不相信我的能力?明年的乡试我势在必得。”
忽地又想起了那张俏生生的脸,扯出了一抹笑,道:“就她了,苏府大姑娘我也定要弄到手。”
刘姨娘听了这几句话,顿感心情大好,流着泪的同时,忍不住就笑了:“如此最好,昭群若是真能和大姑娘成了好事,又赢得好名次,我们可就要扬眉吐气了。”
刘昭群嗯了一声,眸中闪着自信的光芒,想着日后的自己身边伴有美貌小娇妻,一手权势,一手富贵……实在妙得很,他都迫不及待了!
苏念语回府的第一日,除了在前往宁容院途中遇到了刘昭群之外,倒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因着从普应寺赶回来路途遥远,不免会觉得劳累,从宁容院回来之后,不久便用了膳,收拾了一番就躺榻上休息了。
却因着心里装了事并没什么睡意,虽在榻上躺了个把时辰,却是没怎么入睡。
休息时分,一向要到黄昏之时才会从翰林院回来的父亲竟到玉兰苑来看她,听说她还在睡觉,便想着等晚些再过来。
苏念语本就没睡着,听到了院子里的响动,知道是父亲来了,忙从榻上坐起身来,急急奔至窗边,正好见到父亲方要转身离去的身影,忙先唤了一声:“爹爹。”
见父亲顿下了脚步,她这才笑着道:“爹爹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便自己坐在铜镜跟前,稍微整理了一番,这才欢欢喜喜过去开了门。
苏然正站在石阶旁的那棵凤凰树下,见开门出来的少女亮晶晶的双眸,有些哭笑不得:“……我听说你从普应寺回来,遂过来看看你罢了,倒没想着吵你睡觉。”
苏念语请了父亲进屋坐,俏皮道:“爹爹并没吵到女儿,是女儿早就醒了,不想起床罢了。”
苏然笑了笑,和苏念语又说了会话,忽地神色有些踌躇。
苏念语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笑着道:“这里没有外人,爹爹想说什么便说吧,女儿听着呢!”
苏然这才道:“我确实是想让你帮个忙。”
苏念语没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却见父亲在她的目光中略有些尴尬地别开了眼,道:“我这两日得了几尾极为罕见的珍稀锦鲤,想着汪旋这丫头就喜欢这些小东西,便想着哪日你去汪府之时顺便带过去给她。”
苏念语脸上的笑意更深,她道:“爹爹又为何不自己亲自送给她?”
苏然缓解尴尬一般地轻轻咳了咳,这才道:“……你也知道的,翰林院的事情不少,我并得不了空。”
“父亲现在不是就有空吗?”
苏然赶忙摆了摆手,“我现在也是有事的,刘姨娘的胞弟明年要会试,眼下就在我的书房里等我过去帮着指点,确实是去不了。”
苏念语笑了笑,便应下了。
见父亲起了身要离开,忙又问道:“爹爹,这个刘昭群的才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