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清亮声音让一众人马转移了注意力,就连苏念语也是双眸一眯,循声而去。
彼时,从梅林中穿梭而过的小径上行着一行人,正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苏念语认出了走在前面引路的是刘姨娘身边的珍珠,身着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襦裙,远远看着倒是出彩;后面又跟着大大小小的丫鬟,其中拥着一名衣着光鲜的妇人。
妇人不过是二八年华,正是美好的时刻,再加上本身拥有着几分美貌,浅笑兮兮而来,极为赏心悦目。
竟是刘姨娘来了。
苏念语的眸子不免深了深,目光偏了偏,便落在了梅林中的那个看似安分的人影身上。
人影提着花精巧的花篮子,正一心一意捡着梅树上最好的梅花摘,似乎对目前所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眼中只有那一树一枝的梅花。
苏念语却是知道的,定是刚刚元霜趁着回去拿篮子的空当也一并遣了人去请了刘姨娘过来,怕是担心苏念晴在她这里讨不了好,应对不来。
她是伺候在她身侧的,多少知道现在的她没那么好糊弄的。
刘姨娘身段极好,虽生育了一儿一女,却是凹凸有致,摇曳着小小蛮腰款款而来,笑意盈盈的,看起来脾性十分好。倒是苏念晴等不及便迎了上去,神色间皆是惊喜。
“姨娘,您怎么来了?”
刘姨娘只是笑,趁着自己身姿被女儿苏念晴挡住了的那一刻,眼神犀利,变了一个人似的,低声道:“胡闹,我再不来都不知你要如何收场了。”
说着,又恢复了浅笑兮兮,就如之前的那副严母形象不过是幻觉。
苏念晴很不是滋味,欢喜的神态一扫而光,转而低垂着头,扶着刘姨娘一并走。
“夫人,二姑娘。”聚在彩云亭的家丁赶忙行礼。
刘姨娘却是不理,直接携着苏念晴来了苏念语的跟前,笑道:“方才我记挂着大姑娘的身子,便去了玉兰苑看望您,倒是扑了个空。好在遇到元霜,才知道您和二姑娘一同赏园了,如今天放了晴,走走也是好的,不过啊,到底是风大了些。”
言毕,有丫鬟捧着披风上来,刘姨娘看了看苏念语身上价值不菲的貂裘,又笑道:“大姑娘身上的这件朱锦雪貂裘好看又保暖,倒是我多虑了,怕大姑娘冻着了,还给您多带了件织锦披风过来,怕是用不着的。”
刘姨娘挥了挥手,便让丫鬟把披风收拾了下去。
苏念语虽知道刘姨娘是在做戏,不过是想让下人们以为她是真的因为担忧她的身子才来寻她罢了,却也笑着回道:“倒是让姨娘操心了。”
又转过身子,对着一众的丫鬟婆子及家仆严厉道:“苏府何时如此没了规矩了?夫人两个字万万不可乱喊,若被有心人传出了苏府,外面的人要怎么想刘姨娘了?保不准以为是刘姨娘心太大,想当了那当家主母。”
刘姨娘面上一僵,却很快便如常,她摇了摇头,道:“我这辈子已经是福泽深厚了,能照顾着老爷老夫人便足矣,其他的不敢想。”
哪是不敢想呢,明明是策划了大半辈子,彻底掌控了整个苏府。
苏念语便笑道:“刘姨娘真是个安分守己的,也怪不得父亲这么多年一直看重你。”
“哪里话呢!”刘姨娘不曾想苏念语竟顺势接了口,笑容淡了些,眼神中也多了探究之意。
如此在众家仆面前暗示她不过是个姨娘成不了当家主母还是第一次,自董氏死了之后,大姑娘一直都当她是亲的,何时说过重话?甚至于有人质疑她,大姑娘都会站出来维护她。
大姑娘果然如元霜所说,变了的。
如此被驳了面子,刘姨娘顿觉得下不了台,她也不是吃素的,立威这种事,要如何做能取得最大效果,她最有计较。
她拉着苏念语又聊了几句,这风儿一吹,即刻就引了话头来。
刘姨娘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这风真是凉透了。”便眼角一挑,寻起元香的不是来,“元香,你是大姑娘身边亲近的人,也知晓大姑娘身子不好需静养,理应是要劝了姑娘回屋休息的,莫不是你这丫头玩心太大,才拉着自家主子游园吧?大姑娘身子娇贵得很,本来身子就没好利索,再着了凉可怎么好?”
若是以前,苏念语只会当刘姨娘是太过关心她的身子才说元香两句,这会儿她心如明镜才明白过来。元香是她身边的人,又是她极为看重的,刘姨娘这是拿她房里的人立威,好让苏府的下人知道,苏府嫡女的一等丫头她都训得了,更何况是其他房的人?
遂,前世刘姨娘能从一个处处被拿捏的姨娘一步步掌控了苏府,进而成为了苏府嫡母,这其中,苏念语可是为她们立了不小的功劳。
元香被刘姨娘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说了一通,心里也是委屈;转念一想,若是因为自己伺候不周真让大姑娘又染了病,这确实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本想如以往那般承认是自己的疏忽,却被自家姑娘抢先道:“刘姨娘这次可冤枉好人了,元香一直以来都是个乖巧的,否则也不会在我身边伺候了那么长的时间。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若不是我自己的主意,有谁能说得动呢?”
缓了缓,又把目光看向了她身边的庶妹,似笑非笑道:“二妹妹是可以作证的。”
苏念晴和苏念语走得近,自然是知道她这个长姐的性子,也因着要讨好她的关系,便抿唇笑道:“姐姐自然是不会乱说的。”
刘姨娘只得又僵着脸笑了笑,却是恨铁不成钢地白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她之前吃了一次大姑娘的亏,本想扳回一局,大姑娘却又为了一个丫鬟不顾了她的脸面,偏偏她的这个笨女儿又来凑上了一腿。
还怕自己的姨娘不被欺负死?
女儿到底还是太嫩了……而大姑娘却是变了太多太多,不行,她得从长计议。
刘姨娘如此想着,便想先了结了这边的事,好回了她的观翠楼。
遂,她也不多计较,像是刚刚看到那些跪着的家丁,讶声道:“你们跪在这里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