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被随后赶到的张瑶生拉硬拽拖了下来。
“我警告你夏染,你再敢跳楼跳崖,甭管你跳什么,你要是死了,我就去告诉所有人你的过去!”夏染精神恍惚,被张瑶按在墙上扇了一巴掌才清醒。“可是瑶姐,我真的好累,太累了。”她整个人趴在张瑶肩上,“我好困,让我睡会儿。”她的黑眼圈很深,深到她大概好久都没睡一个好觉了。
张瑶托住夏染:“瑶姐带你回家。”小姑娘被她护在怀中,一路踉踉跄跄却好在安然无虞地到了车上。
轿车飞速地驶向医院,夏染在后座还昏睡着,嘴里念叨着什么微积分,函数求导,几何推理,把张瑶心疼的不行。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张瑶几乎是连拉带背地把人带到了VIP病区,引得过路医护人员打量注目。
沈明初穿着身病号服,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秋深了走廊上有几分凉意,他又穿得单薄,却固执地看着来路,他在等人。
“人给你,我去给她开点安神的草药。”夏染昏睡着,连换了人都不知道,抱着沈明初的胳膊说梦话,咂吧咂吧嘴地喊他瑶姐。沈明初皱眉,手臂上半分不卸力,小姑娘现在瘦到连他一个病号都可以轻松抱住。
沈明初把夏染抱进病房,给她盖好被子开始收拾一些东西。他的心脏功能退化得太快,如今必须每周洗血两次,用个血泵来代替他那颗快报废的心脏,以此支持他活下来。每次洗血,持续一个小时,即使打了安定他都还疼到发颤。
他对于近期B大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啥也不晓得,古文系代课老师基本每天追踪夏染的情况反馈给他,偶尔一两张抓拍照都显得十分憔悴。沈明初活了二十二年,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感,上天的宠儿也会因为自己姑娘而害怕自己不够强大。他静坐在床沿,弯下腰在夏染额头上留下轻吻。
病房内的空调很温暖,还散发着张瑶的安神香的极其好闻的气味,遮住了消毒水的刺鼻的味道。夏染睡得沉,几个月来她鲜少有如此安定的睡眠。张瑶回来时,她还没醒,沈明初站在窗边看风景。“张瑶,”少年转过身来,“你去帮我办两件事。”
他递给张瑶那块常年贴身挂着的玉佩与一份装在牛皮袋子里的档案:“首先,拿着这两样东西,直接去B大,以我的名义向校长要求召开校董会,里面有韩校董的全部犯罪资料。”他在医院也没闲着,这么点东西他找了好几个月。“然后,拿着我的玉佩去找许尧。”
张瑶效率很快,十五分钟后沈明初就见到了许尧。许尧一直住的医院与沈明初现在住的不过一条马路之隔,他们在VIP病区的会客沙发上坐了下来。
“有必要吗?尧,当年的事?”
“失明的人不是你沈明初,你自然觉得没必要。”
“可那毕竟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明明很清楚只要你一句话,你父亲就会放过她。”沈明初难得地发火,“你也不是不清楚,你当年高考被政治折磨得多惨,在染儿身上就是百倍之多,她与当年车祸无关!”
“可那个夏染,她是你女朋友。”
需要一句话点破一切,这场局的中心是他,所以无解。世间人之常情,没人可以强制,哪怕是他。
“不阻拦这一切,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沈明初,年少的一切我可以忽略。”许尧要站起来,“我们的友谊到此结束。”
一个女子的声音叫住他:“许尧,稍等。”两人同时回头,夏染早就醒了,站在他们不远处,也不晓得听了多久,总之脸色依旧不太好。“我之前看过一本书里说,一盘残局棋总有它的解法。很多时候不是不能解,只是我们不想解。”她说,“或许棋眼不是明初,是我。”
是来自过去的那个同时存在于她大脑中的那份执念,打破了这一世许多人的平静生活。
“我在那边找到了一把古琴,许尧,你若放不下执念,明初他必死无疑,我也不会独活。”听完一首曲子再走吧。一觉醒来,夏染基本上都想开了,她没什么意难平的了,大不了再为他殉一次情,只怕来生不会再相识。
上一世那首她写的曲子,沈明初至死也没有听过,那张纸扔哪儿也不知道了。她只是想这一世不要又一次留下那样的遗憾,在他死前让他听一次。夏染带着沈明初进入琴房,VIP病区东西总是全的。
时隔一世,跨越生死之后夏染又一次坐在了琴凳上,她撩开布,古琴质地上好,虽比不上上一世她那把紫檀木做的,但也已属不错,恰好地称她的手。夏染巧妙地拨动十指,琴声悠扬,恍若高山流水叮咚清澈,上一世长安城中一绝的琴艺这一世毫无半分退步。她十指修长,勾弦的动作极为优雅,少女披着头发,美得如画。
其实如果时光留存于此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