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调鼎坊内灯火通明。白裔和大春儿忙着招呼客人,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
“白掌柜,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不如和咱们大伙说说,大家一起开心开心呀!”一位老客见惯了白裔客套疏离的笑,难得见他笑容如此灿烂又富有感染力,故而大着胆子和他说笑。
“嗨,哪有什么喜事,今日不过逮到只稀奇猎物,回想着觉得有趣罢了!”白裔回想起阿婉化作两尾狐的模样,眼角又皱起细细的笑的涟漪。
“诶,小二!你今日又乐什么?”另一桌正在点菜的客人见撬不开白裔的嘴,索『性』又缠着大春儿追问。
“我?我家里人今日来看我了!”大春儿想起阿婉娇憨不改的少女模样,嘴角都快裂到了耳根。
……
大堂里陆陆续续坐满了客人,总有几个客人会提出与上边相似的问题,可白裔和大春儿丝毫不见厌烦或羞恼,总是一遍遍的重复着答案,大堂里的气氛也因之变得其乐融融。
宦璃进到调鼎坊时,正是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他狐疑的坐到仅剩的一角位置,又倾听了一会儿客人间的谈话,而后才招手点菜。
“您需要点儿什么?”大春儿乐呵呵的走到宦璃跟前。
宦璃没有说话,对大春儿摆了摆手。
“公子,您还是点些什么吧,我们坊的规矩您也知道……”大春儿见过宦璃几次,知道他不仅身份非凡,而且还为调鼎坊提供着一些珍贵的菜肴,因此尽量把话说得客气而婉转。
“你去传别的菜吧,这里就交给我!”白裔拍拍大春儿的肩膀示意他先离开。
白裔目送大春儿离开,这才把目光落在宦璃身上。
“听闻今日恰逢调鼎坊大喜呀……”宦璃边摆弄着茶盅边缓缓说道。
“不知喜从何来呀?”白裔不动声『色』。
“当然是喜从天降啦,调鼎坊外的深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宦璃直接摆出证据。他今日听闻一道天雷劈在了调鼎坊,今夜来看,白裔又破天荒的高兴,这不得不叫宦璃怀疑:不会阿婉还活着,她飞升了吧?
宦璃口中的大坑,当然就是白裔和陶歆打架时留下的痕迹,但白裔并不打算纠正宦璃这个错误,因为那无关紧要。而他有更好的说辞来应对宦璃的诘问。
“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儿啊!你别说,还真被你给说着了!”白裔俯身趴在桌上,在宦璃耳旁低低的说道:“就在今天上午早些时候,你送给阿婉的那只灵宠帕鲁飞升为仙啦——一道天雷劈在它身上,它竟一点儿事都没有——你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本来宦璃在白裔趴过来时,还颇为激动。回想一年多前,他为着万无一失,在郦软混入征魔大军时还费尽心思给她暗示,要她找回御心『惑』术,哪曾想到最后,郦软竟在回来之后跟他禀报说没找到!一头失望倒也罢了,没想到不久又听闻阿婉死亡的消息。
宦璃再没想到,他苦心经营的两条走进白瑕心里的路,会全部断掉。他不甘心!左思右想许久,他觉得第二次征魔之战结束后,战时的小世界再无打开的可能,倒是关于阿婉死亡的消息还有许多疑点,至少他未亲见,并不相信!即使听闻阿婉被仇人捅了数刀,即使听闻阿婉被玄掌和血魔击了两掌,他也不放弃关于阿婉活着的各种推证。
宦璃的心悬在嗓子眼里,等待着白裔揭晓最终的答案——说是阿婉还没有死,是阿婉飞升了——毕竟调鼎坊里白裔和陶歆看着已是方外之人,新来的伙计又是一个凡人,最有成仙可能的就是阿婉。但他再没料到白裔给他的答案竟是——一只灵宠飞升了!
一时间,宦璃的脸『色』就如同开了一个颜料铺子,白的、青的、黑的分外精彩。
“怎么,你不信?不信你移步到后院去看……才雷劈过,帕鲁的皮肤有的地方还惨留着焦黑呢。”
一只飞升的灵宠能有多大价值?宦璃才不相信白裔会因为帕鲁的飞升这般喜笑颜开。但他见白裔没有开诚布公的诚意,索『性』自己也按下话头不再提起。
就在这时外边又有人挑帘进来,那人一身玄衣,身上背着数根荆条,面『色』看着颇为沉郁。
“对不住了客官!小店客已满员,您看您是在外边候着,还是改日再来?”白裔一看来人又是玄掌,不由一阵厌烦,说话也没之前那般客气。
“不,我不吃饭,此番前来我是为阿婉姑娘负荆请罪来的!”玄掌知道白裔对他的敌视,姿态放得极低。
“我们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你要道歉,自去找你亏欠的人道歉去!与我们调鼎坊何干?!”白裔神『色』冷然。
宦璃不动声『色』的看着玄掌和白裔,心中若有所思。
“当初不是你说要陪陶厨一起报仇么?怎么能说你们和阿婉没有关系?现在我来了,请你随意责罚!若是你下不去手,那就喊来陶厨……”玄掌想到小世界里陶歆的杀气,心头猛然一凛。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不舍下这具身子大行苦肉之计,如何能和白裔陶歆扯上关系?如何能查到地书的下落?
“白某当时所说不过都是权益之计,为的不过是哄骗陶歆不与‘官家’冲突。我们二人微如草介,又怎敢自不量力和您叫板?莫非您还要为一句谎话治白某的罪?”白裔的话虽是示弱,但听在玄掌的耳朵里却是越发的不客气了。
“白掌柜此言差矣!玄掌此次真的只为负荆请罪!只求你和陶厨能原谅玄掌的无心之失!”眼看白裔几句话占据舆论至高点,玄掌只能把姿态放得更低、更低,只希望能得到一个平心静气交谈的机会。
“嗤——求我们原谅?”白裔怒极反笑。他早看出玄掌屡次前来动机不纯,越发遮掩不住内心的厌恶:“既是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你这般围堵在调鼎坊门口,耽搁我们的生意,哪里是求人所为?分明是威『逼』、胁迫!”
不就是想见陶歆么,老子偏不叫你见!玄掌准确解读白裔睥睨的眼神,暗叹自己的再次失利。
……
玄掌最后也没得什么便宜,在众食客鄙夷的眼光中,他灰溜溜的夹着膀子离开了。而宦璃却因听了他们的对话,觉得心头更加洞明。
原本说要报仇,最终却不了了之吗?这可不像白裔和陶歆的『性』格。宦璃盘算着抽空再和玄掌详谈一次,他觉得阿婉还活着的希望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