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晴笑道:“妈,你不用太责怪自己,即使今日,我也从没怪过爹,自古来恩爱夫妻少有长久的,或许我当年真嫁了他,没过几年他就嫌弃我也说不定,得之不甚惜,失之可惜。”
韩老太太点点头:“也是,天下像你大哥、你大嫂几十年恩爱的夫妻又有几人?我看佳红的女婿倒老实,不像朝三暮四的人。露儿的女婿长得太俊了,露儿又是个事事看得极淡的人,日子久了难免变心,你即是露儿姑母,又是她婆婆,要从旁多提点些她。”
韩晴安慰道:“露儿虽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处事不妄然轻动,却是个心里最有数的人。胡泰裕另娶,我心里即使再不平,也只能憋憋屈屈过日子,而露儿虽不吵不闹,却把胡府上下折腾得够呛,他公公大病了一场不说,云山也饱受折磨,听佳红说,云山对露儿百依百顺,十分疼惜,为露儿挡枪还差点儿送了命,再深的感情,也比不了不畏生死。”
老太太笑道:“你好意思说人家,你女婿都要拿你当祖宗供着了。他对你好,你也要对他付出真心,才能换来长久之情。细一想起来,你说的也是,你女婿长得好,家业也大,夫人没了几十年,还不是一个人过的。听底下人说云山娘长得跟你很像?”
韩晴这些年虽恨过胡泰裕,可对胡夫人却一直心存愧疚。十八年前的往事,忽地浮现在她眼前,还记得夫人推开篱笆门,天高气燥,蓝天白云下,她穿了一件浅红色的高领宽袖的长衫,笑吟吟地进了院儿。微微凸起的腰腑,使她的身材看上去有些笨拙。
韩晴从她进门的瞬间,忽然就难过起来,本已木讷的心,竟似重被刀割开了。夫人笑着走到她面前:“冒昧登门,还请姐姐见谅。”
夫人静静看了韩晴一会儿,虽笑容满面,却大颗大颗泪珠滚下来:“怪不得当年我从妓院里逃出来,他拼了命救我,拉着我的手一路逃回府里,初进府时,兴高采烈地吩咐下人,快给小姐准备房间,等我躬身道谢时,他回身怔怔看了我一会儿,一言不发,独自走了,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韩晴起身给她倒了杯茶,茶杯递到夫人手里的时候,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当年为了姐姐已没了半条命,现在又为了姐姐,连剩下的半条命也要没了,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他对姐姐一片痴心的份上,也该去劝劝他。”
韩晴淡淡地道:“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都已是过眼云烟,我与他早已形同陌路,夫人之愿恕韩晴不敢从命。”
夫人道:“我知道姐姐怪他娶了我,他也情非得已,姐姐若能救他,我宁愿做小,托与姐姐相像之福,我才能嫁他为妻,我有今日,心愿足矣。”
韩晴心里狠狠冷笑了一声:“娶了你情非得已?既然情非得已,何至于生了两子,现在又令你身怀有孕。”在见到胡泰裕携妻带子返村之时,心已被片片搅碎。胡泰裕前来贺喜之时,她竟还能笑出来,向胡泰裕万福行礼。
虽看到胡夫人跟自己容貌相像,有刹那间的心软,可听夫人说她宁愿做小,她就更恨胡泰裕,伤了自己一个人还不算,眼前这个小女子也被她伤得遍体鳞伤,她淡淡笑道:“即使夫人再贤慧,也不该劝我休夫再嫁。”望着夫人委屈而回,韩晴数月来竟第一次流出眼泪。
听闻夫人过世时,韩晴竟悄悄哭了半宿。慧姗当时哭得不肯吃奶,她抱到怀里慧姗就不哭了,实是把她当成了胡夫人,孩子虽小,也开始认人了。若不是对夫人怀有愧疚,她岂会照顾慧姗,与胡府牵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