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您得小心着些,外面那些侍卫倒算不上什么,门房上睡着的全叔可不是好相与的,我刚才那样小心,还惊动了他起来,以世子爷您的身手,还是……”严知虽然答应了赵誉的要求,但言语之中却透着对他的不信任。
赵誉笑嘻嘻地在严知的脸上捏了一把,“爷实打实的功夫虽然不如你,但躲闪避让的轻身功夫还行,再说咱也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就是去沈大小姐的月桂园,踩个点,望个风,很快就回来的,你放心吧,不会让人抓住的。”
严知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踩个点望个风,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将来干坏事能顺利点?
但他身为小厮,虽然是比较特别的小厮,却也不得不听赵誉的话。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东西来,往脸上一套,然后用不知道拿了什么药粉抹了抹,再转头过来的时候,已经赫然顶着一张与赵誉一模一样的脸了。
他手脚麻利地将身上的夜行服脱了下来,扔到了赵誉怀里,然后老老实实地在软塌上躺了下来,“诺,给。快去快回啊,要是丑正您还不回来,我可就什么都不管,拍拍屁股走人了。反正……到时候在沈侯爷面前丢脸的人是您。”
其实严知的内心对赵誉这种行为是真心的看不顺眼,不过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却非得冒充一睡不醒,然后还赖到人家家里来了,这种行为与无赖碰瓷仙人跳有何区别?
若是真心喜欢人家沈大小姐,那就光明正大地去求皇上赐婚呗,搞这些小动作,若是让沈侯爷发觉了,还怎么可能将孙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嘛!
他刚想说,“世子爷,您还是别折腾了。”
但话都未出口,赵誉却像支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只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厚重的夜色里。
严知低低地叹了一声,“真是何苦呢!”便以双手枕着自己的头,愣愣地望着屋顶发起了呆来。
赵誉的轻功的确还不错,仗着来之前对月桂园零星的了解,在黑漆漆的夜里穿梭在大树与屋顶之间,眼看着前面便写着月桂园三个大字,他却忽然蹲在了树顶,停滞不前了。
他的眉头微微拧起,脸上的严肃与他向来的嬉皮笑脸截然不同。
赵誉望着前方,有着瞬间的恍惚,他不由苦涩一笑,自己这不管不顾死皮白赖的样子,为了美人,不顾礼仪用尽心机,只为了有相处的机会,倒真的有几分传闻中的浪子风范。
但他心里明白,传言是怎么而来,自然也就对心中的那份情愫格外认真。
只不过是因为百花会上那隔着层层树叶的惊鸿一瞥,便认定了那个看起来平静而冷淡,但眼中却藏着灵秀与狡黠的女子,便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吗?
他愣愣地望着就在咫尺之外,灯火通明的月桂园,那个笑容冷清,但眸光闪亮的女子,便住在那屋子里,她身份高贵,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世家嫡女,不知道有多少男子都想求娶她为妻。
而他,偏偏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她说,北疆太远,她舍不得离开祖父和榕儿。
赵誉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是啊,北疆太远了,不,何止太远,若是嫁给了自己,要遭遇的何止是这一点点距离,还有更多的,比如母子分离。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或许这趟,我不该来。”
想着他便再没了刚才那一头热血沸腾的兴致,整个人一下子便低落了起来,“等明日,我便去寻安远侯告个罪,就说我只是一时无趣,便想着去捉弄他一番,反正我在京城声名狼藉,也不差再多胡闹这一次了。”
赵誉转身就要回书院,但到底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四角檐灯微弱的灯光里,那座气势恢宏的绣楼显得柔和了一些。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不由觉得奇怪,这大半夜的,除了巡府的侍卫便不该再有其他的人出现,尤其还是她住的月桂园附近。
他想了想,便将身子隐在了树中,一丝痕迹也不留。
细碎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一个轻柔的女声略有些焦急地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来?”
不一会儿,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先来的那女子赶忙迎了上去,“柳嬷嬷,你可来了。”
柳嬷嬷朝四周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道,“今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府中的守卫勤了许多,我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躲闪了多少次,才勉强赶了来。夫人让我问你,这几天大小姐是不是常去侯爷的书房?回来可曾提起过什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大小姐一向谨慎,就是有什么事也都只与那两个商量,从来不让我知晓的,那两个又口风紧得很,实在是问不到什么,我又不好做得太明显,让她们起了疑心。”
柳嬷嬷道,“夫人说了,你上次做得就很不错,你在外头的娘兄弟,夫人都给你安排好了,他们吃穿不愁,你就安心藏在大小姐身边替夫人做事。”
那女子忙问道,“我娘身子可还好,我兄弟他如今可已进学?”
柳嬷嬷却不肯再多回答,“夫人说的话,你还不相信吗?好啦,来,拿着。”
柳嬷嬷从怀中掏出个布包来,然后递给了那女子,“把这偷偷藏到大小姐的衣柜里,绝不许让别人瞧见。”
那女子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柳嬷嬷忽然坏笑了两声,“不是你说的吗,大小姐曾和不知名的男人,半夜三更在月桂园幽会,既然咱们抓不住什么证据,那还就不能制造点证据吗?这便是大小姐失贞与男人厮混的证据。”
那女子闻言手一抖,这布包便从她手上掉落,她一惊,又急急地捡了起来,慌乱地道,“可是这……女子失贞,可是要沉塘的!”
柳嬷嬷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夫人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想想你的兄弟,想想你的老娘,他们可都要指着夫人过活哪!”
女子的手颤抖地厉害,但却终于还是将布包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她哆哆嗦嗦地说道,“夫人的吩咐,我记住了!”
柳嬷嬷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笑声中还带着暧昧与诡异,“这才对嘛!等大小姐一死,我就让夫人把你调到松鹤院去伺候三少爷,成全了你对三少爷的一片心。放心吧,夫人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
那女子又是害怕又是欢喜,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变,终于,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柳嬷嬷放心,夫人吩咐的事,我一定做到!”
两人商定了害人的阴谋,便各自疾步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赵誉拨开层层树枝,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低低地呢喃道,“原来你的日子,也过得如此不得安生。”
他的眸光闪亮,眼中有化不开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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