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稳稳当当地落下,抬轿的宫人恭声道,“沈大小姐,永乐门已经到了,安远侯府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沈棠刚落轿,全叔便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大小姐,二少爷,快上车吧!”
姐弟两个依言上了马车。
沈棠想了想,还是向碧笙招了招手,“你的身子还未大好,上来和我们一起坐吧。”
等碧笙也上了马车,全叔便扬起了马鞭,一阵吆喝之后,疾驰在午后的京城街道上。
碧笙压低了声音,但眼中却有着掩盖不住的激动,“小姐,今日我在宫中,遇着那个人了。”
“那个人?”
碧笙解释道,“就是那年将舅老爷的身子送回方家的那个。”
沈棠与沈榕皆被震动,“什么?”
舅父死因存疑,当时那个送了舅父尸身回来的人,什么都没有说,趁他们姐弟伤心混乱之时,静悄悄地走了,除了依稀记得他的容貌,连一丝线索都不曾留下。
沈棠倒也是想过,那人应该也是青衣卫的手下,但青衣卫遍布整个大周,据点甚躲,那人究竟藏身何处,便如大海捞针一般,遍寻不得。
而碧笙却在宫内见着了他。
碧笙将今日的经历娓娓道来,“您与皇贵妃有话要谈,满菊姑姑便带了我去她的屋子,没一会儿,她便托了一个叫红儿的宫女,让她陪着我聊天。正巧,我们两个聊到槐花饼,红儿便告诉我坤和宫的外头有一棵百年槐树,竟长成了人形,颇有些稀奇,便拉了我去看。”
她顿了顿,“谁料到,好巧不巧,那人竟正从槐树下经过。我记得他的容貌,一分不差,确实是那人。”
沈棠沉吟,“那人穿的是什么服色?当时还有些旁的人在场吗?”
碧笙肯定地答道,“是禁卫军的服色,当时只有他一人,我并未看见他的来处,但他却是往御膳房的方向去,因此我才唬了红儿与我一道往御膳房去的。”
沈榕凑上来说道,“禁卫军若不是在当值,是不容许在宫中乱走的。咱们知晓那人的相貌,那要将那人找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棠点了点头,“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沈榕“嗯”了一声,“我近日跟夏止混得熟了,时常一起出去应酬,有时他也会介绍些京畿卫禁卫军城防所的大哥们给我认识。”
沈棠心生了警觉,“对那夏止,你务必要多留一个心眼。”
无论夏承恩不寻常的升迁,还是夏止听起来有些刻意的交好,都让沈棠颇起疑心。
不管怎么样,防人之心不可无。
马车忽然渐渐行得缓慢了些,不多久便停了住,全叔在帘外问道,“大小姐,前面不知是出了什么乱子,聚集了好些少年,看他们身上的服色,应是太学院的学生。咱们是绕道回府,还是下去看看出了何事?”
沈榕掀开帘子,果然前方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他冲着沈棠道,“这里是平安里,前方就是太学院了,啊,师尊竟然也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得下去看看。”
他飞身跃下了马车,又急匆匆地丢下了一句,“姐姐,你先回去等我!”然后便如一阵风似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全叔驭马,准备绕道回府。
沈棠却道,“慢着,我想去看看。”
她耳力甚好,便是隔开地有些距离,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断断续续几个字,其中“林恕”这个名字最为清晰,让她忍不住想要一窥究竟。
全叔略有些为难,“大小姐千金贵体,不宜抛头露面,再说那边人多,若是不小心磕碰着了,可怎生是好。”
沈棠轻轻地笑,“有全叔护着,我又怎么会被磕碰到。你且放心,车中有帏帽,我遮一遮便是了。”
全叔到底拗不过她,无奈地将马车往旁边的道上一停,然后跳下了车来,这便算是同意了。
马车有碧笙看着,车上又刻着侯府的爵徽,自然是极安全的。
沈棠戴上了帏帽,跟着全叔慢慢挤进了人群。
但越是深入,她便越是心惊。
她听到人群议论着,“要我说,林恕这小子真是活该!”
“是啊,他们威北侯府背信弃义悔了婚也就罢了,这林恕还数番挑衅,难为沈大少宽和,不与他计较。他倒好,非扯着人不放说什么一比高下,这下好了,碰到了硬石块砸了自己的脚,能不是活该吗?”
她的脸色微变,仗着身子娇小灵巧,三五下便挤到了最中间。
围观的人群自发地将中间空出了很大的一个圆,正中间便立着沈枫与林恕,他二人脸上都有着伤,林恕的眼角只不过是轻轻擦伤,但沈枫的嘴边却有着深深的血痕。
沈棠的眉头微皱,围观的尽是太学院的学子,也不乏师长,但却没有人劝阻。
她不由在人群中寻找着沈榕的踪迹,他正在不远处与一个白发长须的老翁说着什么。
那该便是闻名天下的曹大人了吧。
她心中疑窦更盛,便用力挤到沈榕的身旁。
沈榕一眼瞥见了她,有些惊喜,“姐姐,你怎么来了?”
但随即便现出不赞同的神色来,“这儿乱,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先回府去的吗?”
沈棠先不理他,却向曹大人福了一福,“小女沈棠见过曹大人。”
曹大人和蔼地虚扶起她,“不必多礼,常听榕儿提起大小姐。正好老夫家中有个年龄相仿的孙女,便想寻个机会结识一下大小姐呢!”
他话锋一转,“只是,此处乃是是非地,大小姐还是先回府的好。”
话音刚落,场上便起了动静,林恕使足了吃奶的力道,全力向沈枫攻去。
沈棠一惊,但却见场中的沈枫笑容淡定,毫不慌乱,只不过轻轻一个闪避,便将林恕的全力一击躲了过去。
她的心中稍定,便听到沈榕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放心,大哥近日勤学苦练,功夫一日千里,精进了许多,林恕那几下子花拳绣腿,伤不得他。”
见沈棠仍有些担忧,沈榕压低了声音,“大哥的伤尽在明处,那林恕受的伤可不只是脸上那几下子。”
沈棠点了点头,想来这林恕平素在太学院积怨甚多,此时见沈枫占了优势,哪里又有人肯将他们劝开?
只是以曹大人为首的那些师长,竟也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