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怒气冲冲出了大门,骑上马在府门外连转几个圈子,出了巷口,勒着马怔忡的看着喧嚣热闹的大街,都这会儿了,能去哪儿?不对啊,那个府是他的!凭什么把他赶出来?真是晕了头了,往外跑什么啊!五皇子突然想明白了,拨马冲回门口,跳下马又怒气冲冲冲了回去。
璎珞怔怔的看着直冲进屋的五皇子,怎么……又回来了?
李恬的愕然差点掩饰不住,她刚刚才反思过自己,这会儿当然得好好贤惠,半句多话不敢说,恭敬客气的接进五皇子,又亲手奉了茶,五皇子虽说看着不怎么自然,却同样没半分要再挑事的意思,两人各怀鬼胎,谁也不提刚才呛话的事,好象刚才那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两人吃了饭,五皇子抿着茶,垂着眼皮道:“我有话跟你商量。”李恬忙示意璎珞,五皇子瞄着众丫头婆子都退出去了,这才放下杯子,轻轻咳了一声,先从听说右相姚晋安要和临川侯姜家说起的事说起:“……让孙六寻常跑姚家和姜家的媒氏打听了,都说没听到信儿,今天正好碰到姜六郎,就问了句,说是前儿温国公夫人乔氏跟他母亲提过一回,觉得姚相嫡出的小女儿姚九娘子跟他正合适。”
五皇子抬头看了眼李恬,李恬正听的专注,姚九娘子只有一个嫡亲的姐姐,嫁的是东阳郡王府世子叶树盛,提亲的又是温国公夫人……李恬迎着五皇子的目光道:“你觉得不合适?大爷知道这事吗?他是什么意思?”五皇子不由的舒了口气,跟她说话就是省心:“是大哥先听说的这事,姚家跟姜家不合适。”
“既是温国公夫人出面提的这桩亲事,姚家这头必定愿意,这事就得看姜家的意思了,姜六爷自己是什么意思?”李恬微微蹙眉道,五皇子赞赏的看着李恬道:“姜六的意思是不想结这门亲,姜六为人谨慎仔细,姚家这样的,又是这么个当口儿,他自然不愿攀这样的亲,再一样,姜六也是个挑剔的,姚九娘子虽好,可不怎么合他的心意,他一直想说个合意的媳妇儿。”
“嗯,姜家这样的,实在犯不着冒这个险,姜六爷要寻个合意的媳妇儿……他有看中的人了?”李恬反应很快,五皇子一边笑一边点头:“我也没想到,他竟看中清江侯府俞家大娘子了。”李恬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姜正源看中俞瑶芳了?这是哪跟哪的事!
“他什么时候见过瑶瑶了?”
“我问过他,他说头一回留心,是有一年在东阳郡王府听你和俞大娘子,还有南宁郡王府二娘子合奏那个碧涧流泉,说琴声随意自在,尺八清雅脱俗,他说他从没听过那么纯净清雅的曲子,就留了心,后来远远看到过一两回,竟是人如其曲,就这么觉得不错。”五皇子解释道,李恬眉头蹙的更紧了,看着五皇子问道:“东阳郡王府那曲碧涧流泉是两年前的事了,他既然留了心要看人,京城就这么大,肯定早就看过了,既看中了,怎么不早托人提亲?”
五皇子皱了皱眉,李恬盯着他道:“瑶瑶和阿珂两个我一向视若亲姐妹,她们的亲事一丝儿也马虎不得。”
“这事不可细究,”五皇子话言有些含糊的解释道:“姜六凡事都要细细衡量,算得算失,当初他只是看上俞家大娘子的人品,别的只怕没怎么看中,再说他一直觉得不成亲更自在,一犹豫也就拖下来了,如今人家看上了他,姚家不成,肯定还有别家的小娘子等着,他年纪不小了,也没什么好借口能用,成亲这事拖不下去了,只好赶紧寻个自己看中的定下,再说,你如今是王妃了么。”
李恬深吸了口气,她听明白五皇子的意思了,姜六一是被人挤进角落了,要么娶个自己看中的,要么娶别人塞给他的,两害权衡自然取其轻,二来,自己做了皇子妃,俞瑶芳和自己关系非同一般,这身价也就略有不同,五皇子如今又附于大皇子……也算进退皆可,这是个精明人。
“这事我得先问问瑶瑶的意思,”李恬抬头看着五皇子道,五皇子怔了怔:“先问俞大娘子?问她做什么?这事不得先问问徐夫人的意思?”
“先问瑶瑶!”李恬不容置疑的肯定道:“是瑶瑶要嫁人,先得她看中了,她愿意嫁才行。”五皇子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算了,他还是别多话了,他这个媳妇与常人不同,不能以常理推论。
隔天傍晚,京城大雪纷飞,第二天,东阳郡王府赏雪会文的帖子就送到了晋安郡王府,李恬打听到林珂和俞瑶芳也过府赏雪,和五皇子出门上了车,往东阳郡王府过去。
在二门里下了车,五皇子扶下李恬,送了几步,将李恬送到月亮门口,站在雪地里,看着李恬的背影转个弯看不到了,这才转身往另一边过去。
叶树盛紧趋两步迎上前见了礼,一边引着五皇子往园子另一边的明远阁过去,一边笑道:“有件事儿正要寻五爷讨个示下,今天既见着五爷,我就偷个懒,就便禀一声。” WWW⊕ ttκǎ n⊕ C〇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示下不示下,禀不禀的,我又不是四哥,你跟我这么说话,这是寒渗我呢?你看看,我这浑身上下就三个字:不自在!”五皇子半真半假道,叶树盛被他说的笑起来:“五爷如今开府封了郡王……得,我知道了,咱们还跟从前一样说话,那我就直说,也不是大事,就是明年曲引的事,五爷也知道,前两年宁国大长公主还在的时候,温国公府也想学着人家酿酒,就打点着从点检所分了不少曲引过去,这其中就有千春坊的几份,后来大长公主没了,温国公府也没人再管这事,这曲引窝在手里倒成了件麻烦事,后来就又还给了点检所,眼看着要分派明年的曲引,早先那几张曲引,千春坊如今还要不要?”
五皇子看起来有些不明就里的样子,想了想才答复道:“千春坊不是早合进清风楼了?这曲引的事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急不急?”
“这有什么急的?!”叶树盛既卖了这份人情,自然要卖足,忙摆手笑道,五皇子舒了口气:“不急就好,这事我回去问问黄掌柜,清风楼和千春坊都是他管着,这个谢字我就不说了,你哪天得空儿,我请你看样新鲜热闹,好好寻寻乐子去,东城瓦子新来了几个女相扑,你听说了没有?”五皇子一脸的八卦:“这新鲜热闹多亏了姚十四,你哪天得空,多叫几个人,我请客,咱们好好乐一乐去,姚十四说,几个女相扑功夫好,人长的更好,偏我这一阵子忙的不行,还没去开眼呢。”
叶树盛一听说到姚十四,就知道这热闹没什么好事,急忙摆手道:“五爷这心意我领了,眼看着临近年关,我这忙的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等过好年,我再请五爷喝酒热闹。”
“那成,过了年我再请你……”五皇子和叶树盛一路亲亲热热的说笑着进了明远阁。
明远阁里已经到了不少人,林扬文正拉着蒋鸿站在离门不远处说话,见五皇子进来,急忙推着蒋鸿,堆着满脸笑容上前见礼,他现在和五皇子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了。
五皇子从来没有架子,见谁都客气亲热,拍着林扬文亲热的开了两句玩笑,随意的侧进两步,却正好避过林扬风,站到蒋鸿侧前笑道:“状元公什么时候得空,给我写幅对联挂挂,昨天进宫,好几处都挂上了你新书的对联,真是让人眼前焕然一新,联句好,字写的更好,真是难得!”
“五爷过奖了,”蒋鸿笑容温和中却隐隐透着丝丝疏离。
“听说宫里匾额对联都是大家笔墨,表弟的字也挂进宫里了?怎么没听你说过?”林扬文探头过来,惊喜的叫了一声,五皇子和蒋鸿一个笑的亲呢、一个笑的温和,却谁也没接林扬文的话,蒋鸿正要接着刚才的客套再客套几句,厚重的门帘掀进阵冷风,徐思海抬脚跨进门槛,一眼就看到蒋鸿和五皇子等人,忙上前两步,恭敬客气的和五皇子长揖见了礼,客套了几句,转头看着蒋鸿笑道:“我昨天夜里新得了几句好词,你帮我看看?”
蒋鸿点头答应,两人和五皇子客气的拱了拱手,往明远阁里面长几前写那不知道有没有的新词去了,五皇子慢慢呼了口气,瞄了两人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这两人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可就是不怎么对劲,五皇子斜了眼林扬风,抽出折扇拍了拍他,拉着他说起闲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