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仙子,解某对不住了……”解晖说这话时,明显中气不足。他方才虽然震开了楚邪王,也令楚邪王受了内伤,但是他自己的伤势更加严重。
在以全身功力震开楚邪王的那一刹,楚邪王的剑气也趁虚而入,伐入了他体内。那个时候正是他体内最空虚之时,结果待回援之时,已然压制不住那怪莫测的剑气。
经脉惨遭蹂躏,肺腑亦被重创。虽然最终又是靠呕出一口血排出了剑气,但他现在的战斗力只剩下巅峰时期的三成。而且这等重创,不休养个三年五载体想恢复。
现在的解晖,莫说接楚邪王一剑,可能连安隆一拳都接不下了。
而楚邪王在被他以全身功力反击震开之后,居然只流了几滴鼻血,居然还能继续攻击,一剑葬掉武功仅次于他的枪王范卓!
这等惊世骇俗的剑法,放眼巴蜀谁能匹敌?
今日解晖主动挑衅楚邪王,已与他结下梁子,若继续纠缠下去,不主动认输,解晖清楚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而失去了他庇护的独尊堡,岂不是要被楚邪王连根拔起?
解晖不是独行客,不是游侠儿。他有家有业,有妻子儿女。为了解家,为了独尊堡,纵使低头认输,颜面尽失,他也只能做此选择!
“自今日起,巴蜀之地,再无独尊堡。自今日起,武林之中,再无判官解晖!”说出宣布退隐的话之后,解晖拖着一身沉重的伤势,蹒跚而去。与他出场时威风八面,王者之气横竖溢的排场比起来,他离去得格外凄凉。
没人留难他。便连楚邪王也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
从前的楚邪王,杀人只凭好恶,哪管对方身份?而现在的楚邪王,在与自己正义善良的一面人格渐进融合之下,已然能稍许控制杀戮毁灭的欲望。
对解晖这种身负重伤,斗志已失,又宣布退隐的人下手,实在太没有高手风范了。
楚河相信,以解晖的身份,只要当众作出了承诺,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所以他目送解晖离去。
解晖一去,周围陷于暗处埋伏的高手便少了七成。
这并不是说独尊堡一家便带来了那么多高手。离去的七成人中,还有三分之一是川帮的人。但范卓已死,解晖又俯首认输。眼见巴蜀两位最强的高手都在楚邪王一击之下,或伤或殁,川帮的人纵使想为老板报仇,也得衡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飞蛾扑火这种蠢事,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的。
巴蜀三大势力之一,独尊堡退场!
巴蜀三大势力之一,川帮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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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清楚,这并不是真实的历史世界,在这个很奇怪的世界中,武林高手有着莫明其妙的威慑力和统率力。
青蛟任少名死于寇仲、徐子陵之手,从此强横一时。连岭南宋家都颇为忌惮的“铁骑会”烟消云散。
瓦岗大头领翟让不以伤,武力不打折,李密就不敢发动叛乱。
武尊毕玄以一已之力震慑草原,令东突厥势力大炽,强压西突、铁勒。
傅采林弈剑无双,致使高丽这弹丸小国,依然能在强隋的大势之下幸存至今……
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所以,当解晖宣布退隐,武林之中便从此再无独尊堡。
而枪王范卓殁于楚河剑下,纵然他还有一个儿女范采琪继承帮主之位,川帮也必会四分五裂,一崛不振。范采琪可没有她父亲那样的声望武功,她是没法子震住手下那群桀骜武夫的。
所以现在巴蜀三大势力中,真正还保有实力的,只剩“巴盟”一家。
但是……既已打定主意趁今夜之机,实施斩首战术摧毁巴蜀三大势力,楚河还会容允巴蜀的首领全身而退么?
楚河的眼睛瞄向了巴蜀的四位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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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楚邪王那邪异暴戾的眼神扫过,巴蜀的四位当家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他们清楚自己的分量。在巴蜀一地,他们四人论声望、武功都无法与解晖、范卓相比。
解晖都认输了,范卓都挂掉了,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向楚邪王叫板?
但今日之事显然已无法善了,楚邪王可以放走宣布退隐的解晖,却绝不会容许他们四人全身而退。
除非……他们也像解晖一样,解散巴盟,退隐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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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当家快走!”娇叱声中,秦川出手了。
方才楚邪王败解晖、杀范卓时的动作实在快得超出了她的想象,所以她根本不及救援。现在在楚邪王又不怀好意的盯上了巴蜀的四位当家,她便再也按捺不住,抢先出招了。
独尊堡、川帮、巴盟都是应她之邀前来助拳的,而今却造成这般后果,到了这个地步,她绝不能让巴盟再有损伤。
亲眼目睹解晖败、范卓亡的秦川,已没有能战胜楚邪王的自信,她只助着以手中的倚天剑,稍稍阻挡楚邪王片刻,好教巴盟的四位当家能全身而退!
倚天剑出。
电光激射,剑气漫空。
几乎只在瞬间,秦川的剑光便已将楚河笼罩。而她却像翩翩起舞的仙子,在剑光中若陷若现,似被淡云轻盖的明月。
而那森寒的剑气,迫得蓝胖子这级别的高手,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蓝胖子喃喃道:“这等剑法,已配称‘天外飞仙’!”
秦川以心驭剑。
漫天掩映的剑光隐去了她这一剑的真相。她的剑掩在了炫丽的剑光中。教人看不清剑身在何处。她的人起伏于剑气里,教人辨不请她的身将飘往何处。她明明只是随手刺出的一剑,却仿佛夺天地之造化,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在秦川出剑的同时,巴盟的四位当家同时抽身飞退。分别向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逃跑,企图利用秦川创造的时机闪人。而莲柔公主却并不想逃开。她屏气凝神,仔细的观察着楚邪王的动作,瞧他会怎样应对这浑若天成的一剑。
“日照香炉生紫烟……”被秦川的剑光剑气笼罩的楚河悠然长吟。闲适的就像游山玩水的诗人。
吟诵声中,色空剑信手挥出,洒下一片恍如烟云淡雾的剑光。
“铛铛铛……”一连绵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那淡若轻烟的剑光将楚河周身遮得密不透风。挡住了秦川好几乎无迹可循的一剑,并将她其后连绵攻击的一十三记后招尽数挡下!
色空剑与倚天剑交击,碰撞出灿烂的火花!
“遥看瀑布挂前川……”楚河笑意悠然,仿佛拈花而笑的佛陀,又似遥望瀑布的散仙。他眼神从容淡定,姿态潇洒闲适。被楚河的目光一罩,纵使以秦川剑气通明的境界,心境竟也产生一丝动摇,眼前一阵恍惚。
在这一刹,她忽然失去了对楚河的感应。本牢牢锁住楚邪王的气机竟落到了空处。明明站在她眼前的楚邪王,竟像是飘然远去至无尽虚空之中,让她有种虚幻不实的感觉!
强如秦川,亦被楚邪王的催眠术撼动了心境!
虽然只有这短短一瞬,虽然秦川很快就以无上毅力定下了心境,但是这短短的一瞬对楚邪王来说,已经足够了!
“飞流直下三千尺!”楚邪王那悠然的吟诵忽然转为慷慨激昂。清越的吟诵声中,他冲天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头上脚下向着秦川扑来。
而秦川这时刚刚收拾起心境,已失去了闪避的最佳时机——楚邪王那铺天盖地一般的剑气已将她所有的退路锁死,她除了举剑硬拼之外,已别无选择!
秦川已处于绝对下风。
“疑是银河落九天!”
色空剑的剑尖上绽出一点雪亮银芒。那点银芒一化为四,四化十六,十六幻无穷。星星点点的剑光联成无垠一片,向着下方的秦川倾泻而下,仿佛银河倒挂,灌往秦川头顶!
剑气破空,如雷霆滚动,又如大江咆哮。震得人心神震颤,耳膜嗡嗡作响!
秦川紧咬牙关,向着上方一剑刺出,以攻对攻!
在她身剑的时候,倚天剑竟快至幻作一道虚影,剑身变得虚幻不实,谁也无法看清她这一剑是要刺向何方。
“剑下留人!”小暄暄紧张的叫道。
她是在求楚河,不要杀了她的师妹。
但剑气银河已然吞没了倚天剑,吞没了秦川。
秦川的身姿已被那一片无垠的银芒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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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盟的四位当家尽管是朝着四个方向奔逃,但他们却无一得以脱身。
他们全被石邪王截住了。
他们本是向着四个不同的方向逃跑的,在他们想来,纵使有人来追,也没法儿将他们全部截住。
可惜,石邪王有着天下第二的轻功。
一直虎视在旁的老石在四位当家刚开始逃窜时,就已作出了反应。
他当先擒下了“猴王”奉振。当时奉振实在是跑得太快了,以至于快到他破空飞掠时带起的风声,掩过了石邪王悄悄靠近时的一切声响。
老石最擅隐蔽气息,背后偷袭。由他亲自出手,擒下心只注意着楚邪王的奉振简直易如反掌。
一招出手。奉振猝不及防之下,毫无反抗的成了老石的俘虏。
然后石邪王火速赶往离他最近的“大佬”角罗风,重施故伎将其拿下。不多时,巴盟四位当家便一一落入石之轩魔掌。当最后一个“美姬”丝娜就擒之时,她也不过才逃出了百丈开外!
考虑到这四位当家的民族身份,老石并没有将他们杀死。以免激发巴蜀的民族矛盾,惹得蜀中少数民族造反。
巴蜀少数民族极多,而这四位在各自的族中都有着很高的声望。若耍阴谋将他们杀死,再找人背黑锅还好说。但要是就这么将他们杀了,这笔帐便会算到楚邪王头上。这一来,对老石他们的蜀中攻略极为不利。
所以即便以老石的辣手,也不得不留他们一命。毕竟他们跟范卓、解晖不同。这民族矛盾还是能避免则尽量避免。
更何况,解晖退隐,范卓被杀,巴蜀的头面人士所剩不多。虽然安胖子蜀地极有声望,但并不是人人都买他的帐。若想顺利接收巴蜀治权,须得有人上助。这巴盟四位当家个人武力都不算太高,控制起来相对简单,若能将他们降伏,由他们协助治理巴蜀的少数民族,倒也能省下不少事来。
如若不从,最多将他们杀了,重新扶植各族之中有声望的人作代理人便是。
至此,巴蜀三大势力的首领,已算是被一网打尽!
他们也算是自作孽。倘若各自龟缩于自家老巢之中,即使以楚、石两大邪王之能,也无法这么顺利的实施斩首战术。可他们偏偏离开主场,自己送上门来,楚、石两位邪王若不笑纳这份厚礼,那真是罪该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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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剑脱手飞出,铿的一声插入地上的青石板中,剑身兀自颤动不休。
一滴血顺着剑刃缓缓淌下,没入石缝之中,剑身又变得纤尘不染,清亮如一泓秋水。
是楚河的血。
虽然他那一招“疑是银河落九天”彻底将秦川吞没,但是秦川不计生死对攻的那一剑,却也刺中了他的胸膛。
可惜,剑刃仅入肉半分,刺出一个小小的血点,剑气也未能侵入楚河体内,摧毁他的心脉。
“剑法不错。”楚河淡淡说道。
此时他已站到了秦川面前,色空剑冰冷的剑锋,架在秦川雪嫩的玉颈上。
秦川那柔嫩右手虎口爆裂,鲜血顺着她的手指缓缓淌下,一滴滴的坠落尘埃。她右臂的衣袖已消失不见,裸出一条欺霜寒雪的玉臂。只是小臂显然已经折断,那本应诱人垂涎的玉臂怪异的扭曲着。
她面色惨白,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胸膛不住的起伏,挺拔饱满的胸襟上,染着一片暗红的血迹。这是她吐出的鲜血。
虽然身负重伤,虽然剑加于颈,但她的眼神却很淡然,很安详。她凝神着楚河,缓缓道:“为何要手下留情?”
如果不是楚邪王手下留情,那可怕的一剑早已将她的整条右臂绞成肉屑,绝不会仅仅绞碎她的衣袖,震断她的臂骨。而顺势发动的连绵后招,势必将她整个身体绞成碎片!
如果楚邪王不手下留情,她那一剑无论如何也刺不中他的胸膛。
“你是妃暄的师妹。”楚河笑了笑,说道:“杀了你,妃暄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很伤心难过。而且……抓住你不是更好么?抓了小的,自然会引出老的。有人质在手,又不会跟静斋拼个鱼死网破。再怎么说静斋也是白道领袖,一个成熟的男人,绝不会在自身羽翼未丰之前,为图一时之快,彻底与静斋这种大社团撕破脸皮。留着你,正好做个缓冲。”
“人家早说过,家里还缺个洒水扫地的丫环。”婠丫头背着双手,笑眯眯的踱了过来,很认真的瞧着秦川:“莫以为人家是在说笑。而且……”她又看了蓝胖子一眼,“我手下的小弟的终生大事,还得着落在你身上呢!”
“嗯嗯!”蓝胖子肥脸笑乭一朵花,“婠大姐如此厚待小弟,小弟唯有粉身以报!”
“师姐……”秦川叹了口气,望向正一脸心疼的看着她的小暄暄,幽幽道:“你便眼看着他们欺负小妹么?”
小暄暄小嘴微张,还没说话,便被婠丫头抢在前面打断了:“哟,刚才是谁气势汹汹带人来找场子吖?刚才是谁叫嚣要把小暄暄抓回去,由梵老尼处置哪?刚才人家可没见着你稍稍顾念一点同门之情呢!现在被人家老公打败了,便想着寻求师姐庇护么?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婠师姐!”小暄暄不满的瞪了婠丫头一眼,又满脸疼惜的看着秦川,说道:“你放心,有师姐在,没有能欺负你,楚哥哥,师妹已负了重伤,再无力打斗,你……你先撤剑,让我替她疗伤吧。”
秦川受伤颇重,以她现在的伤势,即使静斋心法有疗伤奇效,也需要养一年左右,才能与高手动武。
楚河点点头,撤下了架在秦川颈上的剑。小暄暄趋身上前,抓住秦川玉臂,柔声道:“师妹莫怕,姐姐这便为你接骨疗伤,忍着点疼……”
秦川看着满脸温柔怜惜的师姐,又看了看她粗大的腰身,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委屈酸涩,难受之极。她轻唤了一声“师姐”,喉头便已哽咽,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泪水不知不觉盈满了她的眼眶,即使利剑加颈时仍淡定从容的眼神,已变得凄婉哀凉。
这是这时候,却已没有关注秦川那显有异的眼神……
第二集 笑红尘,留香歌笑楚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