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夜,枪声才完全停了下来。
镇子上原来的宪兵驻地被李景林征用了,此时大伙儿围成一圈,看着面前一箱箱的银元眼神发直。
谁都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竟然搜刮了好几万大洋,这还不包括那成沓的法币。
法币现在还没贬值,要等明年重庆才会大批量印刷。
要是换算成大洋,眼前这些怕不是有十多万现大洋。
这要是多来这么几次,大伙儿岂不是都可以卷铺盖回家当地主老财了?
即使是李景林都被这一箱箱的银元晃花了眼,就算是他最富有的那会儿,也不过就是几百块大洋的身家,在镇子上也就算是个中产阶级。
杀人放火金腰带,古人诚不欺我!
稳了稳心神,他把箱子一盖,“钱的事情等会儿说,咱们先开个座谈会,就当是老兄弟们闲扯。”
众人竭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围着李景林坐了一圈儿,尽量不去看那些箱子。
说是座谈会,其实众人潜意识里就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距离李景林最近的是许大勇、刘麻子,尽管两人身边还空着位置,但是没人凑上前。
其次是大个儿、赵铁头、二小、眼镜、瘦猴,瘸子也在,是刘麻子拉着在身后坐下的。
最外圈就是几个站着的,四川佬老烟袋,即使最苦的时候,也用几片破树叶当烟抽;江西人赵五福,这是人家大名;最后两个就是站着傻笑的狗春跟喜欢做饭的板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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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没聚在这里的,就是靠门口的海生,时刻选好了最佳的逃跑路线。
这些就是后来被底下人称作的十三太保了。
“先说说这次的收获,眼镜,军械库清点完了吧?”
眼镜身子一挺,“报告长官,清点清楚了,其中原装毛瑟步枪3支,中正步枪26支,三八大盖17支,汉阳造191支,老套筒81支,步枪共计318支。捷克式轻机枪2挺,哈齐开斯轻机枪1挺,二四式重机枪1挺,机枪总计4挺。手榴弹有42箱,手雷有5箱。另外还有20式82毫米迫击炮2具,炮弹只有半个多基数,掷弹筒有5具,专门的榴弹只有不到30发,打完之后只能用日式手雷替代了。至于剩下的钢盔水壶装具等,大约凑出不到两百套,大体就这些了。”
许大勇愣了下,狠狠骂道,“妈了巴子,有这么多武器,宪兵队跑什么?”
瘸子冷冷一笑,“你说呢?宪兵队那帮杂碎,跟中央军的那……咳,除了在背后开枪,还能干啥?”
虽然他还是痛恨中央军的,但是对李景林却是恨不起来,再怎么样人家也救了他的命。
何况他刚说中央军,就被屋里一大帮子人冷盯了过来,可不会自讨没趣。
“行了,不讨论这个,瘦猴,说说你那的情况。”
猥琐的瘦猴轻咳下嗓子,竭力保持庄严,“在李长官的正确领导下,在李长官的英明决策下,在李长官的真情感召……”
李景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黑着脸说道,“说正题!”
大家伙都在下面憋着笑,瘦猴却是一脸自得,对着李景林欠了欠身子,“镇上富户捐献上来的东西如下:汉阳造跟老套筒等枪支69支,粮食三万六千斤,布匹太杂,但是保守做个三百套军装还是可以的。”
李景林点了点头,后勤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怎么聚拢人心了。
“大家伙儿跟我认识一个多月了吧?就是瘸子你也认识我有一个月了,虽然咱俩没啥交集。”
看瘸子要说话,李景林打断了对方,“先听我说完,我没针对你的意思,就是想说说心里话。”
“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父母是谁,有没有老婆孩子,甚至连我自己的名字,我都不知道,这李景林还是因为胸口的那个李字自己给自己起的。在哪受的伤,怎么受的伤,被许大哥从哪抬回来的,我也没印象。我想我的阵亡通知书,估计已经送到了家里,我也权当我死了。”
“这人死了,就没啥指望,可我又怕死,我想活着,那就得找个指望。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唯一的念想就是能苟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得想办法饿不死。索性,我还有块好表,拿到当铺当了,换了点大洋跟吃食,我也没藏着掖着,我就觉得,大伙儿齐齐心,怎么就活不下去?”
“后来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啥都好说,就是齐心这俩字办不到,大家伙你拆我台,我拆你台,你们想想,咱们院子原先十二个人,去了死去的萝卜,加上后来的眼镜跟瘦猴,拢共十三瓣烂蒜,就这样还分成了四五个小团体。”
“什么西北派、欢乐帮、南方系、书生党,据说还得组成一个北方系,以此跟南方系抗衡。”
看到许大勇跟刘麻子要说话,李景林摆摆手,“都别急着否认,听我讲完。我没说这种事情不对,有个伟人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我算是明白了,这种事情避免不了,大家都有个亲疏远近,小团体这个东西就没法避免。”
说完之后,李景林扫视眼众人,故意地放缓了语速,“但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奋斗,这总是可以的吧?”
停顿了会儿,喝了口水,故意给众人留下思考的时间,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我这人有个优点,不记小仇,嗯,瘸子,这话就是跟你说的,你不用怀疑。我没抢你老婆,你也没杀我父母,没啥深仇大恨,即使那天咱俩冲突起来,撑死了就是打一架,这没啥,大不了咱俩鼻青脸肿呗,你还真会弄死我呀!”
瘸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不能,也就是揍你一顿出出气。”
大个儿嗤笑一声,“得了吧,死瘸子,你不被揍一顿就算好了。”
刘麻子嘿嘿一笑,“咱们李长官肯定不会抢瘸子的老婆,他这么丑,也讨不着老婆,肯定是个光棍咯!”
瘸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那是劳资不想找!”
板牙在后面拍了拍瘸子的肩膀安慰道,“么事,大家伙儿都是光棍,不丢人!”
等大家玩闹过后,李景林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但是,我这人还有个缺点,那就是记大仇!谁要弄死我,我就要弄死谁,恰好,我前不久差点被鬼子干死!对外人,我会喊口号,什么国家大义,但是对咱们这帮老伙计,我也说实话,我要报这仇!这已经是我唯一的指望了!我连自己爹娘都不记得了,活得还不如条狗,一条狗还知道野完了回家,我连家在哪都不知道!”
一说到家,大家伙纷纷就想起了自己,一个个直愣愣在那发呆。
戏演得差不多了,李景林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咱们现在也算是有枪有人了,我李景林是打算拉起队伍跟鬼子干的,但是在座的老兄弟们不一定非要跟我选一样的路。这也有不少的钱,想走的,每人两千块,别怪我贪,我得想办法养兵,两千块够大家伙过上舒坦日子了,再多你也保不住。留下的,钱更少,每人每月就是几十块大洋,大家仔细斟酌吧,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