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笙歌,轻舞水,笛声琴声各自主调,却又出奇得和谐,似日月同辉,非俗丽美人可比,连婀姬的舞姿都显得迟滞了。笛者,瑾王爷;琴者,冉世子。两人相貌之出色,一向比为日光月光,同时大有不能同一片天共存的意思。到了这日,日月齐台已是压尾的戏,今后再难逢。
登基半年的新皇帝一边大声叫好,一边点到泫冉,“冉弟,你也是,何必非要跟你爹回封地呢?难道是舍不得你的世子妃?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你一个大老爷们跟去也帮不上忙,不如晚个半载,回去正好抱儿,省心。“
泫冉笑得阳光,“谢皇上挽留,只是我爹年纪也大了,想我直接管了封地那块的事,孝礼大得压头,我不得不跟去。皇上真要想念我这个弟弟了,等一切安顿好,下旨召臣弟入都,臣弟立刻快马加鞭。“
“好!这可是你说的。“如大荣其他皇帝一样,泫澈盛表面上也是兄弟友爱的功夫到家,“六弟,你得当个旁证,朕可不想这琴笛合奏成为绝响。泫瑾荻将长笛递给身后的小公公,一笑炫彩,“何须臣弟旁证,皇上一句话,东平王叔都得留在都城辅佐朝政,更何况冉堂兄。不过,东平封地一向为大荣最兴盛的祖地之一,每年交税之重可比南方大州,往年都是王叔派最亲信之人打理,如今冉堂兄要接手,少不得要亲力亲为,让底下人心服才行。确实不能不走。皇上虽舍不得兄弟,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太皇太后还康健着,东平西平的直孙怎能不勤来,好歹要一年回来一两趟报个平安。”
新帝嗯嗯直道不错,还想再敬一轮酒,身旁的贞宛却倚来悄悄,半句不言,只是歪了一面桃花粉颊,醉意醺然的娇柔困倦,立刻惹他宠念满满。说声众臣可歇。明日再接着赏雪,就扶着美人入行宫深殿去了。
泫瑾荻等到最后才退,为了隐藏他自己,和新帝这批新臣没怎么套近乎。当然。这么做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让皇兄认为自己无野心。不搞结党营私这类事。众所周知,他瑾王府的谋士和武士是专门负责开发吃喝玩乐新花样的,这个月在嬉斗馆就有一场规模较大的竞技。以各大名门贵族为队,团队总分为评优基础,皇帝亲自参与评分,胜者代表的名门会获得丰厚奖赏,甚至还赏土地和子弟们官位。皇帝如今嫌嬉斗馆太小,让工造司构想大型竞技场的可能,打算将此发扬光大。
他个人以为,这种构想要完美实现,非他的爱妃不可,工造司那班人是弄不出名堂的。争资源争名位的家伙们,很难在技艺上有令人耳目一新的造就,但反观兰生,专心致志,一心一意,才让建筑本身释放光彩。
“瑾王爷。”
以为可以清静,不料有人候着,泫瑾荻一看,“安少相居然有闲留到最后?”朝中已有个安相,其子再任,人称安少相,真是父子得意的两代人。
“专等王爷出来,有一事禀。”安鹄低眉的模样不显得志的张狂,毕竟能坐到这个位置,好坏且不论,绝非俗物。
“哦?本王乃是不管事的王爷,安相不会不知道。”迄今和安鹄没有明面上的冲突,但泫瑾荻清楚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人,这个对自己的妻一直存有心思的男人。
“下官当然知道,只不过有一样事王爷是不会不管的,虽然有人还真不想让王爷管。”安鹄对兰生的打算是,要当笑到最后的那一个,目前还没到那个阶段,“兰王妃的事。”
泫瑾荻抬眉,却不急于问。
安鹄依据泫瑾荻的神情,自觉往下说,“下官刚得到急讯,兰王妃......”有些难以启齿的铁青面色,“......兰王妃与玄清观道士发生苟......”
‘安少相。‘泫瑾荻却冷然打断了安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兰生是极具魅力的女子,倾慕她的男子不在少数,本王清楚,但好在那些多是君子,慕之有礼,想近却疏。本王以为安相也是君子之一。”
安鹄让泫瑾荻暗责了,不由冷脸,“下官与兰王妃相识于王爷之前,如同亲兄妹,只有真心关切,并无半分亵渎,但消息来自皇后身边,只怕此刻兰王妃深陷冤屈,有口难诉,要仰赖王爷信任了。下官只负责说事。今日午后,众女眷小憩,兰王妃休息的那一间屋子发生命案,一个没穿衣服的年轻道士死在她床上,而王妃和当时服侍她的女官,也是五公主府里的,叫瑶璇的女子,两人都不知所踪。皇太后大怒,命人搜山,但至天黑,只找到了女官,仍不见兰王妃的踪影。这件事目前秘而不宣,但想来一定会报于皇上。下官先告知王爷,只因不忍看儿时的妹妹遭人陷害,又被王爷误会罢了。”
安鹄说完,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对方的声音,微微抬头看去,但觉那张华丽的面容阴晴难捉,“瑾王爷......”他的话没机会说全,因为瑾王爷高大的影子已从他身侧卷了过去,挟带一股子寒风,眼前只剩殿内空荡荡的金碧辉煌。
他的神情沉静了很久,直到有人喊少相,微躬的身子才直起,目光漆冷,比夜更深,甩袖踏步而去。他的笼子已经做好,但无需他亲自动手去捉那只美丽的雀,终有一日 ,它会自己飞进去,成为他的宠物。其实,要感谢她嫁的是这位主,注定她的命运坎坷,婚姻不幸。
泫瑾荻下了台阶,见到柱子旁倚立的人,阴晴难捉的面容却露出玩味,“我如今知道了,当王爷要比当皇帝受人喜爱,个个凑上来。”
泫冉挑眉,与越来越妖的月颜堂弟相比,他阳光的俊反而渐渐在失色,“先碰上谁了?”
“安鹄。”泫瑾荻这时有些叹真,“兰生遇到了麻烦,他来报信。”
泫冉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忧,不及掩盖,“什么麻烦?”
“让人设了一局桃花。她一向不会讨好后宫里那些女人,这局虽老套,多半不会有人愿意出面帮她说话。说起来,今日你娘和你妻去赴宴了没?”泫瑾荻自小父母双全,又身为皇子天骄,却因宫斗朝争反而早熟,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是千捶百炼,完全没有安鹄以为的疑妻重重,立刻着手寻找破局的证人。
泫冉闻言皱眉,“岂有此理,谁那么大胆子敢陷害她?我娘今日没去,到西平王府吃道别酒,不过云华郡主去了,我马上派人问她。”
“都快是你孩子的娘了,你还称她郡主?而且她对兰生的事本存芥蒂,你着急上火找她,她就算知道些什么,恐怕也不肯说了。不用急,让我出面吧,只是要耽搁你们夫妻的行程几日。”
云华郡主就是伯嫚,泫冉的世子妃,如今有孕在身,可是夫妻关系仍不属如胶似漆。
泫冉笑中微酸,“她若对兰生还存芥蒂,那我可就太失望了。人之情,自难控,强求不得。当初我喜欢兰生时并未遮掩,兄弟之间谁不知道,但兰生从未许过芳心,所以你我坦荡不伤和气。云华郡主才嫁我那会儿却没少寻气,故而我不爱理她。忽而有一日她与我说对不住,并道今后再不拿此说事,似真想明白了,我这才敬她惜她。她如今有了身子,性子更慈,你放心交给我去问。”
泫冉说罢,召了个近卫耳语几句。
泫瑾荻望着那近卫的身影匆匆,调转目光,“你等我又是何事?”
“谢你费心,我知皇上本意要留我夫妻,实为人质,就防我爹有野心。如果不是你一直为我们说话......”这个新帝基本不管别的事,最关心他屁股下那张龙椅,特别疑神疑鬼。
“我不过实话实说,况且盯着我就该耗他全部力气,若他还能分心他人,岂不是我没本事?”泫瑾荻一笑妖华。
泫冉当然听得出其中的意味,“六弟,你......”想当皇帝吗?
“我会让三哥很忙的,忙到没时间惦记你们。两位王叔从来忠君,留在帝都,我也头疼,这里顺便跟冉哥说一声,将来在封地听到我的坏话,可千万别当真,把城门关好,等风平浪静就是。”泫瑾荻不干对自己没好处的事,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有利于他才行。
泫冉不知自己竟能笑出来,“你小子到底还是要兴风作浪的,只是你要是倒霉了也罢,别连累了她跟你一起倒霉。不如这样,真有那么一日,当哥哥的帮你照看了?那位安少相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你甘心她落在他手里?”
“她当然值得最好,不过我之后,却不会是你。”泫瑾荻忽然靠近,在泫冉耳边说了两个字,才走开了,脚步晃晃悠悠得,闲哉。
泫冉动容变色,呢喃,“他怎会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