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秋,渡口小集上人来人往,黑面儿鱼粥店内更是坐满了人。一个个翘首以盼,等待姝儿出来唱曲。姝儿如今在阳谷周围也算出名了,人人都知道她在鱼粥店中唱曲,顺带着连黑面儿鱼粥店也弄得人尽皆知。有的人还专门从其它县里跑过来听姝儿唱曲,有的还想延请她去家中或者酒肆中唱,可不管出多少银两,都被她一一给谢绝了。
店中人影幢幢,喧哗四起,都说姝儿怎么还没出来。
这时,只见一个面罩纱巾,怀抱琵琶的女子款款从楼上走到店中特地搭起的高台,然后弹起琵琶来,本来喧闹的店中顿时为之一静,可谓鸦雀无声。
姝儿坐在高台上,半抱琵琶,轻拨琴弦,一缕缕清音顿时从她指间跳脱而出,只见她微启香唇,轻轻唱道:
“女儿欢,眉目弯弯,浅笑靥,红墙挂梦;
女儿愁,幽怀何诉,凝秋波,檐下朝暮。
女儿悲,长命含泪,颜憔悴,九泉问谁。
女儿恨,飘萍离根,爱怨嗔,百年回身。”
一首女儿词从她口中悠悠唱出,声带哀怨,是暗叹自己身世,或悲凉自己命运,只听得人心纠结在一起,竟然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啪”
就在这时,下面一个吃酒的客人猛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喝道:“那小娘,你家里是死了人还是怎的,唱得哭哭啼啼的,弄得爷爷吃东西都没了胃口。”
那客人话音一落,他旁边一个同来的汉子连忙扯着他的衣角,让他坐下,还叫他不要惹事。
谁知道他却不领情,反而瞪大着眼对他说道:“你这斯,怎的这般怕事,想爷爷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难道还会怕事不成,”说完,又转头对着高台上的姝儿喊道:“小娘子,唱什么破曲儿,还不如过来陪爷爷喝酒,爷爷还能赏你几个银子花花。”
周围的人看他闹事,连忙离他远一点,生怕受他牵连,有些小集上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一般,心道:这蠢货也敢在黑面儿的店中惹事,是不想活了。
张昆和他两个手下看到有人闹事,走了过来,“这位客官,您若是要喝酒请便,但请不要在这边闹事。”
这客人旁边的朋友连忙劝道:“不要在这闹事,我们走吧!”说着,拉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谁知道那人一点也不领情,一把甩开他的手,嚣张的说:“闹事,闹事又怎么样,爷爷就喜欢闹事。”说完,就拿起椅子砸了过去,张昆的一个手下不小心登时被砸伤了手。
张昆一看,哪还忍得住,登时一脚踢了过去,那人闪身躲过,一时两人你来我往,厮打起来,好不热闹。原本是过来听曲的客人见到有热闹可看,顿时在旁边喝起彩来。
坐在高台上的姝儿一看,眉头微皱,就要下来劝,却看到无衣施施然走了进来,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管了,往房中走去。
张昆看到无衣过来,往后一跳,来到无衣面前,恭敬的叫道:“东主,”
“嗯,”无衣淡淡的应了一声,看到地上杯筷桌椅碎屑成堆,一片狼藉,不由皱起了眉头,对着张昆问道:“怎么回事?”
“哇...哈哈哈,”那闹事的人听到张昆叫无衣东主,顿时捧腹大笑起来,“一个黑炭头似的黑小子,也能做你们东主,哈哈哈哈...”
无衣看到大汉张昆的样子,脸顿时冷了下来。
“东主,这人是来闹事的。”张昆底声说道,对没能抓下这人,搞得店中乱七八糟,他很是内疚。
“没错,爷爷就是来闹事的,你能奈我何,黑小子,还不去弄些好酒好肉来伺候爷爷,还有叫那弹琴的小娘过来陪爷爷喝酒,伺候爽了爷爷,爷爷就走,要不然爷爷就把你这破店给拆了。”
无衣听了,大怒,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立时出手,一拳直往闹事之人胸口打去,那人一看,连忙倒退。无衣哪会这么容易放过他,一脚踢在旁边的椅子上,椅子顿时向闹事之人直飞而去,那人大喝一声,拳头直往椅子上砸去,椅子登时被砸得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无衣脚下一窜,身子往前冲去,手中拳如飞龙般钻出,直往闹事之人胸口钻去。
只听“呃...”的一声,闹事之人被无衣一记重拳打得吐出一口血来,没等他喘过气,无衣的拳头就又如流星般飞快打下,顿时把他打得头晕眼花,瞬间没了知觉。
无衣又在闹事之人身上踹了几下,看到确实晕了过去,就去柜台拿出纸笔,写了一张纸条,拿给张昆,“给我拉出去外面吊着,让他喊‘我有罪’,不喊就打,把这张纸贴在木板上,挂在他胸前,让大家都看看。要吊足一个时辰,然后让他赔了打烂的东西才放他下来,要不然就给我一直吊着。”
张昆和两个手下听了,连忙应着,就要把闹事之人拖下去,却听有人喊道:“且慢。”
“唔...”无衣听了,冷眼看去。
喊的人是闹事之人的朋友,是来说情的,他是小集上的人,知道无衣的厉害,刚才一直劝着好友,可惜他没听。
“无衣,方才是我朋友不对,喝了几杯马尿就发疯,还请原谅则个。”
无衣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若是有人来砸我的店,说几句好话就把人放了,那别人岂不以为我无衣是好欺负的,你若是有心,倒不如去把银子赔了,等会儿好带你朋友回去,要不然可就一直吊着。”
那人一看没戏,叹了一声,只好去赔银子了。
伙计们开始打扫地面,把破碎的座椅杯筷清理出去。刚才吓得躲在旁边和楼上的人又纷纷走了过来,准备继续听曲。
无衣却开口说道:“诸位,今日就不唱曲了,姝儿也被吓得不轻,就休息一下。以后每五日休息一日,让她好好休息,还请诸位见谅。”
听了无衣的话,众人不由在心底腹诽道:本来一日只唱三首曲子已经很少了,还要休息,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衙门中的官老爷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不过也没奈何,人家是店家来着。
听了无衣的话,本来想听曲子的人都纷纷走了,只有一些无处消遣的人留了下来,慢慢的喝着酒。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门外,闹事之人被吊在一根粗大的木杆上,脖子上还吊了个牌子,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于店中闹事,被店主感化,潘然醒悟,特在此忏悔,我有罪。”
闹事之人的旁边,张昆和两个手下拿着根棍子紧紧盯着,若是他有个停顿,就是一顿好打,闹事之人看了不敢怠慢,只是大声的叫着“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这人竟然痛哭起来,声音悲凉,如痛失双亲,如杜鹃泣血,怎一个凄惨了得。
不过,旁边围观的人看了却一点也没有同情,都好像看傻瓜一样看他,小集上大人小孩谁不知道黑面儿的凶残,这厮竟然还敢到他店中闹事,找死不成。
无衣在店中看了一会,发现没什么事,就往后院走去。
后院之中,姝儿和穆雨正拿着一个装兔子的小笼子玩耍,笼中的兔子是无衣从家里带过来给他们玩的,他是怕姝儿和穆雨两人呆在店里无聊才拿来给她们解闷。
姝儿看了一会,若有所感,幽幽一叹,往旁边走去。
“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想那坏人的事,你要是不解气就让东主好好的打他一顿。”穆雨在旁边看了说道。
“不是,只是感觉有点累。”姝儿微微笑着说,只是两眉之间却有股抹不去的哀愁。
“哦,”穆雨看着她,也不明个所以然。
这时,无衣走了过来,看到姝儿的样子,不由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姝儿浅浅笑道。
“整日呆在店中也是烦闷,走,我带你去划船。”说着,就拉起姝儿的手往停在小门边上的小船走去。
穆雨一看,拿起装着小兔子的笼子也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