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宫南迟私下定的反间计, 使的很是成功。柳奕凡投靠琴军的消息,藉由华盾之手传到了华承轩的耳朵里,华承轩将信将疑, 但为了保险起见, 还是收回了柳奕凡的虎符, 主帅的位置由华盾顶上, 柳奕凡屈居副帅, 大权尽失。
华盾为人刚愎自用,谋略远逊于柳奕凡,早已是琴军的手下败将。此番琴军联合襄州太守黄仁, 里应外合,终是攻下了襄州, 将华盾斩于马下。
当然, 攻下襄州城的大功, 全数记在了柳奕凡头上,黄仁对外宣称是柳奕凡指使他这么做的, 使得柳奕凡百口莫辩。
爱子华盾之死,加上襄州失守的以讹传讹,让华承轩对柳奕凡百般猜忌。
于是,他将柳奕凡调回了皇城渲染,不让其再插手琴军叛乱一事。
少了柳奕凡的出谋划策, 华承轩无疑是自断了一条胳臂, 接下来派出去的守将连连战败, 天下间风云颠覆, 琴军挥军北上气势如虹, 一路攻城略地,直抵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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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又过两月, 这日秋高气爽,天空清滢湛碧,阳光透过云缝交织成金色的线条,湿润润的秋风吹得人通体飒爽。
渲染城外麒麟山上,山林间点缀着红黄的颜色,如同换了一身新衣。几匹骏马在逶迤婉转的山道上驰行。
已近山顶,随着驾马人的齐声呼喝,骏马纷纷在山道边停下。
马上众人俯览山下,视野一片开阔,渲染城内的亭台楼角,连绵起伏,物像恢宏,站在此处,一种江山尽在脚下的意气风发油然而生。
白色骏马上的宫南迟目光明亮清澈,脸上笑意甚浓:“琴菲,我的提议不错吧,登高望远,在此能看到渲染城的全貌,对于眼伤刚好的你来说,是不是心旷神怡?”
“确实不错。待我等攻下此城,岂非更令我心旷神怡?”领头的赤色骏马上,坐着一位青衣女子,她下颌微抬,眉眼盈盈,那眼中的神采仿佛穿云破月,星辰始出。
“哈哈,”并排而立的劳二爽朗大笑道:“琴菲你说得甚是,相信脚下此城,不久就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那是,我军兵力远胜敌军,攻下这城,还不易如反掌。”白袖漫不经心的说。
攻下渲染,与华承轩决一死战,这将是他们接下来的使命,也将是最后的战争了。
“待我们复国成功之后,你们最想做些什么呢?”琴菲好奇的问身旁众人。
“最想做什么?”青影和秦南对看一眼,摸摸下巴,恍惚神游,考虑这个问题。
“噢,我知道了,”琴菲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笑得眉眼弯弯:“待我们安定下来,你们也该娶妻生子了。”
“青影,你的婚事,就包在姐身上了,姐一定帮你挑个德才兼备的大美人做妻子。”琴菲拍着胸脯保证道。
“啊,”青影的嘴角不太自然地抽了抽:“我看,还是不要了吧。这种事,我自己做主就好,不用劳烦姐了。”主要是:你的眼光,太令人怀疑了……
琴菲有些无趣的点点头,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微微偏头问道:“对了,夜,你回到王府后,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煜夜瞟了她一眼,俊眉蓦地斜飞,嘴角勾起浅浅弧线,凤眼之中若云霞起舞:“当然是…抱着你睡觉啦。”他的声音如美酒般醇厚,衣袂上的墨竹图案随微风轻扬,周身恍有暗香浮动……
林琴菲一下没了反应。
回神过来,她嗲怪道:“你胡说什么啊?”
旋即,她赌气地调转马头离去:“不爱听你胡说,我肚子饿了,还是快些去到山顶的空净寺,向无迹大师讨碗斋饭。”转身时,无人发现她面颊已赤红一片,堪比天边最绚丽多姿的彩霞。
“我哪有胡说。”煜夜摸摸鼻子小声嘀咕。他说的可都是真的,在她眼伤期间,夜里也需要人照顾,他才得了抱她入眠这个好差事,却因她有伤在身不敢动她分毫。好不容易盼到她眼伤好了,她却一脚把他给踢开了,不让他再同床共枕,说什么在军中影响不好,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他发发牢骚都不行么?
见煜夜驾马赶上前去,身后众人开始憋笑,只有宫南迟,眼见前方二人并驾的身影,神色逐渐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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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秋,在渲染城皇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金井梧桐秋叶黄,皇宫虽有深院重门,却难挡秋之肃瑟侵蚀入内。
御花园内一座小凉亭,柳奕凡一袭红云委地,侧着脸凝望着花园内日渐凋零的花朵,雪玉般的左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给他阴柔的面孔凭添了几分英气。
他淡淡开口:“皇上怎么说?”
“大人,”韩木低着头吞吞吐吐,唯恐下面的话会使他不高兴:“琴军攻城,皇上…要大人…去守北门。”
“北门?”柳奕凡凝了凝神,竟然笑了:“好一个闲差!”只是,这温雅的笑容中,有几分凄凉……
那北门的兵力,恐怕只有一千不到吧?
北门,根本就不需要守。谁不知道,琴军绝不可能从北面攻城。
这不是明摆着,华承轩要将他打入“冷宫”了么?
“夫君,”坐在他对面的华软蝶关怀道:“要不要我再去和父皇说说,让他给你派点别的差事……”
“不用了,多说无益。”柳奕凡垂下眼睑拒绝道。
“但是,你如今这般令父皇忌讳,都是因我而起的,我要是能够说服他们,当日你并没有向琴军投诚,我想父皇肯定会重新重用你的。”华软蝶深感愧疚,都是因为她,才破坏了她的夫君和父亲之间和谐的关系。
“我知夫人的好意,但是,父皇是不会相信你说的,说多了,只怕父皇会连你一起排斥。”
“既然守城一事与我无关,不如我多陪夫人赏赏花,弹弹琴。”柳奕凡面上波澜不惊,漾出温柔的笑颜。只是,再明艳再眩目的繁花,也逃不过最终零落衰败成泥的命运……
“唉……”华软蝶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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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之战,并没有琴军想得那般容易。
华承轩亲自披甲上阵,于渲染城南门外短兵相接,十万大军将渲染城护得跟个不透风的水桶似的,怎么攻都没有半点破绽。
连攻几次,琴军都退了回来。
只得重新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对策。
众将领围在长方形议事桌前,煜夜分析当前形势:“华承轩亲自守南门,东、西二门都有重兵把守,且探子来报,华承轩已向芷然国求助。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芷然国的援军到来之前攻下渲染,否则他们内外勾结,王军极有可能死灰复燃,这样我们就更难攻了。不知众位可有何良策?”
众人一阵沉默。
琴菲提出建议:“东、西、南三门都被护得死死的,只有北门守卫薄弱,那我们为何不绕到北门,攻其不备?”
“不可能的。”建议立即被驳回,众将摇摇头。
“为什么?”琴菲不解。
“你看这里。”煜夜指着地图上的地理位置:“北门外便是绿印森林,要攻打北门,必须翻过绿印森林。这是座天然屏障,从古自今没人能活着走出绿印森林,自然也无法攻打北门。”
“所以说,绕到北门偷袭,根本是不可能的。”宫南迟接上他的话。
“如果我说,这是可能的呢?”琴菲想了一想说:“我不就是从绿印森林里走出来的么。”
众将领一片哗然。
不想引起无谓的骚动,煜夜连忙将众人驱散:“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良策,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众人都散去吧。”
室内只余下宫南迟,白袖等亲近之人。
“琴菲,你的意思是?”送走了众人,煜夜问道。
“或许,我可以带三千精兵,翻过绿印,攻打北门。”
“不行,我不准你去。”煜夜一口回绝。
“为什么不行?”
“既然没人能从那里走出来,说明那里很危险,我不准你去冒险。”
“可这是目前,最好的攻城法子了。”琴菲焦急的想要说服他:“我们卡在这儿,一直拖着没有突破,待芷然国的援手前来,我们很可能背腹受敌,反被其所灭。而且这次行动要是成功了,我们攻入城内,内外夹击,军中伤亡也可达到最小。像现在这样火拼,即使攻下了渲染,我们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见她说的也有理,但煜夜心里还是千万个不愿意她去冒险,于是缄口不语。
琴菲跨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看进他的双凤眼,坚定道:“相信我,我既然可以从那里走出第一次,当然就能从那里走出第二次。“何况,她曾一路做了标记呢。只是不知道,隔了这么久,那标记还在不在?不过,森林的守护者灵蛇已经不在了,绿印森林也只不过是座普通森林,应该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可怕了。
“好。”煜夜终于点点头:“那我陪你去。”
“不行的。”琴菲摇摇头拒绝他:“我眼伤期间,都是你代主帅之职,驰骋沙场,若是你突然不在其位,必定会引来华承轩的怀疑,追查你的下落,这样反而不利于此次行动的展开。”
“还是我陪琴菲去吧。我一直在后方,没有处于明显的位置,不会引人怀疑。”宫南迟提议道。
“迟,你也…还是别去吧,我一人带兵去就成。”琴菲内心还是有些隐忧的:万一这次她真的走不出森林,那不是无端端地拖了宫南迟下水?她也不想让她重视的人赴险。
“不用说了,”宫南迟是吃了衬托铁了心:“这一次我定要陪你去。一路上,我还能在你身边保护你。”
煜夜深深地看了宫南迟一眼,如同将手中的珍宝交付与他:“那…迟,琴菲就交给你了。”
宫南迟点点头,达成默契。
煜夜的凤眼缓慢流转到白袖身上:“白袖,你功夫好,不如你也陪……”
“我看,我还是比较适合征战沙场,”白袖赶紧打断他的话,假笑两声:“而且,我在军中的地位也是很显眼的,这琴军要是少了我,也会被人怀疑的,是吧?”
“唔,那…就不用劳烦你去了。”林琴菲脑门立即流下两滴汗:这什么人嘛?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