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凶了吧唧的狗眼, 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哈士奇粘糊糊的舌头让我清醒过来。我居然在大马路上躺着,居然好好地躺在床上。
我一下床哈士奇就在我脚边蹭来蹭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相处, 我也算摸清了他的习性了, 只要是饿了见着人就蹭啊蹭的。
我打开卧室门出去找吃的, 心里还想着是哪位好心人把我们俩捡回来的, 既然捡回来了,再给口吃的不过分吧。
拉开门往外面一瞟我就愣住了,客厅里坐着两个还躺着一个, 坐着的两个是许野和王小楼,躺着的一个是慕容小花,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敢情王小楼跟许野同流合污了?
“十九, 这可是你自己蹦跶出来的。。。。。。”王小楼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一阵红一阵白的。
许野马上解答了我的疑问,“你刚不是还说这地界你不熟, 你找不着人吗?原来他就在你家里呆着。”
我迎着许野的眼神走过去,以前光想着不想看见他,现在一想,他又没三头六臂,不过白白看上过他一场, 何必弄得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问王小楼。
“我俩手下出去打野食, 打完了还跟我这炫耀, 说头一回碰上那么老实的, 我也就瞧着那钱包有点眼熟, 没想到还真是你的。。。。。。”王小楼风轻云淡地说。
合着王小楼又重操旧业,干回老大了。
我嗯了一声, 没再说话,那俩兔崽子敲得挺狠的,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疼。
王小楼走过去扛起慕容小花,边走边说:“你们要打要骂请自便,只不过别吵到慕容。”
又一个二十四孝的护草使者,王小楼抱着人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还闻见一阵浓烈的酒味。
“王小楼。”我叫住他。
“还有什么吩咐?”
“它饿了。”我指了指脚边的哈士奇,“喂它点东西。”
王小楼安顿好人之后就来安顿狗,哈士奇被他用牛肉罐头一招就跟着去了。
客厅里就剩下我跟许野两个人。
“那天我跟周迟说。。。。。。”许野摁熄了烟蒂缓缓开口。
我记得很久以前,我抽的第一根烟就是他给的。我知道,有些回忆是会在脑子里生根的,但我现在看着那些回忆,就跟看电影一样置身事外,当初激动的、欢喜的、愤怒的、悲伤的心情已经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我淡淡地打断许野:“我不想知道。你说了什么我都无所谓了。”反正现在周迟已经跟我没关系了。许野这个人做事永远都这样,只重结果不重过程,只要目的达到了,中间会伤到什么人,他全不在乎。
“你变了,十九。”许野的声音里透着些困惑,顿了顿然后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不禁有种想笑的冲动,人说爱来爱去不外乎六个字:“我爱你”“对不起”。许野他跳过前面三个字,怎么直接就对我说起后三个字来。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许野,“我也有话对你说。”
许野仰着头等我开口,我猛地按住他肩膀,低头吻了下去,不等他反应过来,又狠狠咬在他唇上。
“我们。。。。。。”
我一把擦掉嘴巴上的血迹,恶狠狠地对着许野说:“我什么们什么!从来就没什么我们,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就是我,你就是你!”
许野走了之后我瘫在沙发上,连吼的力气都没有,“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连人带狗滚出来!”
哈士奇立即蹿出来打头阵,尾巴摇得我头晕。
“亲一口再咬一口,你告别的方式还挺别致的呵!不过姓许的不像是这么好打发的哦。”
我白了王小楼一眼,慕容小花回归祖国,他也不至于笑得这么花枝乱颤吧。。。。。。
见我不搭理他,王小楼换了个话题,“你从什么地方弄了条狗来?长得还挺精神地,叫什么名儿?”
我连带着也白了哈士奇一眼,叫什么名儿,随口就答:“万万。就叫万万。”
说完还意犹未尽,“万万,咱们走。”
王小楼立即挡住去路,“走?你走哪里去?又晕在大街上以天为盖地为庐。。。。。。”
“不用你管。”难道留在你家里跟慕容小花横眉冷对?说完我冲王小楼伸手。
“干嘛?”王小楼眉一挑。
“把钱包还我。。。。。。”虽然是我主动交出去的,但那时候喝高了,脑子不清楚。
王小楼老实从兜里摸出个钱包给我,不过不是我黑不溜秋的那只,暗红色的钱包一翻开就看见厚实的一沓人民币。王小楼连钱包都这么闷骚。
“不是这个,我的呢?”我又给递回去。
王小楼不接,“你的在也破得不行了,证件什么的都被他们扔了,还是我眼力好才认出你那破钱包来。”
我也懒得跟他客气,直接从钱包里抠了一沓出来数了数,“那你先借我一千,回头我再还你。”
“真不在我这落脚?”王小楼又问。
我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人民币,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接下来的这一个星期里,我花了五百块租了间房子,交了三百块押金,攥着剩下的两百块钱跟刚毕业那时候一样,又开始找工作。广告这一块我是混不下去了,去应聘的每家公司都是同一个反应,他们招人,但就是不招像我这样的人。我不是那种越挫越勇的人,等到我蔫了吧唧跟劳白菜帮子有得一拼的时候,终于有公司肯要我了,可怜我一学广告的,积累了三五年工作经验,到头来居然跑去做销售,还是卖粽子。
一切从零开始,好在我要感慨的东西太多了,每天从周迟家门口经过的时候,脑子里也只迷糊了一小会儿。我一直觉得,今天一小会儿,明天一小小会儿,到后天就不觉得了,结果到后天还是一样,早晨晕了吧唧起不来的时候,仿佛又听见周迟在愤怒的踹门:“十九,你是机器猫还是头猪啊!”
哈士奇被我放在王小楼家养着,按王小楼的说法,那是借他一千块的抵押品。其实王小楼这哥们还真挺仗义的,知道我没功夫养狗,没钱买肉喂它,主动就承担了养狗的责任。
再碰到朱军我也没太意外,反正才多大个地方,迟早也得碰到。只不过我天天都在街上为卖粽子而奔波,怎么就没一次碰见过周迟。
那天我跟几个卖粽子跑销售的同事凑份子下馆子吃饭,馆子旁边就是一家大酒店,吃完一出来就看见朱军跟一伙人在门口站着,他一扭头也看见我了,立即招呼不打一声就奔过来了。
我咧开嘴跟他打招呼:“朱军,最近跟哪儿发财呢!”
朱军连嘴角都没弯,黑着脸瞪我,弄得我笑着笑着就僵了。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得罪朱军了啊。
“周迟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了,你上哪儿去了?”
“周迟他怎么了?”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朱军脸色显得有些阴沉,“许辉没告诉你?”
我更加莫名其妙,我都被许辉炒了小几百年了。
“许辉没告诉你我被炒了?先别说这个,周迟到底怎么了?”
朱军气性还真不小,“要想知道你自己去看!小半月跑得连影都没有。。。。。。”
犹豫了那么一下,还是往周迟住的医院去了。不出所料,许魔头果然跟条哈巴狗似的人前人后伺候着,周迟刚一撂筷子就立即替他擦嘴巴。
我就在病房外面等着,腿都站麻了许辉才匆匆走了。
许辉关了的灯又被我打开,站了那么久总不能连个人都不让我看清楚。
周迟依旧拽了吧唧地住着单人病房,床尾的病历卡上写着胃穿孔,一定又是喝酒喝的。毛茸茸地胡渣爬满了周迟的下巴,看上去土匪气十足,偏偏脸色有些苍白,整一个纸狐狸。
“周迟。。。。。。”我张了张嘴却只做了个口型出来,反正纸狐狸也睡着了,说了跟没说一样。
随手拉了条椅子坐下,傻傻愣愣地看着周迟,一面跟自己说,都多久远没见过这人了,再看一下,看一下我就走人。
看着看着周迟的脸就重影了,最后越来越模糊,最最后我就一头栽倒,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闹铃给吵醒的,摸索着想要在枕头底下把手机给翻出来,越往上摸越不对,怎么我们家枕头今天摸着还扎手。
结果一睁眼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赶紧把手从周迟下巴上撤了回来,直接就从床上滚了下去,靠,周迟这什么眼神啊,跟哈士奇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周迟看样子已经醒来一阵子了,一点也不睡眼朦胧,我欲盖弥彰地没话找话,“我路过,顺便就来看看。。。。。。”
周迟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就差没向哈士奇那样歪着脑袋瞪我了。
我把独角戏进行到底,“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转身我就开始数落自己,怎么探个病也能在人家病床跟前昏睡过去。
“等一下。”
我诧异地转过头去,周迟冷冰冰地丢出三个字:“我饿了。”
这算是在明目张胆地使唤我吧,我接受这使唤,二话不说就奔出去买早餐了。
周迟胃穿孔我也不知道恢复成什么样了,买了份粥颠儿颠儿地走到了病房门口。
我是没事儿找虐才来这看周迟跟许辉俩人亲亲我我。手里的粥被我一捏就溢出来了大半,都淌在我手上。
许辉端着同样热气腾腾的粥正在喂周迟,周迟就跟头小绵羊似的喂一口就吃一口。
什么叫区别对待,这就是!对我就跟哈士奇似的,对许魔头就是小绵羊。。。。。。
哈士奇就哈士奇,我转身准备走,没管住自己眼睛又往里头瞟了一眼,结果看见许辉自顾自喝了口粥,然后脑袋就凑到周迟跟前。。。。。。
我也没管住自己,飞起一脚踹得病房门哐当作响,里面那两人一齐回头看我。
我死攥着拳头,把手里的粥猛地往病房里一甩,“周迟,我再看你一眼就是你们家哈士奇!”
还没来得及迈步子周迟就噗地一口把嘴里的粥全喷出来,“十九你等等!我没吃,我没吞下去。”
我被周迟跳跃性的情绪给震住了,刚不是还拽了吧唧地甩脸色给我看,使唤我去买早饭,现在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说完周迟特郁闷地靠在病床上,“操!我认栽!我认栽还不成吗?我故意的,我故意想气气你!我他妈还真没那天赋。。。。。。”
我傻站在那里,还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许辉端着粥木了半晌,随手把粥扔桌子上,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
“你过来。。。。。。”周迟冲我招手。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爷们不干这种窝囊事。我不进反而退了半步。
周迟登时就激动了,“你到底过不过来!医生说了我不能激动!”
后面那半句可以理解为□□裸的威胁么。。。。。。
我老实走过去,老实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那天晚上你跟许辉也是为了故意气气我?”
周迟愣了一愣然后说:“靠,我们家十九还真是你给拐跑的。。。。。。”
我直接转身就走,被周迟一把抓住,“那天不是,那天他拎了瓶酒来,酒里面加了点东西。。。。。。”周迟说地挺小声的,有那么点小绵羊的意思了。
周迟慢慢地把手环在我腰上,脑袋也靠了过来,“十九,我们能不能别再这么折腾下去了?之前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我说什么也是白搭。但往后的事情我跟你保证,管他身上心上,都只有你。”
等周迟说到最后一个字,我已经晕了吧唧的,幸亏这人是同志一名,不然单凭着这张嘴,得祸害多少姑娘啊。
我正晕了吧唧地酝酿怎么说些更酸的出来,周迟猛地把我勾倒在床上,“昨天晚上坐着没睡好吧?刚好今天跟我一起歪一会儿。”
刚一靠上枕头周迟就凑上来在我右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一只手伸过来反复磨蹭。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我不知道那天许野跟你说什么了,参加秦致远婚礼那天被他强上了,让我说出来,我也没那天赋。”
周迟把我拖过去抱得死紧,我耳朵边上蜜蜂嗡嗡似的飘过三个字:“对不起。”
我一把推开周迟跳下床,周迟一个鲤鱼打挺就跳起来捞住我,“你想干嘛?后悔啦?”
“不是,我不在许辉公司干了。现在在卖粽子,早上约了个小老总谈粽子批发。。。。。。”
“卖什么粽子!我养你!”周迟立即跳出来抗议。
“万一哪天你不养了呢?”
“绝对不会。”周迟说地斩钉截铁。
还不会呢,刚跟你翻脸许辉就炒了我,许辉一炒了我我差点就流落街头了,再不吸取点教训怎么行。十九爷好歹也是纯爷们,哪能让人纯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