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晚上回到荣公子的竹舍,段誉还在对自己这天的奇遇惊叹不已。
原来在酒楼上和那大汉喝了几碗之后段誉就有点顶不住了,想起晚上还要回去见荣公子,不由得暗自后悔自己行事鲁莽,这要是醉醺醺地回去,荣公子定当认为他是酒鬼一个。早上明明才喝醉,中午又接着大喝。
心中一急,体内浑厚的内力就自然而然地运转起来。他如今唯一会的功法就是六脉神剑,这时依法运功,酒水混合着真气,由天宗穴而肩贞穴,再经左手手臂上的小海、支正、养老诸穴而通至手掌上的阳谷、后豁、前谷诸穴,最后由小指的少泽穴中倾泻而出。
酒水流出体外,不一会就头脑清醒起来,有了这不败的法门,段誉自然和那大汉拼酒拼了个旗鼓相当。接着两人又比脚力,段誉又凭着浑厚的内力和‘凌波微步’让那人惊艳了一把。最后两人惺惺相惜,干脆当场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结拜之后段誉才闹明白,这大汉就是和慕容复齐名的丐帮帮主乔峰,不想自己稀里糊涂的竟是和丐帮帮主拜了把子。
乔帮主和人约好了要在惠山相会,段誉本想跟去看看热闹的,转念又想起荣公子还在竹舍等着自己,于是和乔峰郑重道别,又赶回了竹舍。
荣正已经回来,正摆好了晚饭等他,见段誉回去了就笑问,“刘伯说段兄你去无锡城中游玩了,可玩得开心,都去了哪些地方?”
段誉累了一天,回到这一处清幽的所在,看看石桌上摆的几样家常小菜,再看看石桌后荣公子的温煦笑脸,但觉心中平安喜乐,一片岁月静好的温馨光景。
于是也不客气,坐到桌边抄起筷子吃了起来。一边对荣公子笑道,“别提了,这大半天可真是累人,先是和人拼酒,接着又被人家错认成姑苏慕容公子,最后又结拜了一个大哥……”
荣公子听了一愣,“姑苏慕容?”
段誉点头道,“是啊,荣兄你不是江湖中人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吗?这位慕容公子的名头当真响亮。”
荣公子晒然道,“隐约听人提起过,好像是姑苏的一位挺有名的人物。段兄你接着说,听你这一天过得真是热闹,倒让我这枯坐幽居的人有些心向往之。”
段誉也不隐瞒,细细地将自己这一日的经历娓娓道来,他体谅荣公子生活枯燥,打点起精神说得绘声绘色,说道和乔峰拼酒量时,惊动得松鹤楼满楼的厨子跑堂都来围观,厨下无人烧菜,定会害得不少客人饿了肚子,两人一起抚掌大笑。
听到段誉竟能用内功逼出酒水时,荣公子更是惊讶不已,半晌才道,“如此厉害,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却原来段兄是如此高人啊。”
段誉大摇其手,“荣公子你不懂武功,所以才能被我唬住,其实我这功夫也是半瓶子咣当的水平,时灵时不灵,随便一个学过几年功夫的人都能打倒我的。”
荣公子大感有趣,问道,“怎么会如此,段兄说笑呢吧,你可不要欺我不懂,就说玩笑话唬我。”
“没有,我这可是大实话……。”段誉以前走到哪里都被人当成书呆子照顾,不想这时出来个荣公子,比他更不通江湖事务,大大满足了段誉说教育人之乐,于是一路从无量山说起,将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所历统统讲了出来。
也不知那荣公子信他没有,不过此人听故事的态度极佳,认真聆听不说,还会适时发问,恰当讲两句评论,温柔耐心,不知不觉间两人就畅谈到深夜。各自尽兴,分别洗漱休息不提。
第二日两人一起游湖泛舟,因荣公子身体不好,全程都由段誉划桨;第三日荣公子作画,段誉品评,对荣公子的才情惊叹之;第四日无锡城中有个诗会甚是热闹,两人结伴同往;第五日两人湖上垂钓,荣公子获鱼甚丰,段誉没有经验,只钓得两尾巴掌小鱼,郁闷之;第六日忽然兴起,两人在后园架起篝火烤鱼,段誉生火架鱼,刘伯准备调料,荣公子负责品尝之……
段誉在湖畔竹舍一住十余日,和荣公子两人意趣相投。一开始还刻意不去想王语嫣,免得自己伤心扫了荣公子的雅兴,后来竟是自然而然地就想不起来了。每日和荣公子品诗论画,垂钓游湖,惬意无比,身边这个春风般的儒雅公子实在能当得上平生第一知己了。
这天,荣公子又在帮段誉去系那他自己无论如何也系不上的腰间玉坠,心里感叹,怪不得自家祖祖辈辈都想去恢复大燕皇室的尊荣,这皇家子弟过得就是开心。
这些天和段誉相处下来发现此人其实很聪明,一点不傻,看得出是被他爹镇南王宠坏了,随心所欲之极,身在大理段家竟然能不学武功,一门心思地去钻研那些经史子集,搞得不通世务,颇有些呆气。
最麻烦的是此人估计日常都得有十七八个人在身边伺候着,竟是连穿衣戴帽都不大会,也不知那吐蕃僧一路抓着他来苏州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这边竹舍里只有那老仆一个下人,做做打扫做饭之类的活计就已经很忙,荣公子又不愿再找人来碍眼,只得在段誉实在搞不定自己的穿着时亲力亲为帮他一把。
段誉看着荣公子微躬着腰帮自己系玉坠,两人靠得很近,荣公子的几丝头发拂过脸颊,带来隐隐清香,不是女子身上的甜香,而是皂角混着什么香料的清新气息,顿时受用无比,暗道荣兄俊雅斯文,精通书画,难得还这般性情温和,可真是位十全人物。这会儿连荣公子那蜡黄的脸色在他眼里都已经变得柔和许多,越看越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