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有多大邵万戈问。
很大。马秋林道。
理由呢邵万戈道。
万戈,别给我打官腔,理由和证据我都没有。就像你刚听说羊头崖乡牛被偷后咱们打的赌,你不会忘了吧。你赌要成悬案,我赌余罪能抓到贼。马秋林促狭地笑了笑,话别住邵万戈了。其他两位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个赌约,都笑了笑。
半晌,邵万戈一伸胳膊拿定主意了:好吧,我向市局请示一下,看是否能尽快介入,如果不行的话,我会知会县局,让他们在人力物力上给予支持。
此话一出,董韶军和周文涓又是一脸懊丧,请示讨论知会这些用在公文中的词,实际上基本就等于推诿扯皮了。年前一放假,要等结果怕是得到正月十五以后了吧。邵万戈可有点奇怪了,好像回来的三位都被羊头崖乡同化了一样,一听没支持,都这么没精神。他奇怪地问着:怎么都这样跨区介入,总得经过上级同意吧而且这事我们不知会县局一声,很不合适。总不能手伸那么长,直接伸到人家乡派出所抢功劳去吧
那以你的意思马秋林小心翼翼地问。
明天就大年三十了,这个时候你们说我把谁派出去合适等年后初八上班,我和市局苗局请示一下,几地警力,毕竟是需要协调的。邵万戈道,他越这样说,几个人的脸上显得失望愈大。马秋林插嘴了,摇摇头道:恐怕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邵万戈奇怪了。
他们已经在抓捕的路上了。马秋林用很欣赏的口吻说道。
抓捕就他们几个乡警邵万戈眼睛一凸,似乎给吓着了,异地抓捕,就重案队也经常出意外,何况那拨连枪都没拿过的乡警。随后又笑了,直笑这拨乡警自不量力。
没错,他带了几个乡警上路了已经沿着嫌疑人老七消失的方向追出二百多公里了。他们没有考虑那么多,就奔着一个方向去了。马秋林道。
一刹那,不知道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让邵万戈如同芒刺在背一般。他挺直了腰杆儿,这不是服不服的问题,而是不得不服的事儿。
他和你曾经一样,就算碰到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的。马秋林又道。
邵万戈一怔,他看马秋林严肃的眼光像刺一样钉着他。半晌,他毫无征兆地吐了句:好,先斩后奏,我派一组人跟上
董韶军和周文涓一下子乐了,相视而笑。
咕咚车猛地一加速,后排的李逸风吓得赶紧扶着座背。
咕咚又一个趔趄。李逸风忍不住了,出声道:猛哥,你小心点,哥几个小命可都在你手上呢。
是啊,后面几个吓得都紧紧扶着座位,张猛为难地说了句:你们害怕,以为我不害怕不知道我没开过路虎呀,这他妈一脚油门就上百了,把不准啊。
那你慢点呀。李逸风道。
就是,慢点啊,猛哥。李呆一头大汗。
快点,那辆车是从晋中高速口上的高速,绕道大运。根据文涓查到的交通记录,是在曲沃口下去的应该就在那一带,还有四十多公里,赶在中午前到当地,还不知道能不能查到记录呢。大过年的,人都回家过年了。余罪在副驾上骂骂咧咧,一直在翻查那辆车的监控图像。
这是根据牛见山的交代捕捉到的图像,时间正是观音庄失牛的次日。据牛见山交代,一般都是这辆卡车负责接手赃物,车牌查过了,是套牌车。于是第一条线索就只能沿着这个幽灵车消失的路线,从羊头崖乡追出来三百余公里了。
半晌没听到说话,余罪回头时,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乡警哥几个噤若寒蝉。他异样地问:怎么了
李逸风指指张猛,李拴羊和李呆也没敢吭声,生怕影响张猛开车似的。一下子余罪这才明白了,张猛的开车和人差不多,开像牲口,限速一百公里的路,他一会儿忽悠到一百五,一会儿又降到一百二。余罪此时也感觉到威胁了,不过他有的是办法,眼珠一转悠,轻言细声问着:牲口,说说你的感情生活我看虎妞对你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嘿嘿,那当然是。张猛心里一荡漾。车稳了,速度慢了。
哎,对了,开慢点,咱们聊聊,我们可都支持你啊。你们真要成了一对,兄弟们全给你祝贺去。余罪道。
那谢谢兄弟们了啊,对了,不是我说瞎话啊,见了佳媛我才发现,以前我对有钱人偏见太重了。张猛绮念慢慢升腾,以一种幸福的语气说着,佳媛性格真好啊,可会关心人啦,给乡里也办了不少好事,明年还准备修条路呢。对了,佳媛还说了,自从遇到我,连对警察的成见也消除啦
说来说去都是虎妞如何如何,余罪倒无所谓,李呆和拴羊也无所谓,可有吃不住劲的人李逸风脸色越来越绿,两手扒着椅背,指节都有点发白了。李呆怕出事,悄悄捅捅余罪。余罪一回头,看到了李逸风的表情,沉声道:逸风,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车不稳你害怕要不再让猛哥给你猛一会儿
哦,没事没事,我没事。李逸风顿时明白了,不敢发作了,生怕前面的牲口哥再来个飙车动作。
一路平稳地到了曲沃,下了高速,后方的协调已经跟上了,周文涓把当地交管部门的联系方式传到了余罪的手机上。有准确的时间,就很容易查到那辆幽灵车的去向。不过一查之下又让余罪郁闷了一番,居然没在这儿,那套牌车又驶上了通向另一座城市的路。
翼城市离这里还有六十多公里。
余罪郁闷着出了市交警支队大门,更郁闷的是有人一把把他拉住了,是李逸风,一看那脸色余罪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果不其然,李逸风把余罪拖到楼一角,看看车上等着的众人,咬牙切齿道:余所长,你得给我个说法呀。
什么说法余罪故作不知。
那那那牲口把我的妞抢走了。我我我李逸风捋着袖子,苦大仇深道。
没抢走,只是他们彼此有好感而已。余罪安抚道。
那就离抢走不远了。李逸风痛不欲生道,摸摸鼻梁,埋怨着余罪道,都怨你,一直让我抓贼,挨了这一拳,丑成这样,连虎妞都不待见我了。
闭嘴。余罪训了句,看狗少成这德性了,他也有点恻隐之心,再怎么说,这孩子本质可没初见的时候那么坏,这不大过年的,非要跟上来抓嫌疑人。他揽着狗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逸风,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难道你没发现
什么机会李逸风愣了,怎么什么事在所长眼里都是机会。
有人跟你竞争了,难道不是好机会你想啊,为什么你很喜欢虎妞呢余罪道。
为什么李逸风问。
因为你一直得不到呀要是他那么容易让你上手了,你很快就会忘了,对不对余罪道。李逸风一撇嘴点点头:那倒是,那天我就抱了她一下,反应好激烈。
那不就是了我觉得她现在是在故意气你,和张猛走得很近,故意让你看呢这样的机会就是她心理转折的表现,万一你也给她一个颠覆的形象,说不定她下回就主动投怀送抱了。你别介意牲口啊,他能待几天而且他是犯了错误来咱们这儿溜达的。余罪教唆着,想着能平慰狗少心态的理由。
哦,这倒是。李逸风一想,倒也有几分理,心里稍平。
走,翼城市。对了,你开车慢点,这牲口开个车吓死人了这样的人,虎妞怎么可能喜欢,明显和你差远了嘛。余罪道。
就是,比脸蛋也比不过呀。李逸风终于找到点心理平衡了,又得意洋洋地跟在余所长背后,屁颠屁颠上车走人了。
下午时分,终于到了翼城市,嫌疑人老七那辆幽灵车就停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找到线索吗余罪抱着万一之想,下车伊始,他面对着陌生的街市楼宇,以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陌生人群,甚至连方言都听不懂。他又像刚接触这个案子一样,皱起眉头来了
相逢他乡
同志,打听一下,这是夏朗派出所吗李逸风出门在外,自动变得很客气了。
门口有招牌,不认字呀派出所值班民警翻了个白眼,回话道。
我们是省城来的,同行,在追一桩案子,协查通报应该已经发到你们所里了,那个李逸风又客气道。那民警一撇嘴回道:你看看几点了,办公室是自动传真,早没人了。
啊,这不才下午五点李逸风火大了,终于爆发了。
民警不悦了,反问着:光看下午五点,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李逸风话冲了。
腊月二十九啊,别说警察了,就犯罪嫌疑人也早回家过年了,年后再来吧。民警懒散道。
李逸风注意到了,这民警长了一副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倭瓜脸。他火冒三丈地叫嚣着:叫你们所长。
不在。民警回道。
指导员呢李逸风又问。
不在。民警不屑道。
信不信我找你们局长去李逸风威胁道。
那你去找呗,算你能耐。民警翻着白眼道,不悦地瞪了李逸风一眼。
完了,李逸风以前虽然经常旷工翘班,不过现在他才发现,旷工和翘班居然是如此可恶。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离了一个当地人又迈不开步子,最起码连方言你也听不懂。想了想,他忍气吞声道:同志,我们真是赶了几百公里路来的,省城刑侦二队已经把协查通报发到你们局里了,我们需要一个当地的向导你看,能不能
同志,不是我不帮你,还有四十分钟就下班了,大过年你敲谁家,谁能乐意好歹你也等明天明天也不成,大年三十了,谁不得回家过年不是真要是杀人放火追逃的案子,我们的紧急动员早下来了,这不没有吗民警也换了一副口吻,说得在理。
李逸风无处发泄,舒了口气,只能拉上值班室的窗口,摔门出去。上了车,余罪笑着问着:碰壁了是不是说话不客气大过年的,你得客气点给人家说话,要不谁帮咱们啊。
我说话就没这么客气过,你不知道啊,所长,全所就剩下俩人了,根本不搭理咱们,好歹咱也是警察李逸风道。
呵呵,这也正常嘛,大过年的,谁愿意给你提供协助,又不是紧急集合命令。有多大的事肯定也先搁下了。算了,那我去吧。余罪欠欠身子,准备亲自出马了。
你去也不行。李逸风打着预防针道,一指里面说着,那里头那个王八蛋,比偷牛贼看着还可恶,我都想朝着他脸踹几脚。
我瞅瞅,真有那么可恶,我先踹两脚。余罪笑着下车了。进了派出所,咚咚咚一敲门窗,余罪不客气地朝里面吼着:喂,我们是省城刑侦二队的,协调通知已经知会到你们局里了,你们还没有接到通知
没有。一人头也不回道。
你他妈什么东西信不信老子现在举报你余罪恶言恶声骂了句。这句管用了,那人一听余罪话大,可不知道怎么办了。另一位端着茶水上来了,直道:谁呀,谁呀,刚走怎么又来一个,通知真没到,办公室没人,办年货去了,你和我们所长直接联系吧。
呸余罪骂了一句,不过一骂表情僵住了,他看到一件难以置信的事端着茶杯的那位民警的表情同样定格了,像泥塑木雕一样,直愣愣地看着余罪。
好半晌,另一位被骂的协警看看两位惊讶的人,伸手在同事眼前晃了晃,却见他脸上慢慢的喜色渐浓了,出声道:贱人,你怎么来这儿了
烂货,你怎么在这儿余罪也笑了,没想到他乡遇故知了。
是大仙郑忠亮,当时在滨海特训的逃兵,后来上班离得远,没怎么联系,谁可承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命运像开了个玩笑一样,把两位昔日的同学又聚到一块儿了。
我就在这儿上班呀。郑忠亮笑了。
余罪一笑,朝门外吼着:牲口,进来,看看谁在这儿上班揍他
门外一应,郑忠亮乐滋滋地从窗户里伸出脑袋来了,进门的张猛和李逸风一愣。张猛怪叫了一声:是你小子,找抽是不省城来的警察都不接待。
出来出来。余罪把他的脑袋摁了回去。
这回可客气了,热情了。郑忠亮奔出来怪笑着搂着余罪,抱着牲口,感叹道:兄弟啊,你们这是咋啦大过年的不回家还搁外头拼命
两人还没解释,他看到李逸风不高兴了,直问这位是谁,双方一介绍,郑忠亮一揽李逸风,说道:怠慢怠慢。不过你鼻子上贴个创可贴进派出所来,看你也不像好鸟不是不能怨我们不招待啊一句话气得李逸风直想踹这货两脚。
闲话少说,余罪催着走,郑忠亮安排着让协警值班,又给所长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他才悄悄说,所长交代了,省城刑警来协助任务嘛,直接就交给他。
等上了车,后排直接挤了四人,一看阵势不小,郑忠亮又是奇怪地问着:究竟怎么回事这都是同行
对于同学可没什么隐瞒的,余罪把大致案情一讲。听到追嫌疑人车辆,郑忠亮皱了皱眉头,这玩意还真不好追,时效性过了,十天前的事了。这个疑问刚提出来,余罪解释道:也不是非要追到他,就是想看看他在什么地方落脚,这个案子牵涉可能很大,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了。
到底是个什么嫌疑人郑忠亮问着,这是余罪省略掉的事。
余罪和张猛互视了一眼,干脆把核心的案情也告诉同学了,就是个偷牛案的主要嫌疑人,据落网的交代,这位老七很可能是组织实施犯罪的头目。
不料此话一出口,郑忠亮哈哈大笑了,笑着道了句:偷牛偷牛有什么稀罕,就偷人这年头都不稀罕呀。
别人一愕然,不一会儿他笑着又道:就即便能找到偷人的,你在这里也找不到偷牛的。
怎么回事我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余罪知道又有点变故了,催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