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个女人叫苑香珊,惹人遐思的名字。
大姐,我有个建议不知道您想不想听汪慎修卖了个关子,笑吟吟地开始了。
啥子建议苑香珊一下子兴趣来了,被主动搭讪,她开始相信自己风韵未减了。
关于美容和生意怎么样汪慎修道,委婉地抓住了女人这两个弱点。
这两个弱点就像女人的命门加死穴,苑香珊既惊且喜,和汪慎修聊上了,不知不觉间,拉了张椅子,和汪慎修坐到一起了。
神啊我知道汪哥这钱是咋来的了,全是女人倒贴的呀偶像啊,回头得好好请教请教
很远处,狗少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谈笑风生的两人,这才见面多长时间就这样了,实在让他叹为观止。余罪却是驾着车,驶离了监视点,这边聊上了,那边得绊住,否则老公回去就有点煞风景了。
嗨,刘继祖。
袁亮出手了,手搭在刘继祖的背后。他是一直等刘继祖送完孩子,准备上车的时候才现身的。
您是刘继祖眨巴着眼,不认识,袁亮亮着证件。一看证件,刘继祖急于表白地说:我没干啥呀
哦,不是你的事,和你有关,上车吧,例行传唤。袁亮拍着这人的肩膀,很客气,回头又补充着,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我不知道。刘继祖难堪道,想到了什么,可一刹那又觉得不可能,已经很多年没有警察上门搅和了。
真不知道别以为没事了对了,我们很讲究方式方法啊,没惊动你家里怎么非要让我大张旗鼓开着警车去家里传唤呀袁亮道。稍一动火,刘继祖赶紧上车,袁亮坐到了副驾上。后面的车跟着,就这么轻轻松松回了刑警队。
等了一会儿,才见得余罪拿着手机,摁着什么回队里来了。他和袁亮点头示意了下,直进了特询室,关上了门。关门的一刹那,余罪明显看到刘继祖哆嗦了一下,这一下看得余罪有点不忍了。
别紧张,就是点小事,旧事余罪先给人倒了杯水,放好,坐回到座位上时,他轻描淡写地开始了,说说武小磊的事,就当谈话。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这都哪年的事了,我真不知道啊。刘继祖苦着脸道,那是他一辈子都消除不了的噩梦。
那说说你知道的从小时候认识说起,我们也了解了解,毕竟是悬了十八年的案子,又是命案。公安部规定命案必破,你不会不清楚吧总不能他杀了人,就没事了吧说说,说说你知道的情况。余罪道,问得简简单单。
我我们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就是同桌
刘继祖开始了,断断续续说着,全是与案情无关的东西,那是一群捣蛋少年的故事,一起旷课,一起爬院墙偷果园,这层关系在孟庆超和张素文嘴里已经得到不少了,此时仅是验证而已。不经意间,刘继祖几次惊讶地看着余罪,很奇怪于他能知道武小磊和他这帮朋友的很多细节。
不用看我,我当然是有备而来,说说那天晚上的事别告诉我记不清了啊,亲眼目睹凶杀案,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碰到的。余罪欠欠身子,讳莫如深地来了句。他瞥了眼袁亮,袁亮一直没有插嘴,仅限于摁着录音,静静地听着那段并不繁复的案情。
我喝得有点晕,就站在路边撒尿我没看见陈建霆和他那个女伴,还没尿到她鞋上,他上来就是一脚,还跺了我几脚,素文和庆超奔上来一瞧,没敢下手他可够恶的了,我们都认了,直说对不起,他还是揪着素文和庆超揍了一顿小武实在看不过眼,就上来多说了几句,他拉着小武的领子,噼里啪啦来回十几个耳光,脸肿得都不像样了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叫什么屈呀,死了活该
刘继祖咧咧说着,这个被生活压榨得已经圆滑的中年男,难得地露出了血性的一面。袁亮要纠正,什么叫死了活该不过被余罪制止了。余罪看叙述停顿了,提醒着:后面呢我是指案发后发生的事。
还能怎么样那王八蛋一躺下,吓得那女伴连滚带爬就跑了,满大街没一个人去看他。除了吓跑的,就是对着他吐口唾沫走的我没吐,我也给吓坏了。等我起来了,我知道出大事了,又看不到素文他们几个人于是我就跑,跑到河滩,躲在桥洞下头,一直哆嗦,半夜了才敢回家后来天没亮就被警察带到这儿了
刘继祖前面的话有点血性和快意,不过关于案发之后的事,余罪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和十八年前的话说得几乎一字不差我就跑,跑到河滩,躲在桥洞下头,一直哆嗦
袁亮看着余罪,他实在想不通,这么简单而直观的案情,有什么蹊跷可言;而且明明就是一个追逃的案子,可他迟迟不往这个方向发展,一直在外围兜圈子。
嗯,很好,十八年前的笔录,和今天的基本一致。余罪终于开口了,他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刘继祖。基本一致的定论出来后,他看到了刘继祖在微微地喘息,喉结动了动,像是释然地舒出了胸口憋着的气。紧张变得松弛了。
余罪笑了笑,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你在撒谎。
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撒谎有什么意思你们爱查就查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查了。刘继祖无所谓地道,看来被查得已经麻木了。
那好,我问你个细节,你怎么知道武小磊的脸肿得不像样了
我看到的。
当时看到的
是啊。
那就不对了,连打带杀人不过一两分钟光景,好像这么短的时候还肿不起来吧就肿也不会肿得不像样了啊理论上,瘀青最起码得半个小时以后才能看到,难道你案发半个小时后又看到他了
还有,假如你说得对,杀人那么血淋淋的场面,在那种情况下,你居然注意到武小磊的脸了
刘继祖似乎被噎住了,袁亮一笑,突然间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嫌疑很大,最起码不像交代的这么简单。
僵住了,刘继祖开始寻找说辞了,不过余罪不给他机会,话锋一转道:还有细节问题,你确定在桥洞下待了一晚上没有目击,只有你一堆脚印
真的,我确实吓坏了,就躲在桥洞下面刘继祖苦着脸道。
那你第二天发现身上有什么变化了没有比如,什么地方痒了什么地方起包了余罪问。
没没有啊。刘继祖愣了下。
如果没有,那你又犯了一个错误,就现在这个天气,桥洞下面可是又湿又潮还长着膝高的杂草,别说你晚上待上几个小时,就待上一个小时,浑身都要起包,你居然待了大半夜一点事儿没有难道你百毒不侵,蚊子和你是亲戚余罪笑眯眯地问,他自问自己可是撒谎集大成者,要有人编瞎话,还真逃不出他的贼眼。
刘继祖像被卡住了喉咙,凸着眼,那些用了无数次的托词,他突然觉得全部失效,无法自圆其说了。
袁亮笑了,今天才体会到羊头崖乡这个所长绝对不是名不副实,几句话把一个人问得张口结舌,而且是十几年前无关的旧案。他看余罪时,余罪笑着又道:你放心,你不是目标主要目标已经出现了,抓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到时候牵连到你,那麻烦还是有的难道你不想告诉我,武小磊是怎么逃走的
我真不知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确实被蚊子咬了,咬了好多个包。不过当时心里吓得厉害,没注意到这个。刘继祖补充说明着,脑筋反应慢了一步。
没关系,反正这都是无法确认的事,对吧咬没咬也没法证实了不过,要是武小磊落网,您是不是该想想,你有没有什么后患
余罪问。
我没干什么他杀的人。刘继祖苦着脸道。
是啊,他杀人,难道没人在那个时候拉他一把余罪突来一句。
刘继祖身形一定,一个刹那,又恢复了那蔫蔫的样子。这时候就是审讯最关键的时候了,证据如果不足以突破嫌疑人心理那个坎,那就算说得再好也是徒劳。
于是余罪不说了,他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慢慢地从口袋里掏了一张照片,直推到刘继祖的面前。手离开时,刘继祖一愣,随即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像失声了一样。
连袁亮也吓了一跳,那是一张火车站的监控画面,可以很清晰地辨认出,画面上一位挎着行李的中年男,就是潜逃十几年的杀人嫌犯:武小磊。
此时,另一边也渐入佳境。
风流倜傥的帅哥,不甘寂寞的少妇,绝配呀。汪慎修这张脸蛋,再加上从商一年多来的历练,恐怕谁都架不住他的甜言蜜语。
苑姐,您的皮肤真好,是我见过保养得最好的
我觉得您开这么小的店太屈才了,一座五星级的饭店才能勉强够上您的身份啊。
是不是什么您儿子都十岁了绝对不可能,骗我吧
不像啊,我看上去都比您老气
对了,苑姐,在服饰上我很有研究您这身材应该配个低的t恤,色调最好浓一点,很符合您奔放的性格要有兴趣啊,我陪您去挑哈哈,真的,就大哥在,我也敢说呀
一句句恭维,一句句诱导,在眉飞色舞中,在暗送秋波间,娓娓道来。听得苑香珊一会儿羞意满脸一会儿放声大笑,转眼又真和汪慎修请教上服饰和化妆类的知识了。
两人谈得越来越热,一桌子饭却是越来越凉。本来店员中午要在店里收拾东西的,都被苑香珊打发走了,因为她呀,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体贴的异性知己。
时间差不多了,汪慎修抬抬腕表看了眼,苑香珊知情达意,直道:还有事吧那你忙吧,回头再来,也没招待好别跟姐提饭钱,算我请你啊。到了省城我找你,你招待行不
还真有事,苑姐,到您家里说话方便吗汪慎修脸色一整,进主题了。
这个苑香珊特别为难,甚至很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觉得来得太快了。
您别误会,苑姐,我是真把您当我姐而且是专程从省城来找您的,是其他事,很重要,和我大哥,和您,和你们一家都有关。汪慎修道。
啥子事啊我们不今天才认识苑香珊异样了。
这儿不方便说话,要是您还防备着我就到包间吧。汪慎修退而求其次了。
不用,没事,上来吧苑香珊不忍了,直请着。
其实住的地方就在二层,为了做生意把生活的空间挤得很狭小。汪慎修跟着苑香珊进了起居的房间,苑香珊忙不迭地收拾着零乱的桌子,请着汪慎修坐下,有点紧张而兴奋地看着汪慎修。
不过汪慎修只是严肃地打开了箱子,拿着一张照片,递给了苑香珊,那张陌生的一家三口照片恐怕把苑香珊难住了,她异样地道:不认识啊
我大哥认识而且我大哥在十几年前帮过这个人一把,这个人是我生意上的伙伴,他现在在海外,他托我啊,一定找到你们家,把他对你们家的谢意转达到所以,我就来了,我来了很多次,这一次看人少才敢进来。汪慎修缓缓地把箱子口朝着苑香珊,一箱子红彤彤的钞票,亮瞎了老板娘的美目凤眼。
这是真的苑香珊怯生生地摸着钞票。她知道挣钱的辛苦,所以更知道这么多钱来之有多么不易。
绝对真的,我就是专程来办这事的。汪慎修郑重道。
都给我苑香珊拿着钱,不相信地轻声怀疑道。
对,都是你的,我朋友感激不尽啊,如果你们愿意,他还想把您全家接到国外。汪慎修含情脉脉地道。
相视间,她又看到了汪帅哥那双传情的眸子,苑姐那小心肝哪能受得了这等金钱加帅哥的双重刺激,嘤咛一声,几乎幸福地跌倒在地。汪慎修赶紧去扶,于是她顺利地倒在帅哥的怀抱里了,手里还紧紧攒着一摞钱汪慎修搀着老板娘,慢慢地坐回椅子上,听着她如此激动,他在想,这孽是不是造得有点大了
热钱烫手
啪嗒,钥匙掉地上了。
刘继祖是恍惚着从楼上下来的,此时惊省,才发现他把车钥匙插错了,赶紧弯腰捡起来,开了车门,慌不择路地出了刑警队。车开出县城好远,他才想起来自己还要接孩子,还要做生意,还有一个家要养活
他无奈地停下车,痛苦地用手直拍打着方向盘,然后伏在上面,长长叹气。
可以告诉你,武小磊已经出现在我们警方的视线里了,抓住他是迟早的事
杀人确实和你无关,可这个杀人案,似乎和你有关啊。
刘继祖,你想清楚,包庇虽然不是重罪,可判你三两年一点问题都没有,到那时候,你辛辛苦苦攒的家业,恐怕都要毁了。
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为了家庭,没人会说你什么。
好吧,如果有消息,请你务必通知我们你可以走了。
两位警察一唱一和,每句话都讳莫如深,可每句都让他心惊肉跳。他隐约地感到了,肯定是警察已经知道了什么消息,否则不会在这么多年以后又找上门来。
可这个时候,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啊。刘继祖叹着气,眼前掠过了每天扭捏不愿上学的儿子,掠过了每天对他呼来喝去的老婆,虽然是平淡而窝囊的生活,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波澜不惊。武小磊如果真要落网,他不得不考虑,对自己可能造成的影响了。
我没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干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年前那青葱的岁月,自己相携几位小伙伴,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城里的巷子胡同,城外的小河果园,处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贪玩的足迹。
不对,不对怎么想这些
他使劲地拍着脑袋,不过十八年前的那一晚,依然如同梦魇一般留在记忆中。
杀人啦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是县剧团那个女人的,前一刻她还在趾高气扬,一眨眼她就连滚带爬。他清楚地记得,这女人跑丢了一只高跟鞋。然后他蒙蒙地看到武小磊时,惊得浑身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