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和岸边的温差很大,骤然爬上来,怀榆狠狠打了个喷嚏,甚至有点流鼻涕了。
好狼狈啊,卫生纸都没有,像是回到了刚下山的时候。
她哆哆嗦嗦拧干衣服再重新穿上,循着那一线天光向前方嶙峋的石头上攀爬,浑身越发冰凉,感觉手脚都要冻僵了。但这里一路走来甚至一根树枝都看不到,就算包里什么都有,此刻也实在生不出火来。
她咬牙挤着石缝,又一头钻进泥巴里,等到好不容易钻出来,迎面一股透骨寒风吹来——
“阿嚏!”
怀榆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这外头明亮的天光,就狼狈的缩成一坨,四处找寻能够避风的地方。
但眼前像是一片平原,入目可见,除了树和灌木,竟然没有一个避风的洞穴、山坡之类的,她实在冻得哆嗦,此刻握住旁边一根树藤,异能催动,很快便悉悉索索织成了好大一个半球形。
她爬了进去,全封闭的空间虽然仍有丝丝冷风渗入,但却已经比站在外头好了许多。
但湿哒哒的衣服还是要把人冻僵了。
怀榆只好又爬了出去,然后拖了一根树枝进来,树叶早在寒风中干枯,此刻扒拉下来簌簌摞成一堆。
树枝也干巴巴的,蛋壳刀随意就能将枝条拆解成短枝。
怀榆翻了翻沉甸甸水哒哒的挎包,又摸出了三个打火机和一盒火柴。
可惜的是,三个都不能用。
怀榆又往里头翻了翻,出发前周潜塞了很多东西进来,她很快又摸出了一根镁棒。
树叶堆好,换了把用来掩人耳目的普通小刀一下一下刮擦着镁粉,等到差不多了,再迅速一拉——
WWW☢тTk án☢℃O “呲……”
摩擦生出的火星迅速使得面前的镁粉燃烧起来,枯的树叶也随后腾出了袅袅烟气和熊熊的火焰,怀榆忍不住凑近了一些……
好暖和啊!
树枝被慢慢架进火堆,空间迅速暖和起来,怀榆抬头看了看排不出去的烟气,将手放在一侧的藤蔓上。
心念一动,头顶的藤蔓就簌簌松开,开始向边缘缠绕,留出了一个可以排烟的洞口来。
怀榆收回手,盯着掌心茫然发呆:她……好像进步了!
总之这是好事!就是不知道周潜哥看自己莫名其妙失踪会不会着急啊。她又翻了翻挎包,找到里头的一包生瓜子来。
还好,还有一些有生机!
她将瓜子拿出来放好,催发藤蔓生出更多的叶子挡风,等到小盖碗暖和起来后,利索的将衣服脱了下来。
别的先不研究,先把衣服都烘干吧!可恶,如果有个水系异能该有多好啊!
还有,这究竟是哪里?怎么会这么冷啊!
身上厚重且沉甸甸的衣服被轮流脱下,尽管整个小小的盖碗空间已经被火烧得热气腾腾,边上用来挡风的树叶都干焦蜷缩着,可想要让这些厚重的衣服干透,仍是等待怀榆吃掉两包营养液之后。
好消息,挎包明显轻了很多,衣服也干巴巴的了。
坏消息是——仍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而前方的气温更是冷得刺骨。
但包里已经没有更多吃的了,还剩一包生瓜子,因为不知道泡水多久,怀榆只能感觉到有一小半还有活性。
此刻纠结一番,到底还是决定出去探索一下。
至于怎么探索……
她掏出瓜子来放在土里,然后就开始催生。
等向日葵哆哆嗦嗦在凛冽寒风中长出1米多高的时候,她顺势就抱了上去,然而手下的异能却没停。于是不多时,伴随着向日葵的升高,磨盘大小的花朵盛开,怀榆也小心翼翼的抱着粗壮的茎秆坐在叶片连接处,而后向着四处张望。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都好平啊,简直像是一块平平坦坦的大烧饼。
烧饼?
她心头一动,想起了挎包里被水泡得糊烂一片的笔记本。
向日葵的叶片并不能完全支撑住她的身躯,怀榆的两条腿盘在毛茸茸粗硬剌手的杆子上,此刻努力向边缘扭转着脖子——
她看到了。
就在右后方的森林中心处,那里弥漫着昏沉如烟灰的一般的云朵,远远还能看到大片的雪花被狂风吹得四处席卷,盖在边缘处的树木上,已经压出一片东倒西歪的模样。
那里……是什么?
怀榆心跳如擂鼓。
四面八方一片广袤平原和树木,只有那一处弥漫着漫天风雪,而植物是不会变异出这样的异能的,假如不是局部特殊天气,那么……
是林雪风吗?
怀榆抿了抿唇,此刻抱着树干,踩着叶片连接处,小心翼翼的往下蹭。
她以前在家从没这样过,但如今逼得急了,果然什么技能都出现了。等到好不容易脚踩在地,看着这棵在寒风中叶片哗啦啦响的向日葵,而后再次催动异能。
天太冷了,不多给点异能,恐怕它要活不下去了。
如今感受着这旺盛的生命力,怀榆盯了盯自己的手掌,循着自己记下的方向,大踏步向前走去。
只需要穿过面前这片森林就好了,走直线就好了。
远离周潜和家里崽崽们的空虚与牵挂渐渐淡去,她此刻满脑袋都是前方未知的可能出现的人。
但3个小时后,怀榆盯着自己通讯器上显示的时间,内心只觉一片麻木。
“望山跑死马”在此刻得到了具现化,更何况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岔了路了,明明当时有在林中确定出一棵近处的树作为路标啊!
如今头脸被她用帽子裹了起来,眼睫毛却被风吹得硬邦邦的,怀榆喘了口气,面前的白雾还没凝出,就被凛冽的寒风刮走了。与此同时,双腿也已经酸痛起来。
她此刻置身在茂密的丛林中,一路走来,并没有什么植物去拦她,反而主动让出一条路来。以她肉眼见到的道路来看,确实是直线没错。
但怀榆思来想去,仍是又掏出一枚珍贵的瓜子来,而后再次催生。
这里太冷了,向日葵能生长起来已经很难得,瓜子却是结不出来了。她手中剩下的这可没多少颗了,不是关键时刻,她并不想轻易动用。
而等到再一次坐上了向日葵的顶端向远处眺望时,怀榆这才松了口气。
自己所走的路并没有错,只需要再向前坚持……抱着粗壮的向日葵杆子,她往后方又看了看,最后估出了准确的时间:只需要再走不超过两个小时,她就能来到那片空地上了!
但现在真的好饿啊。
怀榆磨蹭着下了车,感受到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此刻也不敢再走了,又原地拢出了一座小小的藤蔓屋。
火堆又一次燃烧起来。 寒冷渐渐被驱散,但跟疲惫融合起来的,是肚子里咕噜噜的空虚感。
她已经没有吃的了,在丛林中走了那么久,太冷了,什么吃的都没有找见。怀榆犹豫半天,从包里摸出了那包烤干了的、早已失去活性的瓜子来。
就这么将就的休息了一夜后,第二天起来时,她只觉得浑身酸痛,喉咙里仿佛要喷出火来。好在这种感觉,在她抠下了叶片背面因冷热交织凝出的细碎冰晶再填进嘴里后就缓和许多。
怀榆拍了拍热烫的脸颊,决定等到了风雪中心处,不管有没有什么收获,都得就地找到安全的地方来好好探索,再备些吃的喝的好好休息。
最起码,有雪的地方不会缺水。
抱着这种信念,怀榆在两个小时后终于站到了树林的边缘。
身侧是东倒西歪被压断的、被雪埋得沉甸甸直不起身的高高低低的树木,面前是一片枯黄干燥的土地。
饶是风雪漫天弥漫,鹅毛般的雪花轻轻的贴在她的脸上,又迅速在热烫发红的脸颊上融化开来,可枯黄的地上仍能仍没能留住一丝一毫的痕迹来。
风实在太大,漫天雪花都被吹成了螺旋状,而后又被旁边的树木遮挡拦下。
怀榆头晕眼花,只觉得喉咙口又火烧火燎起来,她抓起旁边的一把雪来塞进嘴里。
冰冷的雪在热烫的口腔里缓慢融化,涓涓细流润泽着她的嗓子,空虚的肚子又很快被这凉丝丝的温度刺激的痉挛一下。
但,整个人却精神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流在胸腔打了个转,而后整个人重新裹紧帽子,大步向前。
风雪在外围稀稀落落,好像是不经意间被吹来的。而越靠近中心处,狂风越大,雪花也越大。怀榆走到一半便觉得抬腿都艰难了,但如今都又走一半了,进退两难,她不得不咬牙坚持着。
直到当她又走出一段距离,抬腿向前方踏去时,却觉得身周的压力骤然一轻。
风停了。
鹅毛般四处狂乱拍打着的大雪也没了。
眼前是一颗虬劲的、枝节狰狞的老树。早已枯死的树干又大又粗壮,上头零星挂着些散碎的破布条,不远处还跌落着几副不再完整的骸骨。
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一旁的枝杈上还挂着一副完整的肋骨。
但,眼前这一切,都不如正中央那一座冰雕来得震撼。
在这一刻,怀榆的大脑一片空空,所有的繁杂思绪和痛苦都消失无踪。
——那是林雪风。
被晶莹剔透的冰雪包裹着的林雪风。
怀榆忍不住又靠近一些,这一刻她的内心一片空茫,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会缓缓触摸上去。
冰冷的温度自指尖传来,剔透的冰雪什么也没拦住,能清晰的看到他穿着戍卫军的制服站在那里。头微微低垂,眼睛也是紧闭的,神色凝固在痛苦的边缘,又像是释然,又像是解脱不开。
而向下看去,狰狞粗壮的黑色断枝斜斜向上,从后背捅穿了他的心脏。
而他一只手垂落,右手却捂住了胸口。从指缝到下方,淅淅沥沥的鲜血早已凝成了长短不一的冰柱,只看这深深浅浅的红色就能知道,当初是何等惨烈的境况。
惨烈到他在临终之时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使得这片不毛之地化出了漫天的风雪,牢牢隔绝着他最后的安宁……
和能杀死他的恐怖力量。
——他在这无人知晓的荒原深处,静静的化成了一座冰雪丰碑。
咚!
咚咚!
咚咚咚!
怀榆也下意识捂住了胸口,感受到了心脏不受控制的狂乱跳动。而她抬起眼眸,目光却紧盯着这冰雪丰碑的胸口处。
因为在那艳红的深浅血迹上方,指缝中央,一簇带着油绿叶片、细弱枝条和淡粉色花朵的蔷薇,正自胸口的衣兜里探出头来。还未来得及在风中摇晃,就同样被冰雪定格了时光。
此刻,四周围裹着的漫天风雪,中央处的绝对安宁,以及这雪白流光的制服,反射着七彩光晕的冰晶,还有那一抹不容忽视的鲜血与淡红……
共同勾勒出了林雪风伫立在荒原的安眠。
她呆呆伫立在原地,一只手举在半空中,恐惧又心痛,空茫的脑海中如今被循环的一句话填满:
“谢谢你的蔷薇……”
“谢谢你的蔷薇……”
“谢谢你的蔷薇……”
那个雨夜被黄豆的香气馋来的爽朗且温柔的林雪风啊……
下一刻,怀榆终于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处。
她抬头看去,紧闭眉眼的林雪风仿佛能感知到她的到来,自下而上的仰望使他的面容都平和起来。
而目光向下。
封印住蔷薇的是格外脆薄的一层冰晶,仿佛在林雪风死亡之前,仍在小心呵护着它的柔弱与美丽。
而当怀榆热烫的掌心小心覆盖住粉红的花朵,很快,她就感知到掌心濡湿了。
——冰要化了。
她收回手,不想伤到这座静谧的冰雪丰碑,然而却又在些微融化的冰晶边缘,看到了下层丝丝缕缕像蛛丝一般的东西。
这是……
怀榆下意识凑过去,心脏跳动得越发狂乱,而当她再一次将热烫的手掌贴在那层薄薄的冰面上后,她终于看清楚了那蛛网一般细密的白色线条是什么——
那是蔷薇生出的须根。
隔着冰层,清晰的看到那细密的白色须根从衣兜里的蔷薇枝条根部,沿着鲜血的痕迹一路向上,而后扎进了林雪风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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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讲,就是为了这个章节的醋,包的整盘饺子。
我在梦里看到他跟少女无忧无虑的说说笑笑,然后在无人知晓的荒原上,被树枝从后背扎穿心脏……
醒来后衍生出来这个故事。
甚至编辑说的征文,都像是迎接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