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热闹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连厅中的艳丽琵琶女也停下了琵琶,紧张又有些期待的偷偷瞟了眼司马宏。
三皇子看向陆灏的眼光充满了笑意,举起了酒樽朝司马宏点头笑道:“安侯向来挑剔,难得有女子能入了安侯的眼,听说安侯身边也没个体贴的人,既然安侯喜欢,那这女子就送与安侯了。”
司马宏也勾唇笑了笑,看向陆灏的眼神带上了轻蔑,陆小人以为随便塞给他一个女人就能让他放弃明玉了?这女子,哪里赶得上明玉的一根手指头?
厅中的众人表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际上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瞧向了司马宏,生怕错过他的反应,而屏风那边的女眷,此时也安静了下来。
司马宏举起了桌上的酒樽,双手捧杯朝三皇子笑道:“殿下美意,宏恭敬不如从命,敬殿下一杯,聊表谢意。”
三皇子呵呵笑了起来,似是十分开心,和司马宏遥遥的在空中举了下酒杯,双双仰头饮尽了杯中的美酒,命人带那女子下去,送到安侯府上。
大约没有什么比酒和女人更能拉近男人之间的距离的,经历了这件事后,场上的气氛明显比司马宏刚进来时要融洽许多,觥筹交错间,又进来几个身形婀娜的舞姬,跳舞助兴。
司马宏总觉得心里头不甚安稳,陆灏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让他心里头发毛的笑意,然而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场上太多他不认得的人,加上还有三皇子在,他只能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听他们议论朝中。京城里的事,在说到无关痛痒的八卦时,他便可有可无的插上两句。但因为心里七上八下,具体说了什么,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了。
酒过三巡,司马宏借口出恭,站到外面廊下黑暗处站了好一阵,房间周围种满了花草,清爽的夜风吹来。空气中满是花草的香味,深吸了几口气,司马宏刚要回去,就瞧见房间的侧门竹帘子从里面掀开了,七八个女孩儿鱼贯而出。云鬓钗影,环佩叮咚,带起了一阵香风。
看穿衣打扮,想来就是屏风那边,官员们带来的女眷,时间不早了,她们要先行回家去了。
出于避嫌的考虑,司马宏又往黑暗中退了两步,直到最后一个女孩儿出来。廊下宫灯照耀下,女孩儿身材纤弱窈窕,淡淡杏色的薄衫,白色的高腰襦裙,盈盈细腰不足一握,鬓边几缕碎发在夜风的吹拂下。顽皮的在她脸上飘动着,黑亮的发,白如凝脂的肌肤,灯影中,脸上有一种让人心动的柔美,一双漂亮的大眼中仿佛沉醉着闪亮的星辰,十五岁的她正处在女孩儿花一般最美好的年纪。
“明玉?!”司马宏失声叫道,又惊又喜,两步走上前去。
明玉回头,看清楚了朝她走过来的司马宏,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躲在傅乐梅身后,朝他冷淡而疏离的行了个礼,一句话未说,便和傅乐梅相携离去了。
一瞬间,司马宏的喉咙仿佛突然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美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司马宏突然想明白了陆灏那不怀好意幸灾乐祸般的笑容,陆灏一定知道明玉在这里,就隔了一座朦朦胧胧的屏风,他是故意的!
可即便他知道明玉在这里又能如何?司马宏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三殿下要赏他女人,他还能拒绝了不收?他母亲妹妹都在京城,他不过是个四品将军,空有个侯爷的爵位而已,夜幕低垂,星光璀璨,然而他却觉得心中压抑,在京城短短几日,就觉得心里老了几岁。
宴会的主要目的是给司马宏送行,自然不好进行到太晚。司马宏到家后,就看到母亲苗氏在大厅里坐着,院子里跪着三皇子殿下送来的女子,时间已经快到后半夜,凉意很重,女子仍旧一身清凉打扮,跪在青石板上冻的脸色发白,看到司马宏时,美目含泪,委委屈屈的叫道:“侯爷……”
司马宏叹了口气,叫过白毫,吩咐了几句,白毫便带着她下去了。
苗氏脸色有些不虞,“那女子说她是三殿下送给你的,可是真的?”
“正是。”司马宏犹豫了一下,迟疑的说道:“母亲莫恼,儿子也是被人算计了。”他知道苗氏最厌恶这样出身不干净,打扮又狐媚妖娆的女子。
苗氏叹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叹道:“若是能早些收了天水,咱们也好回家去住。这京城里,整日不是我算计你,就是你给我下套的,叫人心里惴惴不安的。”说罢,苗氏又摇头叹息,宝哥儿心眼儿实在,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她怕儿子吃亏。
司马宏笑着安慰苗氏,说道:“母亲莫急,不过是个女子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又顿了顿说道:“明天一早,就让白毫把她送到我表哥那里。”二皇子的女人他没有留,三皇子的女人他也不会要。既然不打算站队,那就趁机表明自己的态度。
回去的马车上,傅乐梅瞧了瞧明玉,笑道:“你生气啦?”
明玉正低头想事情,猛然被傅乐梅打断了,回过神来笑道:“我能生什么气?”
傅乐梅摇摇头,说道:“你别生气了,我看的出来,那种场合都没法避免的。也有人给我爹我哥送女人,领回家后都交给我娘和我嫂子处置了,不会有人把她们当回事的。”这种女人不过是玩物一般的存在,男人高兴了就玩玩,不高兴就扔到角落里和下人一起住着,任其自生自灭。
明玉扯动嘴角笑了笑,忽而抬起头来,对傅乐梅真诚的说道:“谢谢。”她想,她到底还是没有真正的融入这个社会中,还没有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一员,她总是习惯性的拿现代人的思维去思考,幼稚而可笑。
傅乐梅也笑了,贴着明玉的耳朵小声说道:“听说二皇子前几天也请安西侯爷去赴宴了,说是给他接风,送了个舞姬给他。”
明玉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过几个月,我二哥就要和司马小姐成亲了,两家就要成亲家了,我爹我哥自然关注他多一些。”傅乐梅说道。亲戚嘛,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个成年皇子争的厉害,明玉也有所耳闻,只是在她看来有些操之过急。皇上如今正当壮年,不出意外的话保守估计也能活个一二十年,有哪个皇帝愿意在自己还能干的时候,就看到儿子迫不及待的要抢他屁股下面的龙椅的?
晚上明玉睡觉前,有些失神的想到,那个会红着脸跳上戏台,大喊明玉莫怕,我来救你的二愣子,那个挖空心思讨好她的二愣子……那些纯真动人的感情,终究离她越来越远。他有他的阳光大道,在万众瞩目中众星拱月,越爬越高,而她在清冷处默默孤芳自赏,不过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罢了。
第二天一早,明玉刚起床,提了装了八哥儿的笼子挂到了屋檐下,揭开了蒙住笼子的黑布,八哥儿睡了一夜醒了之后,舒展下了翅膀,习惯性的张嘴就要叫“明玉喜欢……”
话说到一半,明玉眼疾手快的伸手进笼子,重重弹了八哥儿一个弹指,顺便拿走了笼子里的小米儿,八哥儿被揍的蔫头蔫脑,可怜巴巴的眨着绿豆眼看着明玉,意思是自己再也不敢了,明玉才撇着嘴把放小米的小碗又放回了笼子里。
跟某人一样,欠揍的料!明玉恶狠狠的想到。
“哎,八哥儿没死啊!”一声惊喜的叫声从明玉家的院墙处传了过来,吓的明玉手都抖了一下。
回过头来,就看到司马宏趴在院墙上,一脸惊喜的看着笼子里的八哥儿,看到明玉后,司马宏一脸愤愤然的指责,“你骗人!明明八哥儿活的好好的!”这丫头素来品行不良,惯会骗人!然而又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明玉把他送的八哥儿养的这么好,是不是代表着她心里喜欢他……送的东西?
明玉又惊又怒,左右看看家里人出去的出去,屋里干活的干活,大清早的院子里没有人,便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司马宏理直气壮,“这是我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是他的墙头,他爱怎么爬就怎么爬。
“你……”明玉没想到他居然把隔壁澈园给买了下来,一时间找不到话来说。
看着涨红了脸的明玉,司马宏心里慢慢的也软了下来,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半天挤出来一句话,说道:“那天晚上,在宫里头……是我……那个,错了,不该出手打人的。”
难得这素来骄傲霸道成性的二愣子会道歉,明玉一时间怔住了。
“不过也不能全怪我啊,你以后离陆灏远一点,那混蛋小人不安好心!”司马宏立刻一脸不放心的叮嘱道。
明玉嘴角抽搐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这厮还有脸说别人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