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结局

新兆十五年的时候,在安西侯司马宏的多年努力下,大楚和鞑靼边境关闭了多年的边市终于重新开张了,得到了大楚朝廷的承认,两国商人不必在冒着被官兵搜捕杀头的危险做地下‘交’易,朝廷也能收上来好大一笔税银。

当然,这个结果也是鞑靼多次派使者和司马宏接洽商谈达成的。对于大楚来说,需要鞑靼优良的马匹和皮货,对于鞑靼来说,他们的生活必需品如茶,盐,布匹等等,只有通过大楚才能得到,之前没有边市的时候靠抢,如今抢不过人家,只能厚着脸皮求重开边市了。

司马宏也没和老冤家鞑子们客气,他从中‘抽’了一分利的,另外还提了一个条件,他要鞑子‘交’出当年鞑子安‘插’在陇西的细作,就是半夜开启了城‘门’放鞑子长驱直入,间接害死他父亲的凶手——鲁易。

数年前明‘玉’第一次怀孕时遭遇到的鞑子细作,为首的那个年轻人,便是鲁易的独子鲁斌。当时司马宏以为抓到了鲁斌便可‘逼’着鲁易现行,然而没想到自己的独子被抓,鲁易还如此沉得住气,躲在鞑子的王庭,这一躲又让他多活了几年。

然而这次鞑子为了边境的互市,将鲁易绑好了蝴蝶结,送到了司马宏的府上。

司马宏沉默的看了鲁易许久,让白毫叫过了老太太,太太和府里的小姐少爷们。等人都到齐了,司马宏才举着马鞭,指着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中年男子说道:“这个人,就是我们司马家的仇人,害死我爹的反贼,叛徒!大楚的败类!”

明‘玉’十分的惊讶,她原以为鲁易是鞑靼人,冒充大楚人打入内部的,毕竟鞑靼人和大楚人长相差别并不像欧洲人和亚洲人那样的明显,只要鞑子刮掉大胡子去掉满头‘乱’七八糟的小辫子,做汉人打扮基本是不会看出有什么差别的。

“他是我们大楚人?”明‘玉’疑‘惑’的问道。

司马宏恨声指着鲁易说道:“他若是鞑子,父亲怎么可能如此信赖他,怎么可能将陇西守‘门’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他?父亲手下的哪一个将领,不是查清了祖宗三代才敢用的!”

原来是个坑了司马宏他爹的大汉‘奸’……明‘玉’无语的看着地上的那个人。战争结束后,鬼子可以遣返回东洋,但汉‘奸’必须拉出去枪毙五百回!在任何朝代,投敌叛国的叛徒都是最不能被人容忍的存在。

苗氏在婆子的搀扶下,颤抖着拿帕子捂着脸,想起自己的丈夫,眼泪便呜呜的往外流。明‘玉’心下揪然,搂了孩子们站到她身后,也许是意识到了今日的不同寻常,即便是最爱闹腾的司马霏和司马霄,意外的都很乖,没有出声。

司马宏缓缓的走上前,一脚踩上了鲁易的头,冷笑道:“鲁易,你可想到你也有今天?认鞑子做爹娘,可惜,你的新爹娘为了边市,把你卖给我了。”

鲁易脸贴着地,不见他害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落你手里我无话可说,如今看来,我就是求饶你也不会放过我,给我痛快就是了!”

死到临头还是不知悔改!司马宏怒极,一脚踢开了鲁易,喝骂道:“当年你不过一介白身,我父亲对你多有照拂,对你不薄,你却做下种种丧尽天良之事,你良心何在?”

“我呸!”鲁易吐出了嘴里的一口血水和被司马宏踢断的牙齿,“我为何要替大楚卖命?我干的再好,累死累活卖命这些年,也不过就是在你爹手下做个小小的守‘门’参将,整日在军营里劳心劳力,你们这些靠祖荫的二世祖,一生下来就能补到官职实缺,什么都不干一辈子就吃喝不尽,凌驾于我之上。我等穷苦人家出身的人上进之路被尔等堵死,还有什么希望?我只能去投靠鞑子!你们这些锦衣‘玉’食长大的纨绔公子,哪知我们这些穷苦出身,白手打拼的人的苦楚!”

司马宏听不下去了,飞起一脚踢的鲁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撞飞了两个椅子滚到‘门’柱上才停了下来,“简直是蛮不讲理,一派胡言‘乱’语!”司马宏冷声喝道。

鲁易被连踢几下,他本来年纪也不小了,押送到天水的一路上也多有折磨,如今也只是求着速死,他心里清楚,落到司马宏手里,快点死了对他是一种解脱。

司马宏自然清楚鲁易是故意在‘激’怒他,可他没办法冷静对待,那个人相当于他的杀父仇人,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

鲁易看着停下来不再动手的司马宏哈哈笑了起来,血水顺着下巴往下淌,“几年不打仗,你倒是‘妇’人之仁了许多!如今落在你手里,是我倒霉,成王败寇罢了。”

明‘玉’皱了皱眉头,又把几个孩子往身后护了护,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一幕。

司马宏冷笑了起来,“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东西!照你这么说,但凡有人觉得自己官运不畅,没能按着自己想的那样加官进爵,他就能背叛自己的国家,去投敌卖国?一穷二白白手起家,最后位极人臣的先贤们多了去,自己没本事就怪到别人头上?你自己走了邪道怪不得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也算是老天开眼。你觉得你是穷苦出身,熬不出头?那些跟你一样穷苦出身,却被鞑子杀死的人呢?他们找谁算账去?”

明‘玉’悄悄的转身,吩咐刘嫂子带着孩子们先出去了。和司马宏夫妻这么多年,她早看出来了,司马宏是气坏了,明‘玉’上前轻柔的拍了拍司马宏的背,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道:“莫要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又对地上大口喘气的鲁易笑道:“我倒觉得鲁大人所言极是,鲁大人这么多年实在是委屈,所以待会鲁大人下去碰到自己的先祖,一定要好生训斥他们,质问他们为何不好好上进努力,委屈鲁大人没有祖荫可以享受。”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相对公平正义的现代,官二代和富二代也比普通老百姓多了很多机会,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人家祖宗奋斗了,你家祖宗没奋斗,社会就是这么一个社会,谁也改变不了。就算是自己奋斗出一番事业,绝大部分人还不是想着可以给自己孩子创造一个更好的机会,想着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人上人的地位?这位鲁易先生想的不是怎么多奋斗一点升官发财,却是要走歪魔邪道,伙同外人来坑害自己同胞,真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汉‘奸’比鬼子更难饶恕。

处置鲁易之前,司马宏向皇帝写了一个折子,皇帝很快给了批复,既然是爱卿的仇人,爱卿自己看着办吧,路这么远,不必为了一个可耻的叛徒‘花’钱押解他入京了。

在之前的日日夜夜里,司马宏想替父亲报仇想疯了的时候,无数次的设想过鲁易落到他手里,他要如何的报复,报复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反而不想那些残忍的手段了,他只是很平静的吩咐刽子手在刑场砍下了鲁易的脑袋,提着鲁易的脑袋跑到了司马家的墓地,祭奠了自己的父亲。

随后又到了家庙,挨个给自己的亲人上了一炷香,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压在自己心上多年的担子卸掉了,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

司马宏到家庙的时候正是午饭时分,因为是突然造访,庙里的和尚慌忙出去列队迎接侯爷。住在庙里最后一处院子的罗绫秀听到了响动,爬到房顶上看到了前面踏入庙‘门’的司马宏,多年不见表弟,依旧是那样的英姿飒爽,俊朗‘迷’人,岁月给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那一瞬间,她那颗怨恨的已经麻木的心,似乎再一次跳动了起来。

庙后租种了司马家土地的庄户‘女’人提着饭盒去给罗绫秀送饭,打开院‘门’上的小‘门’‘洞’时,喊了半天她也没见罗绫秀出来拿饭,“又做什么怪!”她不悦的嘟囔了一句,弯下腰准备把饭盒推进‘门’‘洞’里,这个时候她才看到司马家的大*‘奶’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胸’脯都不见起伏,似是倒在地上多时的样子。

“哎呀!这要出人命了啊!”庄户‘女’人不敢迟疑,立刻飞奔而去找到了住持拿到了钥匙,等几个人开了‘门’进去准备救人时,原本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罗绫秀突然一跃而起,在众人惊诧之下,拔‘腿’就往外跑,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快去把人抓回来!”老迈的住持吓的‘腿’都软了,把司马家大*‘奶’给看跑了,司马家老太太非找他算账不可,再说了前面有贵客,那寡居的大*‘奶’要是惊扰到了侯爷,他罪过也跑不了。

司马宏刚拜祭完逝去的亲人,从存放灵位的大殿里出来,大殿外的院子里开满了桃‘花’,如今正是四月的天气,山下的桃‘花’早已经谢了,而山上的桃‘花’却红‘艳’‘艳’的开的正好,司马宏看着那一簇簇的桃‘花’,想起了正在家里带孩子的明‘玉’,笑意就忍不住浮上了嘴角,上前去折了一支桃‘花’藏在怀里,准备回家带给明‘玉’‘插’在‘花’瓶里,她一定会喜欢的。

就在这个时候,罗绫秀慌不择路的跑了进来。把守在‘门’口的白毫看到有人闯入,立刻皱眉喝道:“什么人?退下!”等罗绫秀走近了两步,白毫不见她退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却也在这个时候,认出了面前这个蓬着头,一身麻布僧袍的‘女’人是安西侯府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少‘奶’‘奶’。

白毫犹豫了一下,将刀放回了刀鞘,和气的劝道:“大*‘奶’,您不是在清修么,还是赶快回去吧。”

罗绫秀不理会他,痴痴的看着院子里背对着她的那个英‘挺’的背影,“表弟。”她轻轻的念叨着。

司马宏背影连动都未动。

白毫拦着罗绫秀,不让她进入院子,罗绫秀无法,只得抬高了声音,又叫了一声,“表弟!”她坚信他一定听到了,他又不是聋子,可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意态悠闲的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桃‘花’。

“大*‘奶’,您有什么事,吩咐小的也是一样。”白毫看不下去了,总让罗绫秀杵在这里不是办法。

罗绫秀想推开挡着她的白毫,可白毫一个壮年男子哪是她能推的动的,试了几下,罗绫秀委屈愤恨,然而干涩的眼眶连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我不找你,我找他!我找我表弟,我找司马宏,我找安西侯爷!”罗绫秀发狠一般在院子里尖声叫嚷着。

司马宏这时才转过身来,看了眼如疯癫一般的罗绫秀,抱歉的笑了笑,“原来是大嫂,怎么,有什么事?”

主子都发话了,白毫不好再拦着了,罗绫秀看着笑的俊朗如昔的司马宏,伸手抹了抹杂‘乱’的头发,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尽可能让自己干净整齐一点,慢慢走了过去。她反反复复的想着,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的表弟是喜欢着她的,爱慕着她的,怎么会对她如此冷漠,就像是街边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想起了当年未嫁之时,她能看的出来司马宏对她的感情,从那个小少年的眼神,话语,动作中,她都能看得出来,可那又如何,她要嫁的是他的大哥,那个能继承侯府的人,她只能怀着高高在上的矜持偷偷享受下这种仰慕,并引以为傲。可如今,她发现自己在他的眼神中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感情了,即便有,那也是鄙夷,如同看街边乞丐一样恨不得离的远远的,那种不可言喻的厌恶情绪。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怎么老天还要把她这最后一点念想也剥夺走?

罗绫秀突然想到了徐明‘玉’,那个取代了她在司马宏心目中地位的‘女’人,听说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了,嫉妒像是‘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把她淹没掉。被锁入庙里的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倘若当初她嫁的是表弟,该多好!她现在就是侯府太太,养育着她和司马宏的孩子,掌管着一府的权力,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富贵。睁开眼就是凄苦伶仃的禁闭生活,闭上眼她才能在幻想中做一个风光的‘女’人,这种畸形的日子,几乎要把她折磨疯掉。

“表弟……侯爷。”罗绫秀瞧见司马宏神‘色’不悦,慌忙改口了,如今她已经对司马宏不抱任何希望了,“我求求你,你放我回我娘家吧,这日子,我一天也受不了了,我求你了!”

司马宏侧身对着她,也未多看她一样,只点点头,平静的说道:“好,我知道了,回去我和母亲提一提。”

这会上,找罗绫秀的人已经追了过来,朝司马宏告了罪,七手八脚的架着罗绫秀回去了,与来的时候满心期待相比,罗绫秀走的时候满脸的灰败惨白,任由着人拖着她走。

回去的路上,白毫试探的问道:“爷,您真要跟老太太提大*‘奶’的事?”

司马宏笑着摇了摇头,拍马先行了一步,不管他提不提,母亲都不会在这件事上松口,他又何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闹的原本和睦的家庭产生不愉快呢?想到家里的娇妻和几个招人疼的小孩子们,司马宏忍不住又加快了马的脚程。

到家后,司马宏摆手止住了婆子的通传,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四月里庭院的‘花’都谢了,满园子都是盎然的绿意,下午的斜阳暖烘烘的照着园子,微风不时的拂过垂下的柳枝。

园子里大‘女’儿司马霏正领着两个双胞胎弟弟疯闹着玩,小儿‘女’们充满童稚的嘻嘻哈哈声音比任何动听的乐声都叫人心生欢喜。

廊下的小书桌旁,明‘玉’轻绾着发髻,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坐在大儿子司马霖的旁边,一边给他打扇轻扇着飞虫,一边笑意盈盈的看他写字。不过六岁大的小儿,鼓着脸握着笔一脸的认真安静。

已经生了四个孩子的明‘玉’依然身形窈窕,面容秀丽明媚,只是脸上多了一层温柔的母‘性’光辉,看着大儿子练习课业,也不忘时不时看一眼园子里玩闹的其余三个孩子。司马宏站在拱‘门’后偷偷看着心爱的媳‘妇’孩子,心里像是装满了沉甸甸的幸福感,满满的就要溢出来似的。

“我回来了!”司马宏走进了院子,大声笑道。

离他最近的司马霏兴奋的尖叫了一声,“爹爹回来啦!”带着两个弟弟便扑向了父亲,一直安静练字的司马霖也急急忙忙放下了手中的笔,和姐姐弟弟们一起欢呼着扑到了司马宏的怀里。圆形的拱‘门’处,司马宏被一堆萝卜头当成树来爬,还没来得及走到明‘玉’身旁,胳膊上脖子上已经挂了两个大的,还有两个小的正使着吃‘奶’的劲抱着他的大‘腿’和腰往上爬。

司马宏呵呵大笑起来,轻轻松松的挂着四个孩子往屋里走,抬头便瞧见明‘玉’手里拿着团扇,扶着‘门’廊看着他们,笑的温柔。

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司马宏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和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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