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寻定然也是万万想不到的,就在今日,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便嫁作他人妃了。
当云尧这六宫无后,只册一妃的消息传遍整个灵鹫大陆,他那时又该是怎样的深不可测?
看着宁宣心疼而又无奈的眼神,流离只是觉得那眼神就像一把锐利的刀锋一样,狠狠的刺入她的心底,直至她的心底所有悲伤蔓延二逆流成河。
那疼痛却不知道是为谁,明明云尧为她许下这样惊天动地的诺言,可是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却是浮现了一双阴鸷而又带着一股冷漠的眸子。
那眸子的主人便是整日一袭黑袍的司寻,大云国尊贵的祁王爷。
坊间都传言他无心无情,冷酷残忍,狠心利用对他一往情深的十六公主也是毫不手软,可是那些无知的人又怎么知道,明明偏偏最是无情冷血之人,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痴情之人。
而这边云尧也等待着她的回答,流离收回目光不再刻意去想与司寻相处的一点一滴,努力的克制去她自己的情绪,尽管她将情绪压抑得如此之好,心思细腻的她又怎会察觉不出来她的异样?
彼时,云尧看着流离的眼眸深色又凝重了一些,目光紧锁着流离大红色的身影。
那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脸,他正在等待着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良久,流离收回所有的思绪,刻意的对着云尧扬起一抹灿烂而又明媚的笑容,说出来这个让她痛苦一生的决定。
阿寻,六宫无后,只册一妃,流离别无所求要的就是一份这样赤子之心。
最后,流离微微一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生生世世长相伴。”
台阶下宁萱的目光又冷淡了一些,深邃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失望,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云尧。
那么,表哥能够接受这样的结局吗?她以为,这一刻,流离会认清楚自己的心意,原来终究没有。
也罢,既然是流离自己的选择,她这个不幸福的人也应当祝福才是。
也就是大婚那日,女帝双手奉上传国玉玺,倾国下嫁到筲国。
也就是大婚那日,流离成了筲国的第一皇妃,云尧顾及着豫国的威严,特意册封流离的封号为‘豫’。
还是大婚那日,豫皇带着凤妃消失于豫国,从此隐于天下。
云尧为了给流离一个震惊天下的婚礼,不能在仓促准备了,大婚便定于一个月之后。
豫国的御花园里,寒冷的冬日早已经过去,如今整个御花园里是一片绿意盎然,更有百花争艳,一片生机。
这日,御花园里两名女子并肩而立于池塘边,“如今可有寻到凤大哥?”说话的是一身月白色宫装的流离,流离的眉间也铺满了阴霾。
话音刚落,宁萱的深色黯了黯,漆黑的瞳孔里深不见底,一身素衣将她消瘦的身体包裹着,看起来她似乎清瘦了许多。
“没有寻到。”许久之后,宁萱这才淡淡的回答道。
“萱姐姐,我已经派人正在豫国境内寻找凤大哥,你放宽心便是。”流离一把拉过宁萱纤细的手,交握在一起,对着宁萱安慰的笑了笑。
她知道,她再温暖,也抵不过凤岭对她的微微一笑。
她知道,她再安慰,也抵不过宁萱对凤岭的情深意重。
她还知道,宁萱是怎样都不会放弃的一个人,可恰恰也就是这一股子的坚持残害了她。
终其一生,都不得幸福。
宁萱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蓝蓝的天空,眼里没有焦距,不知她再看些什么。
她安静得让流离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她就要乘风而去。
“阿离,不要骗我了,我知道那日的尸体不是邵谦的,而是一个叫做莫愁的男子。那么,跌下悬崖的一男一女定然就是凤大哥与他的……”夫人,只是这夫人两个字是宁萱怎样也吐不出来的。
这样太过于讽刺,邵谦即使你已经另娶她人,有他人陪你一生安稳,我也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知道你的消息,这样是不是太过于讽刺?
流离的眸子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嘴里再也说出任何话了,原来宁萱她竟然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阿离,你放心,只要确定邵谦他还活着,那么我就会回大云国去。“
流离还未说话就听得宁萱说道,如果他还活着,只要知道他安好,那么她就离开,因为她的留下是没有任何的意义的,与其如此,不如归去。
“萱姐姐……“流离欲言又止的看着宁萱,她不敢将真实的消息告诉宁萱,她是不敢的。
她流离怎能再担一条性命?
宁萱反而是对着流离浅浅一笑,说:“阿离,我有些累了。”
说完,宁萱便不再看流离一眼而是径直的转身离开,瘦弱的背影在流离的注视下一步步远离流离的视线。
她的每一步,仿佛都要用尽毕生的力气,可是流离怎么知道,失去邵谦她的每一步不是用尽所有的力气,而是即使面对在残忍的结局时他都要她活下去。
只因为,他曾经说过,“萱儿,你是我所有的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记得替我看桃花澜里绚烂景色。“
所以,“邵谦,就因为你说过我是你所有的命,你就那样的残忍的让我独自活下去,儿陪伴在你的身边的人不是我,就连死我都没有资格为你殉葬,因为你已有夫人,因为你要我好好活着,看繁花盛开,独留我一人。“
他以为是对她最好的结局与归属,却成了她这一生悲伤的源泉。
从而,间接性的导致了另一场悲剧。
离开了御花园,宁萱的眼泪便泛滥成河,不知怎的她竟然走到了一片不知名的桃花园里,此刻春日百花盛放,粉嫩色的桃花自然也是争相开放。
恍惚之间,她仿佛记起了桃花澜里,那个她最开心的乐园。
那个一身蓝色布衫的少年公子,眉眼里里皆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在少年修长的指甲一朵桃花瓣随风而去。
宁萱温婉的面容上嘴角残留着一抹淡笑,笑得轻若出尘夺人眼魄!
“桃花,生性风流,注定一生落寞。”不知何时桃花林里的另一头响起了一道略为可惜的声音,听声音是个男子。
宁萱一震,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隐于可见,粉红色的桃花林里,桃花漫天凤舞,纷纷扰扰的落在了那树下驻足的少年身上。
她的目光朦胧而又带着迷茫,望着那少年忘记了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与某人似曾相识的眉眼。
龙裕也是极为的震惊,目光带着怜惜以及那来不及掩饰的心动。
许多年后,任凭三千繁华如何褪落,他依旧会说一句,与她的相遇就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她满脸的泪痕,本来漆黑如墨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迷雾,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第一眼,龙裕这个玩世不恭的皇子,便对这个气质干净忧伤的女子所打动了。
她的容貌虽然不是特别惊艳的美丽,而是一种特别平和的美丽,就像安静得时候一泓清泉流入心间那样的猛烈而又势不可挡。
眉宇间流露着淡淡的书香气息,这是一个极为温淡的女子,仅仅那一眼的瞬间,龙裕便执意的这样认为了。
“公子说桃花,生性风流,注定落寞,不知何解?”良久,宁萱隐藏起来了心中的情绪,缓缓迎了上去,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稚气刚脱的少年公子,宛若几年前邵谦的模样一般。
龙裕看了一样神色中略带敌意的宁萱,心中了然,看来她是钟爱桃花的,否则怎会隐隐有些动怒的感觉?
随即开口道:“桃花注定是开不了一世的荼蘼之花,传说,在每颗桃花树下都埋葬着一段段感人肺腑的悲伤的爱情故事。”
说罢,龙裕又看了一样宁萱,她眼中的不悦已经逐渐地消退,心中稍微松懈了。
不知为什么,面对着她的眼眸,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与紧张之感,仿佛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可以看穿人的心底深处,就连埋葬的所有不堪的秘密都可以一一发掘。
宁萱看了看龙裕,眼中有了些兴趣,若是每棵桃花树下都埋葬着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那么是不是她与邵谦也算上了一个?
怪不得桃花即使开得再绚烂,她的心里依旧会生出一股隐隐的忧伤之感,原来如此。
“你也喜欢桃花?“良久,宁萱看着这少年干净的眉眼,温和的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而后道:“不,这桃花虽美丽灿烂,终究是悲伤的蔓延,谁又会喜欢这种代表着悲伤之意的花呢?“
宁萱的眸子逐渐的黯了下去,悲伤之花,却有人独独偏爱。
最后看了一眼龙裕,便就要转身离开,脚下的步子还未迈开,便响起了那少年的声音。
“你不是来赏花的么?怎么这就要走了?”见着她就要走了,龙裕连忙问道,从来谨慎的他此刻也会如此的不知所措。
他竟然有些害怕,那个仙子一样藏着悲伤的可人儿,会再也不见,而他再也找不到她。
宁萱回头 看着开口询问的少年,凄凉一笑道:“借公子一句话,谁 会喜欢这悲伤之花?”可是唯独,她就爱死了这注定孤独落寞的桃花。
因为那桃花树下,也曾埋葬着她的爱情故事,她与邵谦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也将一直埋在树下,直到不再被人提起,让它融入土壤里去, 将这悲伤继续蔓延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龙裕心中一动,大步走到宁萱的面前,眼中藏着迫切的意味,他想要知道她的名字。
却不料,所有的故事从这一刻开始,所有幸运的,不幸运的,命运的巨轮开始转动,是悲伤或者幸福谁也无从知晓。
宁萱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看着他眼中的希望,不忍他失望,看了看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他的眉眼似乎就要刻入这里,永远不会消去。
说:“桃夭。”
说罢,宁萱就绕过少年转身离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夭!”果真
是一个好名字,龙裕的嘴角也浮现出了一抹浅笑。
看着宁萱的背影,问道:“姑娘 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么?”
龙裕本以为那身影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岂料宁萱却转过头来,说:“相逢不问何处来。”
龙裕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宁萱竟然这样回答他的问题。
“桃夭姑娘,记住了,本王——龙裕!”
那头,宁萱的脚步只微微停滞了一刻,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消失在了龙裕的面前。
龙裕!云尧的皇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又会牵扯出怎样的故事?是否一切真如龙裕所说的那样,每个桃花树下都埋葬着一段悲伤的爱情故事。
朝阳宫里,“白画,这尸体是你亲自寻到的?”流离看着殿里被白布盖着的尸体,隐于有些异味了。
白画回答道:“奴婢在那日的山崖下寻找了许久,终于发现了这两具尸体,已经辨认一位是当日的莫忧姑娘。”
“如何辨认?”流离定了定神,接着问道,看着这两具尸体她的心莫名的一阵恐慌。
那山崖之下万丈深渊,出现两具尸体若是能用巧合来解说也就大为奇怪了。
可是,若这尸体真的是跌入悬崖的莫忧与凤岭,那么她该如何向宁萱交代这一切?
如何让宁萱接受这个残忍的真相,莫要说宁萱就是她都有些难以接受。
“因为莫忧姑娘的左手上有刀伤,而这名尸体也有,这尸体也同样是名女子,既然这尸体是莫忧姑娘,那么另一具……“白画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另一具盖着白布散发出怔怔异味的尸体,随后又道:“凤宗主当日是与莫忧姑娘跌入悬崖的,所以这两具尸体已经说明了一切,请帝姬节哀顺变。”
轰……轰……
流离身子一软跌坐到贵妃椅上,浑身仿佛都被抽走了力气,她现在也只是一幅尸骨而已。
“白画,凤大哥因为本宫而死,你要我如何节哀顺变?你要我如何向宁萱交代?现在躺在这里的这个尸体是宁萱此生挚爱的凤大哥,若是让宁萱知道了这么残忍的事实,我不如与其骗着她,让她有希望的活下去,也好比生不如死的绝望。”
流离的情绪有些失控,本来亮如星辰般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边无尽的黑暗与安然。
她终究是没有勇气告诉宁萱,她最爱的凤大哥已经离她而去了。
“可是帝姬,这个消息迟早宁姑娘都会知道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到了那日,宁萱知晓了所有的事情,恐怕会比现在还要痛苦千倍,万倍的。
“本宫不管,总之在今夜之前给本宫将凤侯爷的尸首葬了,至于莫忧就陪葬吧。”半响之后,流离终究是一意孤行的做了决定,为了宁萱,凤岭已经死去的消息也是不能够传出去的。
就算以后宁萱恨她,怨她,她也认了,为了宁萱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白画微微叹了叹气,继而应道:“奴婢遵旨。”
她知道流离的脾气,若是流离决定的事情是怎样也没有反转的余地。
随后便有侍卫来抬走了放在朝阳宫里尸体,这边白画刚退下,另一头又有宫女来报。
“启禀帝姬,国师求见。”宫女急急忙忙的奔入殿内,对着流离说道。
流离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从刚才悲伤的情绪之中抽离了出来。
道:“将国师请进来吧。”
得了流离的允许,宫女便也去传国师进殿。
流离起身理了理衣摆,满脸的疲惫不堪,眼窝深陷,哪里看也不像是一国最尊贵的女帝。
反而像是被琐事缠身的平凡女子,本就平凡,却注定了承载了如此之多。
“参见女帝。“国师一进殿便不慌不忙的行礼道,看着那与素儿如此相似的容颜,他再平静的心里也忍不住的颤抖了。
素儿,等着,很快便可救你醒来。
这时,国师从来带着冷漠的眼里竟然流露出了少许的温柔。
流离抬手,微微一笑道:“免礼,本宫知道国师今日前来是为何。“
还不等国师开口,流离就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他的来意。
“哦?倒不知女帝竟然这样神通广大,连这个都知道?“国师也笑了笑,笑意却是未达眼底,显得有些冷意了。
“当日国师曾说帮助本宫平乱,有个要求,如今自然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不知道国师说是或不是?”流离挑眉问道。
只是,她却不知道这国师的要求是什么。
“微臣希望听闻女帝乃是百毒不侵之人。”国师看着流离,缓缓说道,眼里是笃定,丝毫不是听说,而是肯定。
流离楞了楞, 看国师如此慎重的神色,她是百毒不侵,这个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国师既然能够知道,看来真正的神通广大之人是国师才对。
“听国师的口气倒不像是听说而是肯定,是又如何?”流离单刀直入,懒得与他周旋,既然答应了他,那么她势必会是做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