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一卷画

狭小的深巷子里, 被冉敏砸晕得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不过一会,翟湛便出现在巷子口,一转身进了巷子。他不停改变自己的方向, 躲避着后方掷给他的飞镖。

巷子中的地上, 躺着一些人, 有可能, 他布置的这个陷阱已被破坏。

冉敏呢?翟湛下意识望向原本伏着冉敏的墙头, 一时分神,便被后面掷过来的飞镖,刺中了手臂。

他不及多想,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布置丝网的下方就地一滚, 伏在地上。

他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带着体温。翟湛可以感觉到那是一个人, 正在他下意识将手中的剑剌向那人时,突然闻到了很熟悉的气味。

是冉敏。把她一个弱女子留在混乱的巷子, 的确为难她了。

还好,她没事。

心里一松,他回过神对付外面。

这只种鼠被骗后十分警慎,站在离他一丈处朝他扔手镖,只不肯上勾。

这些飞镖穿过他的头顶, 落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翟湛担心冉敏被伤, 拉住她的手, 将她护在怀里。

“那个人是你的对手么?”冉敏乖巧的躺在他的怀中问。

翟湛在黑暗中摇头, 冉敏看不见, 于是又在翟湛耳旁悄悄问一遍。

“我等得不是这个。”翟湛回答道。

在冉敏未及反应之时,身边的翟湛突然抛出了手中的绳索。

绳头打在种鼠的脚上, 他大声呼痛,倒在地上。

翟湛抖开绳索,用力一拉,套住种鼠脚,将他用力拖向自己。

这一丈的距离并不远,翟湛将墙用来固定丝网的飞镖打落,丝网飘下,种鼠很快便被覆盖在里面。

他挣扎着,任凭丝网陷入肉中,勒破自己的肌肤,与血液混合。

翟湛静静望着他挣扎,直到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方将手中的绳索捆紧种鼠。

“要偷一个人出来,并不简单。经此事,他便是朝廷要犯,想隐藏他的行踪,只有乘着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之时。”

翟湛点燃了火折子。

“其实这个人,听说你也认识。”

火折子燃起,昏黄色的火焰将黑暗破开,在这光束下,冉敏看见了这只种鼠的真面目。

赖老大。

冉敏只见过一次,却深深住了他。深刻的记忆伴随着或痛苦或快乐的回忆。而赖老大带给她的,却是前者。

这个人被麻药麻痹四肢,神智却是清醒的,龇着牙哑笑道:“绳索力度使用精准,你算过我和你之间的距离?还有墙上的丝网,你恐怕做了两手准备吧?”

翟湛笑笑,“差点忘记你的出身,看来我的计划并不完美。”

“有用便行。”赖老大沉下脸,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翟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且向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作为答案。

“身为首领的你,认为此次,可以成功的杀掉宋嘉绎吗?”

赖大愣住了。他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被宋嘉绎背叛之后,他唯一的想法便是攻击。

以击作防,他清楚的知道,若是等宋嘉绎休养生息变得更加强大时,他与他的同伴,便更加没有机会。

他不需要杀掉宋嘉绎,只需逼他写下免罪旨意,他与他的同伴,便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去。

这是唯一的机会。

只是,他没有想过失败。

“别小看公孙家的力量。”翟湛望着愣神的人,“也别小看宋嘉绎。”

翟湛蹲下身子,用匕首挑断捆在赖老大手上的丝网。将他的双手解放。

“麻药的药性并不重,你可以活动你的双手。”他立起身子,补充道:“至少你现在还可以做一件事。”

赖老大瞳孔急缩,问道:“什么事?”

“为死去的人祈福。”

侧殿中,宋嘉绎一边为公孙氏剥果皮,一边分神注意着右侧正发号施令的公孙凌。

公孙凌是个很擅长用兵的将领,这一点,最为突出的是他的兵士协作,他的士兵很信服他。

一刻钟一次斥侯急报,半个时辰之内将领轮换休息,主次战场转换迅速,单是这一点,便极适应灵活的战场局势。

当然,这只是对付一群乌合之众。若是对方是久经杀场的精锐,单纯的战场引诱并没有用。

宋嘉绎思考着破坏公孙家的方法。一个从外边攻不进的大坝,要怎么样才令他溃堤呢?

他的眼神飘到公孙氏的身上。

女子正津津有味吃着宋嘉绎送到嘴边的果肉,望见宫人偷看宋嘉绎,将案上的茶碗掷到宫人的脸上。

“呯!”茶碗碎裂,宫人瞬间头破血流,惨叫着捂着脸,倒在地上。

宋嘉绎暗暗皱起眉,却没有看宫人一眼。

公孙氏怒火冲天,喝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挖了她的眼。”

说完便又轻轻坐下,继续吃宋嘉绎递上的果肉。

宋嘉绎由始至终没有看过那个宫人一眼,这一点愉悦了公孙氏,她的怒火渐渐熄灭,问公孙凌:“阿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到自己的寝宫中去?”

公孙凌百忙之中,竟也抽出时间,回答女儿的问题:“快了,已经将乱民围住,只等我下命令,便可以将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全数歼灭。”

他的话冲着公孙氏而语,眼睛却凝神着宋嘉绎。

宋嘉绎知道,这是示威,展现自己的力量,让对手屈服。

不过很可惜,宋嘉绎并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他身体里高贵的血液不允许他低头。

所以,他只是微笑着。等着吧,公孙凌。

这是今日第十一个斥侯,他手中握着卷轴朝公孙凌走来。

听他复述完前方详细,公孙凌示意他出去。

他将卷轴举过头顶,道:“这是在前厅捡到的东西。”

卷轴很普通,公孙凌看过便令他呈给宋嘉绎。

这个年轻的皇帝,自登基后便是个隐形人般的存在,群臣送上的奏章常常是公孙凌过完一遍,方才递给宋嘉绎。

这次也是一样。

宋嘉绎接过卷轴。

卷轴从中间向两旁缓缓展开,渐渐露出正中央一个贵妇的脸。

宋嘉绎很熟悉,这个人是她的母亲淑妃。

他抬起头问斥侯道:“在什么地方捡的。”

斥侯低头问答:“在太上皇曾住过的大政殿。乱民闯入那里,将殿中之物翻得乱七八槽。其中这一件东西便扔在了地上。”

宋嘉绎的手正在发抖,他继续将画轴展得更开,直至彻底将它打开。

这副无署名的画轴上印着各式各样的脚印,显然被随意抛弃在地上时,被无数人踩过。

画轴的内容从右至左,一共六辐,有几辐,他竟然没有看懂。

最右侧的画轴上,画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未结簪,长发垂在肩后顺着身体散落在地上。女人侧跪着望天,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第二辐画也是同一个女子。只是这个女人的身型与上一辐不同,小腹明显隆起。她依然是靠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第三辐画上,出现两个人,一男一女。这个男子正掐在女人的脖子上往她嘴里灌什么东西。女人张大了眼睛,眼睛中布满恐惧。

第四辐图是翟湛最看不懂的,因为画上出现了一口棺木,棺木漆黑如铁。这个女子便躺在棺木之上,她的张开腿,惊恐的挣扎着,她的身下一个婴儿正缓缓露出头。

宋嘉绎越看越心惊,打算看第五辐图时,却发现这第五辐图却是一片漆黑,仿佛被人刻意涂黑过。

身旁的公孙氏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奇凑近,想看看画上的内容。

她看到第五辐图也是皱皱眉,转而去看第六辐。

第六辐图极为简单,画着一堵墙。女人靠着墙,闭着双眼,她的身下,是一片朱红的血。

她直觉有什么不对,却又看不出,只能望着宋嘉绎,希望他能解答。

公孙凌停下笔,缓缓向他们走来。“看来,这卷画上所画的,便是你的母亲淑妃在皇帝被禁时最后的日子。”

宋嘉绎点点头,问道:“这卷轴可以留给我吗?”

公孙凌注意到他握住卷轴的拳很用力,似乎恨不得将这部卷轴马上销毁。

他点点头。

宋嘉绎眉心微蹙,他放开右手,将手掌摊平。

掌心的地方,一粒黑红色的血珠正冒出。他不自觉在右掌掐住,厉声道:“不准放走他。”

一直跪在他面前的斥侯露出了凶露的表情,摸出胸中贴着收藏的匕首向他刺来。

这是一个计。暗杀。

毒针藏在卷轴的手柄处,需用力把握,才会触及钢针。这卷轴上的男是诱因,诱导宋嘉绎愤怒,从而令他将愤怒转移给手柄,愤怒到极致,便是弄伤自己的时候。

宋嘉绎推开了公孙氏,将刺客引开。

“什么人?”宋嘉绎质问道。

公孙凌拔出长剑与侍卫逼上前,门外的侍卫闻声而来,瞬间将殿中挤满满。

宋嘉绎不禁骂了声:“蠢材!”

他们的存在严重将宋嘉绎可以躲避的空间缩小,剌客转身向最近的侍卫挥过一刀,侍卫后退不及,被人群牢牢堵在里面,活活被剌死。

剌客哈哈大笑,宋嘉绎便在他的眼前,他左手纠住他的衣襟,右手上的匕首便他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