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功夫帮你照顾什么人!”廖靖远冷冷道:“别把我当作冉敏的保姆。”
廖靖远向来外冷内热, 翟湛知道他的性格,只是一笑,并不回话。
他需要担心的是冉敏, 她的精神还未恢复, 而翟湛却即将离开。
她醒来后知道冉训夫妻死去的事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这些情况, 即将亡命天涯的他不会知道。
冉敏对他无情, 他向来便知。所以当他得知宋嘉绎差点便得到佳人心之时为权势而放弃, 他既庆幸且羡慕。
翟湛不懂,究竟冉敏看中宋嘉绎什么地方呢?在他看来,此人城府甚深, 根本不是佳婿人选。
侍卫在门外催行,翟湛望着依然沉睡的冉敏, 突然下定决心, 跟自己赌上一把。
“等你家姑娘醒来, 便告诉她,是我杀死她的祖父祖母, 若是她想为他们报仇,便带上这把匕首,追上我。到时候,我洗颈相候。”
他将自己的贴身匕首交给绢草,穿上斗篷, 带着侍卫离开廖靖远。
绢草大吃一惊, 胆颤心惊问廖靖远:“廖先生, 难道翟家郎君真的为了姑娘......”
如是这般, 那翟湛的牺牲便太大了。没有冉训坐阵冉家, 剩下不和的冉松冉柏兄弟,冉家又会重新陷入内乱之中。
如果是以前的冉柏, 廖靖远并不担心。因为冉柏在朝任职,冉家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退身之路。
现在冉柏却不同。他失去一臂,已不能在朝为官,虽是宋喜绎看在芝华的面上,象征性册封过一个无关紧要的勋爵,然而对芝华对没有帮助。
冉柏需要的是一个坚实的后背,能够帮助芝华在宫内争斗的力量,而冉家,虽然末落,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冉松有冉家族亲的支持,而冉柏,也会得到极力想控制冉家的宋嘉绎的支持,两股势力相遇,最后的赢家,恐怕还不能确定,然而祸起萧墙,必会给冉定带来致命一伤。
翟湛这一举动,无疑毁了冉家。只不过他这么做,也将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宋嘉绎一直便想要牵制翟家军,尽管翟湛为让宋嘉绎放过冉敏,将翟家军的京中力量,移给了他。
宋嘉绎却依然没有放心,他暗埋心机,处处藏陷阱,处心机虑,想将翟家军变成一只无牙老虎。现在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又岂会放过?
翟湛走了,冉敏却一直未醒。翟湛走之前,强忍着没有去看她最后一眼,他怕这一眼之后,自己便再也离不开冉敏的身边。
绢草跪在冉敏的床前,捧着那柄翟湛留下的匕首。
廖靖远驾轮椅,来到冉敏的床前。
她依然昏沉睡着,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仿若无物。
廖靖远握住绢草手中的匕首。
刀锋很利,不慎割破肌肤,鲜艳的鲜血便会潺潺流出。
他将这把匕首放在冉敏的洁白如雪的手臂上。冷冷道:“一个人若是心死了,那么身体也不会感到疼痛。冉敏你是吗?”
他微微一使劲,锋利的刀锋便微微划破冉敏的肌肤,血从伤口中沁出来。
冉敏也动也未动过,她躺在那里,像个惨白的人偶,任凭廖靖远□□。
绢草没有料到廖靖远竟然会伤害冉敏,惊叫一声,忙扑上来夺刀。廖靖远只是将匕首虚虚放在冉敏的颈下,目光冷冽中,绢草被震慑,只紧盯着廖靖远的手,不敢再上来。
“我知道,我同阿湛的话,你都听在耳中。我只是不懂,当年信誓旦旦向我保证,可以为廖家向北朝天子复仇的女子,如今怎么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冉敏突然睁开了眼,她的眼神茫然之中带着惊慌,仿佛被惊吓的小鹿。
“姑娘!”绢草哀求廖靖远:“廖先生,莫吓我家姑娘了,这阵子,她受过许多苦,再禁不起你这么折腾了。”
廖靖远的匕首未没有放下,他似乎有心要让冉敏看到它,故意用食指在冉敏眼前拭尘。
锋刃很利,廖靖远的手指被匕首划破,鲜血一滴一滴,打在冉敏如玉的面颊上。
“好好问问自己,你的心在哪里。难道受到一点伤害,便不惜将它藏起来,不管任何如何真心对你,都是空?”
廖靖远清冷的声音穿过空气,直接敲在她的耳膜上,很疼,很疼。
“难道世上便只有你一个人有故事吗?只有你一个人的故事,才是世上最苦最悲之事吗?便如我,那时明知以我一己之力对付北朝犹如匹夫撼山,却仍未妄自菲薄。而你明知与我合作,在它人眼中是个滑天下之大稽,却依然前行,又何尝不知所失?”
初与宋嘉绎合作之时,冉敏所想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内增强自己的实力。母亲游记上所记载的火器成为她的目标,她当时极力促成与廖靖远合作,却从未想过,这样东西的危险性。
一旦曝光,她与廖靖远便会成为丛矢之的,群雄争夺的对象。
那个时候,她已与廖家成为挚交好友。
不忍廖靖远失去活着的目标,她毅然将自己的积蓄投入廖靖远研制的火器中,尽管她知道,可能这样东西,这一辈子,她都不会使用上一次。
廖靖远自始至终心理都明白,顾而冉敏没有提及为他复仇之事,他也从未提过此类要求。
廖靖远明明知道,若是他将这样东西献给宋嘉绎,不久的将来,他便可以借助新帝的手灭掉仇人,甚至可以帮助南朝并吞北朝。
然而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或许在他心里,已经不愿意将冉敏牵入到这场是非中。将火器献给宋嘉绎,在他看来,是一种背叛,他骨子里的高傲,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冉敏的眼睛渐渐湿润,翟湛将匕着放下,淡淡道:“我知道有一个傻瓜,肯为了你背负一世罪名,只望你一世顺妥。”
冉敏的泪已顺着眼角落在枕上,她摇头涰道:“我十分不喜欢,我宁可他什么都告诉我,与我一起承担。”
廖靖远将匕首递给她:“那个傻瓜从来便是这种性格,报喜不报忧。你若不喜欢,便好好用这柄匕首教训教训他,将他捅上几个窟窿,叫他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绢草心惊颤在一旁,好不容易见两人气氛缓和,方松了口气,近前将冉敏扶起。
冉敏一日一夜未曾用饭,脸色苍白的很。
绢草早已准备好温胃的米汤,一勺一勺喂她喝下。
冉敏低手喝汤,突然道:“绢草,去准备些干粮与衣裳银两,另外准备快马一匹。”
绢草急道:“姑娘,你身子还没好,又打算去哪?”
廖靖远却打断绢草的话,“去准备吧,护送人选我自有打算。”
翟湛不放心冉敏,特别留下几名心腹暗中保护冉敏,这些人,便可以保护冉敏一同上路。
“下定决心了?”
冉敏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从未为翟湛做过些什么,这一次,便当是偿还吧。”
“你还是没有懂自己的心。”廖靖远道:“罢了,我也不同你再解说,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冉敏点点头,填饱肚子,便准备出发。
她的身子还有些虚,强撑着去追翟湛,只怕自己会失去他的踪迹。
城际之中,乱马嘶鸣,这是冉家追踪的马匹。
越近黄昏,火把的影子斑驳,映照天空,像一条火河。
“冉家在搜城。”廖靖靠在轮椅上,望着天边的火河,“看来,他们已经打算出城追击阿湛。”
冉敏也注视着同一片天空。
“你要有心理准备,在路上,很有可能会遇到冉家的人。”
冉家的人,冉松。如是在追上翟湛的同时遇到冉松那又如何呢?冉家对于她来说,只剩下艾园中的回忆。
至于冉媛,冉敏抿了抿唇,再看吧,若是因她而令冉媛难做,不如索性离她远些,也免得让她为难。
“你走以后,荣记烟火铺也会搬走。”廖靖远道:“这里,已经不安全。”
“那仙芝呢?”冉敏问:“她在京城失去了踪影,我一直想问问她与舅父之间发生何事,却苦无机会。”
廖靖远的眼睛似乎暗沉下来,却仍是淡然回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至于烟火铺搬家的事,我已有干排。我腿脚虽不倒,好在脑子还好使。”
讲完这句,他便不再说话,只吩咐翟湛留下的部下为冉敏准备好一切。
冉敏知他生性淡漠,并没有强求他回答,翟湛已离开半日,此日寻找他的踪迹才是重中之重。
绢草回来的时候,已见不着冉敏的踪影。
院子外,只有廖靖远靠在轮椅上合眼养神。
她里外找了片刻,方确信冉敏是真的扔下她走了。这是冉敏常做的事,最危险的地方,她宁可自己冒险,也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丫头去。
“廖先生,我家姑娘为何不等我便走了?”绢草急道。
廖靖远瞥一眼她道:“你自然有要做的事。现在,先将我推回屋子。今日,我已经说过太多太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