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 等要找到那枚丹药,我真的会把真相告诉你。”疾驰赶路之时,耿云彬在她身旁边说道。
“你应该更相信自己的母亲。”他说道, “虽然我与她不常相处, 我却知道, 她是一个把握的住自己的女子。”
天将黎明, 整宿未睡的天子, 已怒气冲冲,向着皇城门的方向而去。
冉熠紧紧跟在身后。陈进此时已升任为宋嘉绎身边的右相,一边跟在宋嘉绎的身后, 一边偷偷同冉熠低语:“快劝劝皇上,为了一个女子, 贸然出动皇中禁军大加搜查, 扰民且不智。”
冉熠低了头, 低声道:“我怎可能劝得了皇上,陈公你也知, 我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获圣宠,此时皇上正在气头上,上前进谏岂不是火上烧油?依我看,不如让皇上把这股火发出来,到天亮找不着那个女子, 自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来。”
陈进轻叱道:“你是没见过皇上曾经对那女子的样子, 哪是一时的迷恋而已, 西宫冉贵妃......”
正说着, 前面的宋嘉绎突停下来, 拦路而泣的女子正是芝华与她的随身婢女。
宋嘉绎看也未看她一眼,便吩咐道:“朕的话都不管用是不是?为什么冉美人还在这里?”
芝华未诉一声衷肠便被侍人双双架起。这两人侍人听芝华要求见宋嘉绎, 想往日芝华颇得皇上宠爱,这一次,怕只是帝王与妃子之间耍花枪罢了,若不让芝华去,若是她日后再起复,可得被秋后算账不可。
此时,见到君王话一句也未让芝华说,便吩咐人将她架走,忙领了旨,匆匆将人带下去。
路过冉熠身边,侍人见这句昔日简在帝心的少年尚年,只是低着头,并没有再看这边的芝华一眼,便不再犹豫,手上加重了力气,捂住了芝华欲嚷的嘴,速速退了去。
冉熠苦笑着对陈进道:“你看,连我这位素来颇得帝心的贵妃妹妹也未得到好,我去劝有什么用处呢?”
陈进未回答他的话,两人怕帝王出事,只亦步亦趋,跟着他的步子,又见他引了马,推开欲扶他上马的侍人,轻轻一跃,上马后大声叱马,向皇城外扬长而去。
此时的冉敏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与耿云彬已到城门。
耿云彬有些紧张,“要调动禁军出城需要时间,出了京中,宋嘉绎想要再抓我们回来,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冉敏点点头。几人下了马,整整已换过的衣冠向城门聚去。
正值城门开启之时,城下聚集一批等待出城的老百姓。冉敏等人,便混在其中,一时倒也分不清。
过了一柱香,见将士换值,几个卒子吃力的将城门打开。
人群沸腾起来,便有乡民接受过守城座子的盘察后,出城门去。冉敏与耿云彬顺着人潮向前进,将到他们,突然听到后方有人嘶吼道:“不准放行!接皇上旨意,城门关闭,一干人等,暂时不得出城!”
若要被堵在这里,那可真是瓮中捉鳖了。冉敏朝耿云彬施了个眼色,悄悄对旁边的大嫂道:“这可怎么是好,我可是听说这京中有人患了疫症,不得治。朝廷怕有人出城,将疫症带出去。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本就未患病的人,若是不得出去,同那些个病人关在一起,可是不得活路了。”
一传十,十传百,人群渐渐骚乱起来。守城的将士并未留意到人群的变化,只以为是一时关了城人,引人不快而已,见来传旨意的,正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天使贵臣的模样,忙挤出人群,与其寒喧。
这时,人群人突然有人道:“啊!有人昏过去了!”
冉敏旁边的大嫂打了个机伶,怯生生问冉敏道:“不会是,有人病患了吧。”
冉敏脸上似有忧虑与惧色:“这么近,怕是再不跑,我们只有死而已。”
她这句话,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谁在人群喊了一句,“不想死便跑哇。”
人潮开始涌向城外,任凭刚反应过来的将军阻挡也阴挡不了。
耿云彬弃了马,将冉敏背在身后,向城外跑去。冉敏看到他的脸上,有一点一点的血渍,忙拿了帕子替他拭脸。
他挥挥手,道:“莫擦了,刚刚装病犯了自己咬破手指抹的,不碍事。”
只顾着跑,没注意到身后的马蹄声,有人纵马从身后赶上,将冉敏提到了马背上。
耿云彬被马掠的失重,一个踉跄,滚到了城外草丛中。
“敏敏,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冉敏坐在马前,看不到宋嘉绎的表情,只是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中极具恨意。
“所以你恨我么?”冉敏缓缓道。
宋嘉绎的马停了下来,她被他抱在胸前,可以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心脏跳的很快,他显是经过急剧的赶路。
搂着冉敏腰的手臂更紧了些,距离在拉近,她甚至宋嘉绎下巴放在她发顶的余温。
“我是说真的,我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惦念一个女子,十年如一日,所以,我是不会放手的。”
宋嘉绎的话很认真,让冉敏几乎有一种错觉,这个人,是真正爱上了她。
她摇了摇头,秀发如柔丝擦过宋嘉绎的脸颊。“你不是,你不是爱上了我。”
“嗖!”箭羽穿过飞风,从宋嘉绎的头顶掠过。
嘈乱的马蹄声渐近,宋嘉绎透过渐亮起的晨光,看到飞驰而来的人。
翟湛。
他怀中的冉敏一动不动。背对着他,他根本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究竟她见到翟湛出现时的表情是怎样的?惊讶,欢喜,还是庆幸?都罢,依照他说的,不管来的是谁,他都不会放过冉敏。
翟湛带着人马,在离他三丈处停下。见到宋嘉绎怀中的冉敏,他显是欢喜而安慰,但下一刻,他的表情又凝重起来。
冉敏在宋嘉绎的手上。这一点,便是翟湛的死穴,如果他够聪明,便应该带领手下,远远的躲藏起来,等待机会再次营救冉敏。
只是,在冉敏的问题上,他永远是个笨人。只是一刻,他便悄声告诉副官:“若是情况不对,你带着这带队伍,立刻回到塞北。”
副官的心情很是复杂,或者连他也无法想象,自己身边这个平日便被旁人视为战神的男人,竟会笨到宁可舍身入险,也不愿扔下自己的妻子,谋定而后动。
他想再劝翟湛离开,敌众我寡,明知实力不济的情况下还要硬碰硬是兵家大忌,视为不智。
宋嘉绎的兵马很快将他与冉敏合围其中,陈进驾马近前,看清前方的人后大喜失色,“皇上,来的人正是叛贼翟湛,此人已是北朝重臣,今日顺势将其绞杀是天助我皇。”
冉熠观察着宋嘉绎的面部表情,经过与公孙家的长期权争,他早已学会收敛起自己表情,不让心绪外泄,然而在此时,冉熠还是发现了宋嘉绎不经意的颦眉。
他在挣扎,或许是因为怀中冉敏。如果在这个时候杀死前来救援冉敏的翟湛对于想同她重归于好的宋嘉绎来说,是一件祸事。
冉熠很了解冉敏,她的姐姐,从前至今,从没有爱上过谁,只是一旦陷于感情之中,却又异常的执拗。
他也很了解宋嘉绎,在冉敏与皇权这间,如果注定要选择一个的话,宋嘉绎选择的一定是皇权。这一点,他在七年前便已经经历过。宋嘉绎的动摇,怕是在思索,如何已更聪明的方式,除去面前的翟湛,不被冉敏所知晓。而且,他还要担心的一件事。
翟湛有一样武器,便是靠着这样东西,他帮助原本已处于劣势的北朝皇长子在皇权争夺中取得了胜利。听探子的回报,这样东西能够百米之外取人性命,威力与准头,均在弓箭之上。
对恃之中,宋嘉绎身旁的陈进很是焦灼。他很担心这样的等待会浪费禁军捉拿翟湛的时间。冉敏是很好,但天下并不只有冉敏才是最好的女人,对他来说只要宋嘉绎在那个位置之上,环肥燕瘦,什么样子的女子,不能够被他收入后宫呢?
冉敏坐在宋嘉绎的马上,勾着头,眼神却追随着耿云彬。在她被掳之时,耿云彬滚入了草丛,并借着宋嘉绎与翟湛对恃的乱象到了翟湛的人马中。
只是不过两息,他又带着两、三名士兵偷偷从后面潜了过来。他似乎是想离禁更近些,只是两方阵营太过警惕,任何一个不慎都有可能被禁军发现。
冉敏拉了拉宋嘉绎的袖子,示意自己想同他说话。
宋嘉绎低下头,凑近了冉敏的脸。
远远地看,马背上的两人耳厮鬓磨,亲密如恋人。
翟湛的眼不觉暗了暗。
身旁的副将很替翟湛不平,愤愤道:“将军不惧凶险,特地从北地来救夫人,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不守妇......”
“住嘴!”翟湛沉声打断他的话,“是何人允许你如此诋毁她的!回去领十军棍!”
“是!”副将才答应,对面的北朝禁军之中,突生变化。
不知冉敏在宋嘉绎耳边说了些什么,宋嘉绎竟愣住了。
乘着这个瞬息,冉敏翻身向下了马,向翟湛的人马奔来。
宋嘉绎反应过来,急忙挥鞭追赶冉敏,他的前方布列着保护他的士兵,一时竟无法前进。
他急吼:“让开!让开!”
“轰!”一声巨响并着哀嚎声回应了他。
冉敏听到身后爆炸声,知道耿云彬已经得手,她顾不得回头去确定,只是放开了步子,跑得更快。翟湛已骑着马奔到她的面前,从马上递出右手,尝试着把她拉上去。
“小心!”她的手已握住翟湛的,抬头望着他,他亦然。只是她不懂,曾几何时,他眼中的悲怆竟会这么恸怆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