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变故(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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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给我弄清楚!”

韩铉俊俏的面孔,因为分外认真的强调而泛起微微红晕。

强硬的说法显得有那么几分装腔作势。

丁兆兰微微摇起头,想起方才与韩铉的对答,就有些不痛快。

当然,他是答应了。追查案件真相,抓捕罪犯本就是他职责。只是韩铉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太对劲。韩铉这是准备报复回去?

子报父仇是理所应当,但国法尚在,韩铉若是打算私自复仇,肆意践踏律法,丁兆兰会很不喜欢。

回头望着二门的门房,韩铉正坐在那间屋子。丁兆兰仿佛能看见一双秀气的丹凤眼,正透过一扇玻璃窗,在监视着总局内院一兵一卒的出入。

头顶上多了一个监军,虽说丁兆兰与韩铉走得很近,可他也是不喜欢。

……

鸠占鹊巢的韩铉,并没有如同丁兆兰的猜测,透过窗户,监视着内院人员的出入。

他此刻正无聊地打着哈欠,手里拿着一本从内屋床脚翻出来的杂书盖在脸上,有人帮他监视内外,韩铉就可以从工作中给自己放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假,等着消息来找他。

“四郎,茶好了。”

伴当把一盏茶放在韩铉的面前。还有四色茶点,用漆盒装了,一起摆在桌案上。

“哪来的茶?”韩铉拿开脸上的书,坐了起来。看了看茶盏,又看了看茶汤,感觉没什么问题。

伴当掏出手巾,将桌案又擦了擦:“是警局里面孝敬给四郎的,是上品的太白青叶。”

“太白青叶也有上品?”韩铉呵呵两声。

“再不好也是自家的产业。”

韩家的山茶一开始出产极少,大部分是自家使用和馈赠亲朋,虽然有名,市面上看不见。之后冯从义在秦岭开辟了好几处茶山,市面上才多了一些。

而近年来,秦岭茶山又扩张了许多,为了与正品的韩氏炒青拉开档次,另外给次级品起了太白青叶的名号,很快就占据了北方的大半市场。

韩铉其实没那么多计较,嘴上挑剔,在外面玩的时候,路边茶水摊上的茶梗子泡水都喝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捏了一块枣泥糕在手,把装了点心的漆盒一推:“给张五哥他们送去。”

自己在这里就是做监军来着。

没有都堂之令,军中兵马私自调动,不仅犯忌,更是犯法,能够在东京城中自由行动的武装力量,只有警察。

之前传来消息,父亲已经安然离宫,正前往苏老平章府上,与章相公谈判。帮父亲、帮家里把握住这一只武装力量,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韩铉双腿高高翘在桌上,毫无仪态地晃来晃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谈妥。韩铉晃着腿想着。屁股下的椅子两条腿也翘起来了,前后来回摇着。粗制滥造的木椅,因为韩铉的动作,吱呀吱呀地惨叫着,下一刻就要垮掉一般。

反正经此一事,父亲以后肯定不会去章府登门造访了,让章惇到自家府邸做客,章相公肯定也是不敢。

韩铉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喜欢章家的几个儿子,尤其章家的老大,是个装腔作势的废物,每次见面,都不是很愉快。只是两边的家长是盟友,表面文章都做得过去。

但如今就不用虚与委蛇了。不过更重要的还是指使者的身份。

椅子又被韩铉翘起了一条腿,只有一条腿撑着韩铉的身子,晃晃悠悠。拿着热茶盏的韩铉眼神冷厉。

如果这一回真的是章家儿子下的手,韩铉可不会轻饶了他。

……

“章子厚走得倒是快。”

“自来贵人事忙。”

苏颂、韩冈一问一答。方才商议过后,三位宰辅对韩冈遇刺一案有了定论,章惇就先一步离开。

韩冈虽然也还有事,却没立刻走。韩冈的讽刺之后,苏颂问他,“玉昆,这样就可以了?只推到契丹人身上?”

“子容兄是不是也松了口气?”韩冈笑着反问,他从百宝架上拿下一个黄铜物件,饶有兴致地看了几眼,举起来问苏颂,“这是六分仪吧?”

“嗯,就是六分仪。”苏颂起身,顺手将六分仪从韩冈手里拿过来,用手巾小心地擦了擦之后,就放回到百宝架原来的位置上,显然很宝贝这个器物,“有这个六分仪,测量纬度更准确了。”

韩冈很遗憾地摊摊手,不碰苏颂的心头肉了,苏颂的书房中各种奇特物件,有的韩冈能认出来,有的根本就看不明白,“可经度光靠六分仪还测不了。”

“等电报铺设开通之后,测经度就容易了。”

韩冈点了点头,经度是看当地时间和标准时间来计算的,六分仪在测量经度时没什么大用,倒是电报能将信息传递时间降到零,就是成本不低,但比起经纬度的精确测量带来的好处比起来,成本就微不足道了。

“有了经纬度,就是日后出塞追踪辽人,也不用担心迷路。”苏颂像绣花一样,把放上去的六分仪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其放得更加端正一点,一边问韩冈:“人犯还要查吗?”

“总得知道该提防谁吧。”韩冈走过来坐下,“但说是辽人,就是辽人,不会变了。”

“也没必要变。”苏颂虽老,眼神却犀利,笑着道破了韩冈的用心。

也许这一回的刺杀,没有所谓的黑手,但韩冈肯定是要查一个水落石出。不过在这之前,幕后黑手的身份还是要先推到辽人的身上。

先把这件事定性,日后挖出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就少不了一个契丹细作的罪名。

勾结契丹,这个罪名即使宰相都担待不起。

即便是为了野心,即便是想要谋逆,在民间的声誉,都比奉契丹人之命搅乱中国的罪名要强。

华夷之辨,深入人心。

“不过章子厚这一回答应得爽快,应当与他无关。”苏颂又道,“今天看他坦率得很,没做亏心事。”

“他的嫌疑也就一两分。只是今天这事啊……”韩冈叹了一口气,他可不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章惇交恶。毕竟是多年的交情了,更有各种商务联系。

“买卖还做得下去吗?”苏颂问。

“当然做得下。”韩冈道:“有钱赚谁不赚?”

关西、福建两大势力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建立在两位领袖的交情上,多年的交情只是润滑剂,真正决定关系好恶的,只有利益。

只要双方合作带来的利益依然比相互对抗要多得多,那么对抗的次数必然会大大减少。

不过韩冈相信另一种说法是,即使双方交恶,只要一方觉得解决另一方的成功率太过渺茫,那么依然不会有过多的武力。

“平章,相公。”一名下人脚步匆匆地闯进门,“太后有口谕。”

正闲聊的韩冈和苏颂立刻精神集中起来:“什么事?”

“是给章相公的。具体是什么内容,一时查不到。”

“玉昆?”苏颂抬眼看韩冈。

韩冈摇了摇头,“之前太后也没说。”

太后的信任对于宰辅们来说也是不可或缺,但不管怎么看,这一回,章惇得到的不会是太后的信任。

“看看章子厚怎么做了。无论如何太后的面子更重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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