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人是如何而来,只是这一震之下,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这人一见道屠秋和酿花童子,便冷喝一声:“妖怪!我自此而过,便感觉到了你那般煞气!那位兄台,莫要惊慌,我乃灵枢堂弟子,对付这只小妖手到擒来!”
灵枢堂!
屠秋额头上冷汗缓缓流下,他心中只留下了四个字。
冤家路窄!
这灵枢堂弟子头上未戴浩然巾,而是穿了一身八卦道袍,腰间的玄符匣也证明了这是位入门弟子,而不是一个普通的记名弟子了!
人间正派被传得的神乎其神,然而他所见过的,也只有麒麟派弟子应天长那神聚化火的实力了。
就是酿花童子一听这灵枢堂的名声,连忙念起法诀,转眼间便钻到了地下。
前来的灵枢堂弟子呵呵一笑,说道:“这般遁地之法,也想拿到我面前献丑么?”
当下卷起袖子,手臂如同虚化了一般深入脚下泥土之中,一提手便揪着那缕发髻,将这小童拎了起来。
“红老的朋友,快来救救我啊!”
屠秋觉得口中十分干燥,不仅是这酿花童子忌惮这人,就是他自己也是十分忐忑的,心想着要不要出手突然一击,将这人擒下。
可是若是不能将他拿下,自己可要倒大霉了。
更何况若是平常,阎火肯定会大喊杀声,如今却沉默了,让屠秋更有些不安。
面前这人并未使出真气,不过估计也就是蛹孕的境界了。
灵枢堂弟子疑惑地问向屠秋:“你认识这小童?他刚才不是想要你的命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酿花童子手脚挣扎地说道,“我们两个正友好地聊天哩!”
“是啊,这小妖怪是和我有些交情,却是没有害我之心。”屠秋打了个圆场,以免这小童将自己一身煞气的事说出来。
“哦?那这妖怪不害人了?我说看你生的如此可爱,不过擒妖捉怪便是我正道本该做的,你今天不害人,说不定之前害过人,何况我炼的法阵正差一样充满木气的事物,你确是不错的材料了!”
酿花童子是吃过几个人,不过尸骨都埋在了洞外的花泥里,何况很少有过路的人能让他逮到,这洞穴里也没有什么死气。
但这人说要拿自己炼阵法,小童立马就慌了,身子一扭,便从这人手中逃出,不要命般向外跑去。
灵枢堂弟子就要再去追,万一让他追上了,那小童不说才怪!屠秋连忙开口说道:“这位同道,我本是升宇派弟子,和这小童共有一位朋友,若是卖个面子,能否就此放过?若是道友缺一样木行事物,我这里正有一样,不知能否瞧上眼?”
屠秋将那古木精魄拿出,一看到这块精魄,那灵枢堂弟子双眼放光,连忙走过来接下,说道:“这可是一枚千年精魄,就是我砍了上千株古木都没有见到过,你是怎么得来的?”
“只是巧合得手,这精魄对我也没有用,既然道友需要,那便送于你吧。”
灵枢堂弟子拱手说道:“这本是道友机缘所得,珍贵无比,我又怎么能要?”
见到这人推辞,屠秋想起来这灵枢堂的人都是礼节颇多,便又劝道:“今天你我相见,难道就不是机缘了,这块精魄对我无用,却是你所寻的,这不正是你的机缘了?”
“不过,我不能这样就白受了你的好处,若是道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屠秋呵呵一笑,心想:我需要的,便是你赶紧滚走!
“你不去追那酿花童子,我倒是十分感谢了,这便算作谢礼便可以了。”
灵枢堂弟子想了一想,说道:“那就多谢道友了。”
怀中的玄符匣这才打开,将精魄收了进去。
屠秋看到那玄符匣,便亮相到了自己背后包袱中的符器囊,深吸了一口气安定心神。
“这份厚礼我记于心,今日有缘,算做个朋友,我乃灵枢堂穆连城,不知道友姓名?”
“我乃……屠鸿。”
“屠鸿,屠兄!不知你在此地,是为何事?若是要帮忙,便是开口不必客气。”
屠秋摇了摇手,说道:“来到这酿花洞,我也只是路过来看看而已。”
“哦?那不知屠兄相去何处?”
这灵枢堂弟子问得还真多!
“正有些小时,要去东方。”
“东方?那正好,我与屠兄同路!”穆连城呵呵一笑,说道,“不如你我同行,如何?”
“这……”
没等屠秋拒绝,这人早已凭空变出一把符剑,踩在脚下。
屠秋叹了口气,踩上青竹,便也出了洞去。
这人所使的符剑,飞行能力却是比青竹还要快,而屠秋要想御使这飞行事物,则必定要用上煞气,他将灵识与青竹合定一起,让煞气在人竹之间不会外露,飞行速度却也十分缓慢。
穆连城也不急,只是数次减慢了速度,才与屠秋并肩而行。
“这升宇派,是在何处?屠兄莫要怪我孤陋寡闻,我家门派每次出山,都不准到处闲玩。”穆连城开口问道。
他哪里知道什么升宇派所在什么地方,这次也只不过杀了人家三个弟子而已,脚下的竹子都是抢他们的,随口便答了一个地址,说道:“呵呵,我派规模甚小,道友不知道,也属正常嘛。”
足足飞了半天,却还没有屠秋之前一个时辰飞的距离,穆连城倒是不在意,一路上谈风论景,显得好不自在。
倒是苦了屠秋,他虽然面上也欢欢笑笑,然而心头早有了数次想要鬼爪将这人扔了的冲动,一路上心神倦怠,好不辛苦。
正当两人谈笑之际,穆连城突然面色凝重,道了一声:“煞气!”
只是这两个字,就让屠秋差点没有从青竹上跌下去,连忙稳定了身形,心想自己并无露出破绽,这才感觉到一阵庞大的煞气从天传来!
这阵煞气屠秋再熟悉不过,这是万灵归冥道中的本煞!
两人远远望去,便见远处一团黑云正横空飞来,穆连城连忙说道:“这股煞气十分霸道,你我怕是绝对敌不过的,下面正有一所城镇,不如下去避难去吧!”
说完御使符剑便向下飞去,屠秋也连忙下降,阎火突然开口说道:“仙官,那是葬鬼官!”
“葬鬼官?”
他再朝天望去,却见并不是一团黑云缓缓移动,而是那煞气未经压抑,将这天上白云都染成了乌云,这人走到哪里,哪里的天空便生出一团乌云。
而这云端站着的人影模模糊糊,依稀能看到是一个抱着东西的女子。
“第三道葬鬼官,婆西西!”
他知道恐怕自己已经被这抱着孩子的古怪女人看到,玄阴官之中本就不合,屠秋也不敢上前去打招呼,径直向下落去。
然而这葬鬼官却是站在远处盯着屠秋下落方向,将一身煞气收了,转瞬便消失在这天际之中。
“这葬鬼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如此大肆行事?”
玄阴官降世,哪里有这般气势横行天空的!
刚才她却是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便收了煞气走了,这更是古怪。
“那是什么人物,如此厉害,似是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人虽已经走了,还是要将这事报与师门才好。”穆连城皱了皱眉头,拿出一道黄符扔向天空,这道黄符一被掷出便点燃了起来。
“你不是要叫来救兵吧!”屠秋看到那张黄符,顿时有些慌了。
穆连城哈哈大笑,说道:“哪里,这人都走了,要什么救兵,我灵枢堂在世间走动,若是碰到什么古怪之事,皆要传回门派,关键之事,则是要以金符传书告知,嘿,既然来了这城中,不如就在此歇息歇息,饮些茶水如何?”
“也……也好,不过,我身上却没有带着盘缠。”
见到屠秋皱眉,穆连城又是一笑,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子,念了一声咒文,这石子在他手中堪堪变成了一块白花花的银子!
“怎……怎么可能!”屠秋将这银子接到手上,发现这只是在这石子上施了法术,若是过些时间,这法术散去,银子又会变成石头了。
他所学的法术,都是《修罗卷》中杀人的法术,像如此的平常法术,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只是个小法术,但是也觉得稀奇。
“屠兄,这般小术有何好奇的?我灵枢堂的符咒法阵,都是玄之又玄,这也不过是个糊弄普通人的小伎俩罢了。”
这两人就近找了一处有些规模的茶馆,悠哉地喝起茶来。
如今屠秋上了百杀稽首,就是天下正道,都是自己的敌人了,然而能同敌人一桌相坐,如同好友一般谈笑风生,却令屠秋并不反感,相反还对这灵枢堂弟子生出了一些好感。
这两人话语投机,虽是大部分讲的平凡俗事,却是十分开心。
屠秋降世以来,还从未与人促膝长谈,不讲杀道,不讲难事,渐渐地便聊上瘾来,能在这种境地得一话语之间的知己,如何也想不到的。
穆连城不仅健谈,人也文雅,虽然礼节颇多,确是不让人反感。
聊了许久,他仍在想那婆西西为何如此出现,又悄然退去,且不说这个,就是眼前这片城镇,他都感觉有些古怪。
虽然这城镇面上熙熙攘攘,却是总有些让屠秋在意。
“屠兄,你也看出来,这城镇有些不对劲了?”一壶茶毕,穆连城放下茶杯,冷冷说道,“我觉得刚才那黑云之人,恐怕在这城里做了什么手脚。”
“手脚?”
听到对方也有所察觉,屠秋又仔细地瞧了一眼窗外事物。
茶楼之下,正有一位僧人坐在圆台之上讲经,过路之人都不住地围上倾听,如今已经把半个街道都占据了。
这位僧人气定神闲,一副慈悲模样,在他们进茶楼之时还未来到,只是这么一壶茶的时间,便有这么多人驻足倾听,看来这僧人有些讲经的本事。
“嘿,穆兄,看来你多疑了,能有高僧在此讲经,更有这么多人倾听,显然是一座人人向善的城镇啊。”
“哦?是吗?屠兄,你再看看。”
屠秋见他如此一说,将灵识探向那老僧,却是一惊,这僧人身上,却是弥漫了一阵鬼气。
一个佛道中人,身上却有鬼气,这老僧的确古怪!
这鬼气,若是不引动阴邪之力,是最难以捕捉发现的气息,万灵归冥道同是鬼道,屠秋也开了第二重灵识,才能在他身上发现了这淡淡的阴气。
穆连城伸手为屠秋倒茶,做了个请的手势,问道:“怎么样?”
“你既是知道这僧人古怪,又怎么不将他降服了?”
“你我出手让这鬼怪现了原形,岂不要吓到这一城居民,还哪有同屠兄高谈阔论的乐趣?来来,尝尝这茶,这可是我追问了半天,这茶楼最好的茶了,请。”
原来穆连城没有将那假僧人拆穿是这份原因,屠秋不禁哑然失笑,却是十分对他的脾性,也不去理那僧人,品了口茶,呵呵一笑,说道:“这茶名为绵泉,是在温泉之边才能采到的,虽是干茶,却是湿润软绵,却没有嫩茶的一丝青涩,反而甘中带甜,这甜味回味起来,比这甘味还要重几分了,却是好茶,好茶。”
他原本为徐秋的时候,便有几样清雅的喜好。 Wшw ★тt kдn ★co
这些经商的富贵大家,原本十分庸俗,却偏好一些文雅的事物,一是为了显出自己的富贵,二是提高自己的品味,能在达官贵人面前拿出手来。
这几样雅事便是乐律,字画,古董,花鸟,茶。
这乐律是屠秋最为喜欢的,因为出入青楼乐馆,如何也要听些乐曲,时间长了也就染了兴趣。
虽是终日作乐,他却不想与几个哥哥一般庸俗,故而这字画和茶是他另两样喜好。
尤其是这茶,在自己的舌头能完全辨别五味之后,便对这茶有了更深的认知,如今一口尝出来,也不算稀奇。
“哦?我看屠兄饮茶的样子,便知也是品茶之人,却没想到只尝了一口,便知这茶中乾坤。”穆连城拍拍手道,“小弟正巧也是这爱茶之人,没想到你我之间,竟然又是多了一份共知,能与屠兄相遇,乃是我这次出派以来最大的幸事了!”
屠秋笑了一笑,说道:“我知道有一种茶最为回味无穷,却是普通人难以尝到的。”
“哦?什么茶?”
“这茶名为甜丝。”
“甜丝?”穆连城笑着摇摇头说,“屠兄这话可就错了,这甜丝虽是上等茶叶,然而却是味道一闪即逝,哪里有那无穷回味的感觉?”
“我这话还未说完,这甜丝只是其一,有一种海边礁石上生长的茶,名为蛇盘酒,这两种茶若是单独饮用,却是一般,然而只要以八分甜丝,两分蛇盘酒勾兑,便有无穷回味的感觉了。况且这蛇盘酒生出三朝之内采下,必须是黑色礁石生长,要以清泉浸泡七日,再在红木丝上晾晒四日,晾晒之日太阳不能燥热,必要温和,这才能掺出这般美妙的茶。”
穆连城被这一番话说的膛目结舌,半响才道:“哪里有这般精细的制茶办法,就是生长在礁石上的这种蛇盘酒,我都从未有听说过!”
“蛇盘酒十分稀有,很少有人发现,也只是渔民们偶尔才能采到,不知这制茶之人,也只能用它治口疮而已。”
屠秋心想,这是你一千年后的皇帝喝的茶,经过了无数品茶大师的改良,哪里能不精细,就是这种茶十分稀有,恐怕那皇帝一月喝上一盅便十分不错了,我也是只听说过,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屠兄对这茶知晓的如此明白,小弟实在佩服,只是屠兄说的如此奇妙,我倒是想要尝尝了。”说完,穆连城将面前的茶杯端起,喝了一大口,似是要止住口中馋渴。
“这种蛇盘酒,就是普通的也很稀少,更别说这黑礁石上生长的了。就是发现了,也说不定错过了时日,失去了那最好喝的时候。”
他曾听一位官员说过,他们朝代的那个皇帝为了喝上这绝品的茶,不知贴了多少告示,高额赏金让那些渔民都收网找茶去了,一时间海货奇缺,可见这种茶的诱惑力。
两人聊了许久,屠秋才说:“咱们也聊了这么久了,那老和尚的经也念的差不多了,我看这群人神情迷茫,恐怕那老僧在讲经的时候还施了什么法术,不如便早些将他降了吧。”
“我也正有此意。”穆连城一抖手指,夹出了一枚咒符。
“去!”
他将这咒符掷出,径直朝那老僧飞去。
这老僧有所察觉,等发现这道咒符的时候,早已飞到他面前。
随他一声嘶嚎,全身全身冒出缕缕黑气,挣扎地扯开僧袍,化作了一颗黑色头颅朝屠秋所在的茶楼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