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利国。
这小国边境只有千里,地处临海,乃是业国的附属小国。
据说这个国家,曾经也有兴盛的时候,不过在业国势力不断扩张下,七分领土都被划分到了业国之中,如今这小国也只有保住国名的命运了。
然而这小国仍然存在,是因为柔利国富饶,盛产诸多名贵事物,每年要向业国进贡许多珍宝,这才让这业国的战火不至于燃到眉间。
如今角国业国两个大国之间的战火不断,也让这小国有了十数年的喘息机会。
长富城则是在这数年来发展起来的一座城镇,原本这座城位居周边小国附近,原本业国讨伐不从国家之时,便从这长富城中路过,甚至在这城中驻扎。
名义是路过,然而好处还是要从这城中拿了不少的。
后来业国对柔利国的境地也起了一些贪图之心,毕竟每年虽然收着贡品虽好,然而若是将这一国也并入其领土,那么其国家的所有珍宝,也都会成为自家的了。
于是这业国便指示柔利国发兵讨伐周边国家,若是不从,则会受到业国的职责,引来灭国之祸。
长富城也是这征战中的焦点,故而其中也有许多习武大家,大部分都是柔利国将领的府第。
随着大国间的战火燃起,这些不喜征战的小国之间,也默声达成了平息。
眼见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不知持续到什么时候,一些人也弃武从商,过起了富饶的日子。
这百珍楼,便是一位将领子弟建立的,由于声势颇大,又有许多手艺超凡的厨子,也算是在城中声名鹊起,俨然将其他酒楼的声势都已盖过。
这大厅之中,每日都是高朋满座,客人络绎不绝。
在这酒楼之中,屠秋正坐在大厅中央,细细尝着一道小菜。
他来着城中已经两日了,因为这酒楼之中有不少达官贵人寻个雅间而坐,他悄无声息地取了一人的钱财,也足够用上几天不用愁了。
这城中百姓十万,不比那山野中只有百数的村子,要去找这么一个人,却又如何轻易寻到。
倒是阎火说这里比那村落中更为好寻,毕竟仙雏一般身具各种资质,在那些荒村中难以展现,然而这种大城之中,却是更容易展露才华,这里有才华的人虽然多如牛毛,但最好的,也只会只有一个。
首先,便是要寻找这才华顶尖之人。
“听说这演武大会中,便又是宋家取胜了。”
“是啊,那张将军身为猛虎大将,身下的三个公子各个武艺高强,却被宋家一人轻易便打败了。“
“宋爷身为前将军,曾经征战南郡,便立下了无数功勋,虎父无犬子,宋公子能击败其他几家的弟子高手,夺得头筹,可谓是一鸣惊人啊!你们之前有没有听说过这宋公子的事迹?”
“没有,却是没有,只听过宋家有这么个人,之前一直在家中静修,却没想是这么厉害的,恐怕这长富城中这宋启公子便是张将军之下的第二人了,只不过张将军过了旺年……”
“嘘……这话可要小声点,之前张将军便有意刁难这宋家,看来从此以后,这宋家便要扬眉吐气了。”
“啧啧,我看这两家,便要针锋相对了。”
屠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第二日,他又来这百珍楼中,脸上却是多了一份阴沉。
“唉,前些日子中,张家三公子可是出尽了风头啊。”
“是啊,虽然张将军死的早,家道已然没落,然而有这三位公子支撑家台,看来这张家,也终于会重振雄风了。”
“难说,这次宋将军几个儿子都败得很惨,没留一点面子,他仍在大将之列,说不准他会以手中权势,让这三位公子无法起身。”
“嘘……宋将军怎么会是那样的人,那三位公子现在一位已位列偏将,其余两位也已身居官位,若是他有意制约,那三人哪里还有今天。”
“就是,张将军在世之时,他俩还是朋友哩。”
听到这般谈话,屠秋叹了口气,掏出葬仙官令牌瞧了一瞧,仍是一个肆字。
昨晚他将那宋家公子和张将军一并以葬仙刺化作飞灰了,这两人虽然有些武艺,却还不足以抵挡灵器,只是没想道两人都不是他找的人,白白就此跑了一趟,还将两家的命运就这么改变了。
他本以为这葬仙刺将那张将军化作飞灰之后,他的存在便已消失,剩下的三个公子也都不会出生,然而却是仍听到了张将军和三位公子的消息。
他将阎火悄悄招出,小声问道:“这张将军已经被我所葬,又如何能留下姓名。”
阎火在葬仙官令牌之中也不现身,答道:“仙官,你听到的这个张将军,并不是你所葬的那个。”
屠秋听到这话,差点没有将口中的酒喷出来,问道:“哦?难道还有两个不成?”
“原本是没有,如今却是有两个了,一个是被仙官所葬之人,另一个只是他们脑中记的一个虚名,只是地法编撰出来的虚无记忆而已。”
屠秋想了一下,仍是摇了摇头。
“仙官你想,若是这张将军从无存在,这宅邸又是从何而来?葬仙刺只能葬去人之存在,抹去关于其所有记忆,而这实物却是无法抹去的,这人不同于仙官之前所杀的村民,人脉广大,恐怕知道的没有百万,也有数十万人了。地法遵循的是一个平字,也是这人间万物的平衡稳定一说,其中玄机,是你我都想不透的。你看面前这场景,不仍是平凡的人间吗?”
屠秋再饮一口酒,说道:“这地法可以随意抹去更改人的记忆?”
“因众生之道,都在地法之中,唯有不在地法之中的生命,如同真仙大魔一般,才会不受这地法影响,玄阴大帝所掌控的地法,也是为这人间不至于崩坏创立,而真仙下凡,则会将地法破坏,这份厉害,我想仙官是能想得到的。”
屠秋将令牌放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这玄阴大帝不愧被称为仙主,立一个地法,人之记忆都能随意更改。地法,恐怕也是同这魂魄有所关联,否则也不会不能更改事物变化,只能影响生灵思想了。”
能够掌控所有生命魂魄的玄阴大帝,那简直是随意便能将生命予取予夺的存在!
这四位仙主的实力,却是屠秋连想都无法想象到的,“仙主”这个词,已然超越了所有的存在。
就在他细想之际,门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人声,连着锣鼓喧天的响动,引来了许多人停柱瞧去。
这百珍楼中经常会有这般达官贵人前来就餐,屠秋见多了也不稀奇,一位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地带头走进,身后却是跟了许多小官员。
“哎呦,我说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却是王爷来了!”
“哪个王爷?”
“范勋,范王爷!”
“他怎么会来这长富城?我怎么没有听说!”
那王爷一进百珍楼,便有数个眼尖的人拜了下来,大呼万福。
“免礼,都免礼,呵呵。”范王爷挥了挥手,虽然身形肥硕,却举手投足颇具大气,说道,“我进这百珍楼来,也不过是个饮酒的食客,并未有什么公事,不必多礼。”
当下这百珍楼的管事弓腰低首地匆匆上前,拜了个大的,唯唯诺诺地告罪起来:“我是这百珍楼的管事,未想到王爷能够前来这这寒酸酒楼,却是该死,该死。”
那王爷身边一位官员将这人扶起,说道:“我等同王爷前来,只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见一位贤士,王爷本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所以也没有使节来报,便直接过来了,你既是这酒楼管事,便快在三楼定下一个好的雅间。”
这百珍楼共分三层,来一楼大厅吃饭的,只要有钱便可坐下,然而要上这三楼,定然是身份显赫才行。
屠秋也不知这三楼如何华丽富贵,也并无兴趣知道,更对这王爷并不感冒,仍是酒盏不放,连头也未回一下。
“是什么书生,能让皇上下命,更要王爷前来召见!难道……”
“不错,便是我柔利国第一奇士,那淡泊名利的苏先生!”
“苏先生……”一位食客吸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皇上对他那是下足了功夫,之前三番五次的赏赐都无法将其打动,便让王爷和如此多的官员前来,也由不得他不抽身相见了。”
范王爷说道:“如今,我迎客的队伍,恐怕已经快到苏先生的茅屋,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接来,咱们可便先上去吧。”
管事连忙点头,转身引路,看到大厅中央那张桌子的人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桌子上只留了一锭银子,心中奇怪也只是一闪而过,连忙引着身后贵人朝楼梯上去。
王爷迎客的队伍足有三四里长,声势之大,半个长富城都可听到,引来无数人驻足观看,一时间道路两旁挤满了人马。
只听这队伍中一人问道:“前面就是苏先生的居所了?”
为首的官员应了一声,回过头,却未见到是何人问话。
就在这支队伍离那茅屋不足三里的时候,一阵煞风卷起,将那茅屋都吹了个稀烂。
等屠秋回来的时候,那只迎客队伍也一同回来了,只是抬了数个轿子,分别坐了长富城许多将军。
“哎呀,这文将武将齐聚一堂,却是无比的盛世一般,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这般景象,倒是稀奇。”
“也不知道这皇上让王爷面见这些将军,是为何事,若是密事,声势不会如此浩大,若是公事,当也不会在这种地方相聚。”
“朝廷的事,咱们还是不问为好。”
百珍楼如今已经被王爷包了下来,一排官兵将整条街道都已封严,屠秋只好找了个一般的酒馆,重新点了一份菜单,将上好的美酒就着坛子便饮了一大口。
他手中葬仙官令牌上,还是个肆字。
又杀错人了!
虽然说在这富饶之城中,仙雏很可能大展宏图,甚有作为,然而这城中有作为的人又何止那么一二,就是仙雏也很可能流落在杂耍者之间,是个杂耍技巧十分高超的耍子,又或许他生于戏曲之家,是个对乐律十分精通的戏子!
屠秋也不禁后悔了起来,他与阎火都太过乐观,阎火之前也只跟着葬仙官降世不多会,虽有经验却未考虑周全,以至于将念想都集中到这官爵身上,最后便是这管中窥豹,忽略了人世间万千因果的全貌。
忽然间,他却是感觉到了一阵古怪,如何古怪倒说不上来,随着这种感觉的加深,心中却莫名地颤抖起来。
他压制住心头这份不安,才觉得那吵闹的人声锣响全都听不到了!
猛一抬头,这刚刚人满为患的酒楼,如今却是空无一人,只留下了满桌的食物碗筷。
这人,如何便这般消失了?
他端起的酒坛也因心中惊讶忘了放下,环顾四周,正见一个人影从门口踏步走进。
“没想到,你还活着。”
这声冷冰的话语,几乎让他全身的毛孔都崩炸了。
微毫!
这位素衣女子一脚踏入酒馆之中,那双美极的双目仍是静如寒水,只是一眼,便让屠秋心境中的魂魄小人不受控制地退后起来。
第二道葬仙官的实力,在屠秋的修为增进之后,在心底认识又深了一些,如今看到这个自己骂过无数次的女子,却是心中没有一点怒气,只有无比的震惊。
屠秋知道自己在气势上已被完全压制,仰头将坛中美酒饮了一口,抹了抹嘴,这才说道:“我是没死,从那紫漠遗地之中爬了出来,如今,你是否想再杀一次我?”
微毫摆了摆袖子,说道:“如今我却没有杀你的心情,只是你如此随意地用葬仙刺,可知这种愚不可及的办法,只会让我葬仙一事落下困境?”
“嘿,你是否是怕我又抢了你的功德不成?”
听到这话,微毫身上的葬仙官令牌浮了起来,跟随其的阎火显出身形,喝道:“你这无知之徒,我仙官好心来提醒你,你倒是这般态度,真死不足惜!倒是跟随这位仙官的阎火,你是否也变得与其一般愚蠢,身为仙官指引,却任由他做出这般事情,几天之内便将两位将军和一位高士就这般葬去,若是没有律法约束,你们还想将这整个柔利国高官葬尽,将这一国都毁了不成!”
原本屠秋以为自己身上的阎火会出来反驳,然而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那气焰嚣张的小火出现。
“这只是最后一次提醒。”微毫淡淡说道,转身离去。
随她脚步踏出酒馆,原本嬉闹的景象便重新出现,屠秋握着酒坛的手才猛地颤抖起来,缓缓将这酒坛放在桌上,大喘了两口气。
他知道微毫最后那句话虽然听起来并无威胁,却是一句绝对的警告!
葬仙之地不能以葬仙刺葬去五人,如今他已经干掉三个,也怪不得微毫前来,对他做了这番警告。
“阎火,你倒是说话啊,平日里对我吼叫,不都是底气十足的!”
他拍了拍这葬仙官令牌,许久,才听阎火的声音传了出来。
“仙官,初次与你相见,我却是认为你不成气候,更无半分期待,然而短短几月,仙官不禁第一次葬仙,便计划周全地得了功德,一路上更是逢凶化吉,仿佛这世间万物都没有一件能难倒,心想着我成就为人也是真正有了希望,却是犯了我指引阎火的大忌,仙官之路只不过是个开始,这后来的困难还无法想象,一次背运,仙官便会再无归途。”
“哈哈哈!”
听到这话,屠秋似是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降世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般认错,却是十分有趣,有趣!”
阎火并未拌嘴,似是十分沮丧了,屠秋劝解道:“既然此刻你我没有办法,不如就寻找一处稍有灵气的地方,将这万灵归冥道再修炼一番,反正葬仙的机会甚多,也别妄想将所有仙雏都掌控手上。”
“如此,也好。”阎火说完,令牌上的鬼脸再没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