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给上级机关写一封匿名信怎么样?就说举报衣墨泽的亲戚参与了此次招标,请上级机关出面干预一下,让衣墨泽回避,电视上不经常演在发生案子的时候,亲属回避吗!”穆副总说完看着周历难。
周历难脸上的表情超乎穆副总想象,先是表现出一种惊奇,接着又转换成平静,随后变成了微笑,接着皱起眉头,最后眉头舒展的轻轻吐出一口烟,整个节奏的转换很像是一只松鼠捡到一个外表好看但是及其难吃的果子。
“老穆,我真没想到,你做商业做的轻车熟路,可是对于政治之类的东西却是一片空白,思想单纯的跟你这个年龄不相符。你这个办法不但伤不到衣墨泽,还是对喜马拉雅更大的帮助,对我们当然是极大的损害了。”周历难的话让穆副总瞪大了眼睛,他搞不明白,在商业上看来挺管用的招数,为什么到了所谓“政治“面前就失去了作用。
周历难知道穆副总成了闷葫芦,有意的调动调动他的好奇心,于是没有马上去解释,相反,周历难沉着的泡了一壶茶。
“哎呀,周总,你可真淡定。”穆副总抓起茶杯,把茶水倒进杯子又重新倒回壶里,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砸一砸”。
把茶水“砸”好之后,穆副总往周历难的杯子里倒了一杯,却并没有给自己的杯子倒茶,周历难知道他在等待自己关于刚刚那个话题的继续,于是悠闲的吹吹杯子里的茶叶,把杯子捧在手里,向沙发对面的穆副总开始了解释。
“匿名信这个东西是机关单位比较反感的东西,因为本身他们工作量就很大,因此,没有更多精力去调查事件的真假,除非是特别大的命案或者经济案件才能引起上层部门的关注,所以说,这个做法首先就没什么意义。第二,匿名信中,你所指的衣墨泽亲戚参与招标这种事情,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法律没有规定招标办公室的亲戚不能参与招标,所以,你的理由就不会得到认同,这里面带给上层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暴露了匿名举报人的身份,人家很容易想到是谁干的。而根据人情世故,这封信即使不会被衣墨泽亲眼所见,以衣墨泽的聪明,当然能想到是谁在捣鼓他,此时,他的同事们尤其是下级人员,出于一种一致对外的正义感,就会达成统一思想,坚决抵制举报者中标。你说这是不是等于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周历难喝了一口茶看着穆副总,穆副总的脸竟然红了。
“老穆,所以,我们不能用这种不高明的招数,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对你直接说明白,但是看到你也着急,我就给你透露透露,我之所以要你去公关曹光正,最主要的原因是两天前我在参加一个上层工作会议时,省政府办公厅传达了一个信息,医药口五十五岁以上的领导干部,准备一刀切,全部卸任,而且这件事情给出的期限非常短,依据我的经验,招标之后的后续扫尾工作还要持续几个月,所以,从直觉上,衣墨泽有可能会在招标之前卸任,或者即使不卸任,也不会成为主导这件事情的一把手,而一把手有可能就是现在的副主任—曹光正。”穆副总用这番话为穆副总揭开了谜底,穆副总没有意料中的欣喜。
“可是,衣墨泽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忽视,而我们只是一个假设而已。”穆副总没有把话直接说出来,但周历难很显然看出了穆副总的顾虑。
“老穆,这件事情我来办,我跟上层还有点交情,打听点具体消息出来,你现在马上行动,想办法接近曹光正,最好让他抢先得到点甜头,你把接触曹光正的情况告诉我之后,咱们再研究后续的策略。”周历难把头靠在沙发上,穆副总知道这是逐客令了。
在郑浩然专心致志的制作标书并拟定产品投标价格的时候,衣晶丹却打来了一个电话,这电话让郑浩然充满了疑虑。
“浩然,我爸爸让咱们晚上去看他。”衣晶丹电话里是这样说的。
“那他有没有说别的?”郑浩然敏感的问。
“到家再说。”衣晶丹随后为晚上做了安排:“我看不如这样,我先回去做饭,你下班后直接到我家,咱们一起吃饭。”郑浩然一阵感激,为了衣晶丹考虑周全。
当郑浩然走进衣晶丹家里的时候,衣墨泽却还没有回来,打手机却是关机状态,据衣晶丹说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
“奇怪,我爸爸从来不关手机的,连夜里都开着。他说只要开着手机,就感觉能驱散孤独。”衣晶丹想到这里,有些对父亲的愧疚,自从自己跟郑浩然在一起之后,父女两个已经很少见面,更别说向以前一样长时间聊天了。
“会不会开会?开会是要关手机的。”郑浩然揣测着。
“不会的,我爸爸最多在开会时间把电话调成振动。”衣晶丹忽然开始有些担心了,而这时,门开了,衣墨泽闪身走进屋里,衣晶丹一阵欣喜,走上前去,亲热的拉着衣墨泽的手,而郑浩然也急忙问好。
“爸,你上哪去了,害的我们正担心呢。”衣晶丹嗔怪道。
“我去了白云湖,随便走走。”衣墨泽刚说完,衣晶丹便一下子沉默了。白云湖这个字眼触动了她,在她的记忆中,每当父亲遇到特别不开心的事才会去白云湖。
“浩然,陪我爸爸好好喝杯酒吧。”衣晶丹一反以前力劝父亲少喝酒的习惯,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
“小丹,今天我想喝点白的。”衣墨泽用手指着红酒旁边的位置说道:“你把那瓶剑南春拿出来吧。”
衣晶丹略微一犹豫,还是听话的把那酒拿了出来。
“浩然,来走一个。”话音刚落,衣墨泽已经一杯酒下肚了。
“爸爸,今天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和浩然都在这里,有什么不痛快您就说出来吧。”毕竟是女儿,了解自己父亲的心思和习惯。
衣墨泽又让郑浩然陪自己喝了一杯酒,才打开了话匣子,而他的一番话让郑浩然心头升起一种压抑。
“给你们两个人讲个故事吧。”衣墨泽的感慨是从故事开始的:马戏团有一头小象,当它出生不久之后,每天表演完节目,看守它的人就把它栓在小树桩上,小象渴望自由,不断的试图挣脱束缚,但是总也做不到,而当某一天小象长大了,它完全有能力挣脱小树桩了,可是它依然会被栓在树桩上。
这个故事并不陌生,郑浩然知道曾经有很多培训机构把它作为一种案例来告诉人们,有时候会因习惯导致偏见或者导致束缚,而此时很显然,衣墨泽要讲的并不是这层意思,于是,郑浩然和衣晶丹两人静静地等候衣墨泽后面的话。
“你们不知道的是,小象并不是出于从小被树桩征服的习惯才甘心被束缚,小象是很聪明的动物,当它身体长大的时候,他能感觉出自己的力量,之所以不去挣脱,是因为长成大象的它忽然明白,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马戏团的日子,所以,即使你不再拴着它,它也不会离开,相反,如果你赶它离开,它会伤心。”衣墨泽说完轻轻叹口气,随后说道:我就是那头象。
“爸爸,今天你怎么了啊,说话奇奇怪怪的。”衣晶丹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今天组织上的领导找我谈话了,从下周起,我就要准备卸任了,上面有指示,年满五十五岁的一刀切,我以后要享清福喽。”说完,衣墨泽看着郑浩然,接着轻轻抿了一口酒。衣墨泽的话传达出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招标这件事情”我帮不上你了。
郑浩然理解了衣墨泽的意思,他更知道衣墨泽此时是痛苦的,干了一辈子工作了,当得到自己即将卸任的消息时,那份失落是每个老人都有的。
“伯父,您卸任后四处旅游旅游,享享天伦之乐,颐养天年这是国家对您的照顾,您别太在乎了,既然一刀切,那您的那些老朋友们天天聚在一起,不更是了却您以前的心愿吗!”郑浩然安慰衣墨泽的时候,衣墨泽在心里悄悄竖起大拇指,自己这个准女婿算是选对了,他并不去谈跟自己利益相关的招标事宜,反而安慰自己足以证明,是个善良的、不惟利是图的人,女儿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自己也放心了。
“浩然,虽然我马上卸任,但是我跟有可能接任我的曹光正已经打过招呼了,会对你们适当关照。”或许是多喝了几杯酒的原因,衣墨泽对郑浩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许的困意。
郑浩然知道该走了。
“丹,今晚你在家好好陪陪伯父。”郑浩然一方面表达了对衣墨泽的关怀,另一方面是希望自己静下心来,彻底考虑一下,在失去衣墨泽这张王牌之后,与圣雪域公司的招标对决之战该怎么打。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明明灭灭的点点红光,那是夹在郑浩然手中的烟头发出来的。
新上任的曹光正会不会给衣墨泽面子这个事情是未知数,即使给面子,相对于以前的顺畅也会有一些折扣,关键在于穆副总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的行动以及公关策略,必然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威胁。郑浩然是知道穆副总的公关水平的,此时,自己唯一的胜出砝码只能压在竞标策略上了。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郑浩然还是拿过手机拨通了乔总的电话。
在电话里郑浩然先把衣墨泽要卸任的事情告知了乔总,之后便把自己的想法向乔总做了一个沟通。
“乔总,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既然总部对于这场竞标也看的重视,我们应该考虑在竞标政策上做个调整,除了有把握的那五个产品之外,其余的二十几个品种,我们先放弃利润,甚至可以战略性的亏损,来赢得这场胜利。”郑浩然提议之后,乔总那边短暂的沉默了。
“我知道您担心这样会扰乱整体价格体系,但是咱们没办法,再说了,竞标的产品如果中标之后,在医院的临床方向,价格还是有保证的,只是我们把所有的利益让利给了招办以及各临床医院而已。”郑浩然用这番解释赢得了乔总的认可。
“郑经理,即然这样,你全权负责吧,我只要最终胜出的那个结果。”乔总的话让郑浩然长长出了一口气,郑浩然打开灯和电脑,连夜制作了竞标产品的策略,而当黎明时分,略微有些疲惫的郑浩然脸上却带着笑意,他相信自己投标的价格以及服务政策,会超乎圣雪域公司的想象,而在开标那一刻,自己一定会胜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在郑浩然脸上悠然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