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今崔蒲和慕皎皎两个人一路往黄海那边去,行踪不定,他们上哪找人去?而且就算找到了,人愿不愿意回来是一回事;就算他们肯回来,那么等人回到海陵县城、再来到扬州城,又需要多少时间?
别忘了崔蒲身边还带着一个已经大腹便便的慕皎皎!
再想想上次,他召唤崔蒲去扬州城,那小子就直接无视了他。这次为了武立新的事情再找他,他肯定更尾巴翘到天上去,会理会他们才怪!
周知府想想一颗心便阴沉下来。
武立新见状也沉下脸:“我阿爹向惠妃娘娘推举你来任扬州知府,可不是让你来和姓左的一般插科打诨的!”
“二郎君请放心!这件事下官自有打算,一定尽快将崔蒲叫回来!”周知府心猛地一跳,赶紧便道。
武立新还不满意。“尽快是多久?”
“半个月……不,十天!最多十天!”
“十天?你是打算让本县被天长县的百姓们骂死吗?”武立新冷哼,“就三天。三天时间,你赶紧把他给找出来,不然本县就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下官一定在三天内就把人给召回来!”周知府赶紧点头,心里却在暗暗叫苦——三天时间,他估计连崔蒲都不一定找得到呢,还怎么把人给带回来?尤其崔蒲还和他那个娘子形影不离的,他会舍得让她一路快马加鞭颠簸难受吗?想想都不可能!
就在武立新和周知府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崔蒲和慕皎皎却是安闲自在得很。
两个人在出了海陵县后就弃了车马,改乘着一艘乌篷小船,慢慢悠悠的顺流而下,经过一重重的荷花田,最终汇入黄海,停在了黄海入口处。
从乌篷船上下来,他们便见到渡口处停着几艘巨大的海船。船上船下人来人往,不时可以看见有人捧着一两样新奇的东西欢天喜地的从那边走过来。
崔蒲立马便牵上慕皎皎的手:“咱们也去看看吧!你先挑好了,然后我再去找人,暂时别让他们知道咱们的身份。不然的话,从头至尾被一群人围着,吵吵闹闹的,连逛的心思都没了!”
慕皎皎欣然应允。
两个人走到靠近船身的地方,便见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迎上来:“二位是来挑海货的吧?这边请,我们这艘船五天前才刚从东瀛回来,带回来了不少好东西,保证能让你们看得目不暇给!”
崔蒲随手扔出去一小串铜钱:“赏你的!只要你能让我娘子开开心心的挑到几样可心的东西,我还有重赏!”
“好嘞,二位就放心跟着我来吧,保证让你们今天满载而归!”小厮看看手里二三十个铜板,顿时笑眯了眼。
赶紧带着两个人上船去,在上层甲板上,只见上百个大箱子都被摊开,里头林林总总的摆着许多新奇的物件,的确都是新唐王朝所没有的。
慕皎皎一眼看过去,顿时眼神就被许多精巧的小东西给吸引了过去。
虽说后世在电视剧里也看到过一些复原的产物,但是现在的这些东西,等到了几千年后对日本来说也成了古董。而现在,这些古物就真真实实的摆在她眼前,这如何叫她不喜欢?
一路走过去,她抓了一个晴天娃娃、几支用银子打造的小发簪,然后目光就落在了一把小玉梳上。
这把玉梳并非是用现在新唐王朝惯用的羊脂美玉雕琢而成。不过关于玉的品种慕皎皎也不清楚,她只是觉得这把玉梳十分的好看,不仅造型小巧精美,上头的齿整齐匀称,梳子背上还雕着一丛盛放的牡丹。不仅如此,从梳背到齿端,从前头到后头,所有的颜色既浅又润,呈渐变色,给人一种新雨过后雨过天晴的清新之感,舒服得不得了。
见她的目光落在上头就移不开了,崔蒲连忙伸手要去帮她拿过来。
谁知旁边看着箱子的人立马就将他拦下了:“这位郎君,不好意思,这把玉梳乃是我们的镇船之宝,现在只是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并不打算出卖。”
“不卖?既然不卖,你们拿出来干什么的?故意招人眼球,以便抬高它的身价吗?”崔蒲立马冷喝。
一旁的小厮见状赶紧陪笑道:“郎君请不要生气,这把玉梳说实在的价钱也不便宜,寻常人还真买不起。”
他们俩这次的轻装简行,虽然身上衣料不差,身后也带了几个奴仆,但现在在这艘船上的人有几个不是如此?所以这群人理所当然的就把他们和其他人都视为家境小康的普通人,自然也就只用寻常乃至有些贬低的眼光来看待。
经过这三年的历练,崔蒲也早不是当初那个一碰就炸的暴躁小郎君。而且说实话,比起官场上那些笑里藏刀的,眼前这个人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倒是正合他意。
他便只是笑笑:“再不便宜,它也总有个价吧?你们说,多少钱,只要不超过一万贯,我就买了!”
慕皎皎听了这话,突然唇角就扬起了一抹浅笑。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崔蒲和她说的悄悄话。
还记得那时候刚沐浴完毕,他蹭到她身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对她道:“明天你要是看上了什么尽管拿,我付钱!想要多少就拿多少,不用顾虑钱的问题!”
慕皎皎愣了愣。“你现在这么有钱了?”
“是啊!”崔蒲得意洋洋的点头,“这不是天长县那个魏氏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吗?扣除成本、人工等等,上个月分到我手上的居然有差不多三千贯!你也知道的,如今天长县是武立新的地方了,我才不会傻到花自己的钱去帮他修路。所以咯,这个钱我放在手上也是没用,就干脆拿来给你还有我的女儿花。只要你们高兴,这钱就花得值!”
可真是难得啊,居然也轮到她来花他的钱了!
所以现在,看到崔蒲如此豪气的说出那句话,她当场就差点忍不住。这个男人,财大气粗之后的样子,可真是越来越霸气了呢!
看箱子的人当是也没想到他会报出这个数字,人也有些傻了。他拼命的眨眨眼,然后才虎下脸道:“你是疯了么?要有一万贯,你还用来这里自己挑东西?你早该叫人来端了东西回去慢慢挑了!”
“我就喜欢自己挑、来这里凑热闹,不行吗?”崔蒲冷哼,“少废话,你快说,这把梳子值多少钱?既然我娘子喜欢,不管它多少钱,我们都买定了!”
“只怕你有再多钱也买不起——”
“这把梳子,我们送给县尊夫人了!”
看箱子的人的声音刚起,立马就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将他给压下。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便见一个年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君正昂首阔步朝这边走来。
待来到崔蒲跟前,他恭敬的冲崔蒲一礼:“某瞿氏三郎,见过崔县尊,见过县尊夫人。”
“少东家!”小厮等人连忙也来向他行礼。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看玉梳的人现在脸色惨白。“少东家,您说这一位是……”
“没错,他就是咱们海陵县新上任的父母官崔县尊。这次他们夫妻过来,应当是来微服私巡的吧!”瞿三郎笑道,又冲崔蒲一礼,“奴仆无状,冲撞了县尊夫妇,是我们没有管教好。还请崔县尊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崔蒲撇撇嘴。“你既然都已经管本县叫县尊了,现在本县还好意思和一个小子过不去吗?”
“那某就先代他谢过崔县尊了!”瞿三郎再次一礼,便对那边使个眼色,“你还不赶紧把玉梳装好,一会送到县尊夫人手上?”
说罢,他又冲崔蒲夫妻笑道:“崔县尊夫妇大驾光临,令我们这条船都蓬荜生辉。方才多有冒犯,某愿备一桌酒席,向二位谢罪,还请二位赏脸。”
既然都已经被认出身份了,那这个地方他们也待不下去了。
崔蒲心里不大高兴。他真是怀念当年刚来扬州的时候。那时候他不出名,就连天长县县城里也没几个人认识他,所以他和慕皎皎可以随处遛弯,想干什么干什么。结果到了海陵县,那些乡绅显贵们像是拿到了他的画像似的,总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这次他还特地带着慕皎皎走得远远的,结果还没自由自在的玩上多久呢,就又被人给认出来了!
真没意思。
崔蒲便颔首:“那就走吧!”
“二位这边请!”瞿三郎赶紧便转身带路。
渡口附近就有不少酒楼,瞿三郎却带着他们进了一家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一行人进了酒楼也没有往二楼去,而是穿过后头一个小门,直接进了后头的院子。
这个院子也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十分的诗情画意。园林里头点缀着几处房屋,小巧别致得可爱。
瞿三郎一路前行,推开一个房间门,将崔蒲二人引了进去。
三个人坐下后,便有人上茶来。
崔蒲不吃茶,而是冷冷瞧着他:“你怎么认出本县的?”
“某虽然没有见过崔县尊,但是我们瞿家同魏家乃是扬州城内齐名的商户,家父同魏家现任家主也是至交好友。家父前年出海之前,就同他见过几次。其间听他提起过几次崔县尊您的大名。不巧当时某也随侍在父亲身边,便从魏世伯那里得知了一些有关崔县尊您的消息。所以今日一看到您,便和魏世伯口中的崔县尊对上了。”瞿三郎笑道。
而后他目光在慕皎皎身上稍稍落了落。“而且,就前两天,魏世伯还给家父来了一封信,请家父从这次的珍品中挑选出几样适合妇人和幼儿的,说是他的姨妹马上就要生养了,他要送他们几份礼物。所以再结合县尊夫人现在的模样,某就确定了您二位的身份。”
“你倒是有几分眼力见。”崔蒲冷声道。
“多谢崔县尊夸奖。”
两个人说话间,就看到又几名小厮抬着四五个箱子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崔蒲眉梢一挑。
“其实现在外头船上摆出来的东西除了那把玉梳外,都不太好。真正的好东西都在这几口箱子里呢!为表对今日之事的歉意,县尊夫人您可以随意在这里头挑上几样。”瞿三郎笑道,便命人将箱子一一打开。
这里头的东西无论质量还是做工都比船上的要精致了许多,而且几乎样样都是精品。
要从这里头挑上几样,可真是个技术活。
慕皎皎心里暗笑着,正打算让崔蒲帮她出出主意,不想外头就传来一阵激烈的咆哮——
“姓瞿的,你给我出来!谁让你把玉梳送人的?老子不是早和你说了这是老子的吗?你把它送给谁了?老子要打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