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9、博笑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嘀哩哩……”

转眼,又是一个春天,过去忙得焦头烂额的我如今也算轻松了不少,趁着院子里的花又开好了,我携手小弥儿在花丛中扑蝴蝶,顺便再唱个儿歌给他听,解解闷。

这首在我们那儿耳熟能详的《春天在哪里》可是传了好几辈的儿歌,也是我儿时最喜欢、到现在还倒背能唱的儿歌,再瞧小弥儿听得入神,我那个得意劲儿哟,不禁意间又发现了自己的一项长处,兴许将来回去还能到幼儿园当志愿者去。

我唱得开心,他听得欢喜,心想要是他能跟着我一起唱那该多好,可惜,过了这么久,这孩子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调理了这么久,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治好他呢?还有,今天该是七叔给小弥儿复诊的日子,他咋还没来?

三个月了,七叔已经消失三个月了,不知道他收到我的赔款没有……

自从三个月前,那家伙和我算了一笔账后,我就一直盼着七叔来令尹府,想问他是否拿到了我的钱,要是可以,能不能把钱还给我……

过去我不是个贪财的人,可如今到了这里,没有家人依靠,凡事都要靠自己生活,这没有钱傍身哪里行呀,再言,以后我还要照顾弥儿这孩子。

不过说到照顾这孩子,假如将来逃了出去,也不可能照顾他很久,要找户人家寄养才行。毕竟弥儿是这时代的人,我应该带不走他吧……

思及此,便有一种莫名的黯然神伤……

“丫头。”愣神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立即循声望去,只见七叔提着药箱站在我面前,我顿时惊喜,“七叔,您何时来的?我都没注意。”

“七叔?”七叔一脸困惑地瞅着我。

我缩了缩脖子,糟糕,前面一高兴居然把私底下对他的称呼说了出来,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冒昧,很不懂礼节,然后一气之下就不医治小弥儿了?

“哈哈,叫七叔也好,十多年了,除了伯卿那小子,还真没人敢这般唤我,丫头好胆量啊。”

咦?听七叔这语气似乎没有怪我……他们伯家还个个都是怪人……不过也好,没了后顾之忧。

“今后便喊我七叔吧。”

“啊?”叫他七叔固然是我心中所愿,但若是被那家伙知道了,铁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放心,他不会苛责你的。”这七叔……居然能看穿我的心思,果然他们家都是会读心术的,说不定七叔还是个心理学专家。

“相信七叔。”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啥好担忧的,于是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容,“好的,七叔。”

他含笑点了点头,虽然七叔四十多岁了,但依旧十分帅气,准是继承了他们伯家的优良传统。

“回屋里,我给这孩子看看。”七叔说。

随后我们便回到了屋子里。

七叔放下药箱,从里头掏了一堆工具出来,然后对着弥儿说:“来,把嘴张开。”弥儿很是配合,而这架势看在我眼里,颇像牙医在给小孩子看牙齿。

“很好,牙都长齐了,也没有龋齿。”我站在一旁险些摔倒,没想到这七叔还真给小弥儿看起了牙齿。

小弥儿没有零食吃,每日忙着做功课,饭后又时常漱口,当然不会长蛀牙。

“七叔,光线够不够?需不需要一盏灯?”我瞧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想着是不是光线不够。过去看牙医,他们头上都会戴着一盏灯一样的东西,我猜就是用来采光的。(某草:你个没文化的,那叫牙科防护镜,不是灯,是用来反光,而不是用来聚光滴!某花:哦?是么?原来是这样,谢谢啊。某草含泪,第一次没被PIA飞。)

“不用了。”他看完弥儿的口腔,又捏了捏他的喉部,说:“奇怪……”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道。

“喉咙该是长好了……你有没有试着和他交流过?”他问我。

“有啊,我每天都和小弥儿交流,可他为什么还不说话呢?”

七叔低下头,若有所思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问。

他抬起头复又看向弥儿,我也同时看过去,弥儿睁着大眼,七叔比了个手势,问:“这是几?”

弥儿伸出小手比了个“一”。

“不,张嘴说。”

小弥儿张了张嘴,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我原本期待着他能开口,哪怕只是发一个音节也好,可看他尝试着努力,却没有效果,我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他好像很懊悔为何自己说不出话,转过头,直盯着我,似是在呼救,我心里一酸,忙说:“七叔,还是算了,咱们别逼他,也许还不到时候。”

七叔看了我一眼,没有点头,而是说:“你随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话听得……咋就那么像临床医生向家属交代病人的……咳咳,我在乱想什么,还是赶紧跟着七叔出去,听了是什么再说吧。

七叔把我带到了花园里,边走边说:“照理说,这些年用的那些药早已将他体内毒素清除,你又时常与他交流,除非是心病,否则不可能到现在还说不出话。”

“您说心病?”弥儿这么小,又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也不曾受过啥刺激,哪会得心病呀!

“反正我已经是尽力了,剩下的要靠他自己。”又来了,生平最讨厌医生说这句话,感觉就像是在推卸责任,虽然我知道他们的确是尽力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多开导即可。”这我当然明白……

“若是有什么问题,大可叫人来找我。”

我是想来找您,但也要大人同意呀……

“还有,这些还给你。”他转换话题的速度不亚于伯卿,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我登时面露惊喜,这……

“原本是想帮你,不料却害你损失了一笔钱财,是我低估了那小子……”

“您说这些钱就是上回大人从我这儿拿走的那些?”

七叔点头。

于是,我万分感激地从七叔手上接过钱袋,七叔,您真是大大的好人啊!我就知道七叔不会坑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家伙真的是把钱给了七叔?

“你别瞧伯卿那般清冷,对底下的人又严厉,其实这小子本性并不坏,只是从小少了亲人陪伴,才会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

“难道七叔不是他的亲人么?”

“我是伯家的庶子,再亲也没有嫡亲来的亲,虽说他与我走得近,可我毕竟不是他的父亲。”

对哦,话说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丫头,试着去了解他,也许他不像你想的那般令人心生畏惧,七叔相信你一定可以让他笑的。”

让我去了解他……我干嘛要去了解他?连您都制服不了的人,哪轮得到我这个外人插手,况且他已经让我心生畏惧了……七叔,您太抬举我了……我不想去了解他啊!

我在心底苦笑,七叔却在一旁继续津津乐道,神奇了,过去没发现七叔居然是个鸡婆的老男人……真不知道他费这么多的苦心是为了什么……

“他也是有弱点的人。”听到这一句,我立马就来神了!

“弱点?什么弱点!”好想知道那家伙的弱点,这样我就可以省力多了!于是我翘首企盼答案。

“想知道?”

我拼命点头,极为期待地看着他。

“自己慢慢去挖掘吧。”

哦!七叔,您老不带这样吊人胃口的!挖掘……等我挖掘到他的弱点,只怕别人已经把我从地底下挖掘出来了呢!

“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情景么?”

我点头,记得,当然记得,不就是在车队里您帮着一起接生的嘛,那时候就觉得您老挺酷的,只不过日子久了才发现您也很鸡婆。

“那你可曾觉得奇怪,接生时用的热水从何而来?”

我又点头,不明白他为何要旧事重提,“从何而来?”

“是伯卿。队里的士兵告诉我,那些水本是事先备好用来饮用的,可他利用了大半让士兵烧热,助接生之用。”

听到这里,我的脑袋几乎一片空白,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没想到会是他……难怪后来就没水喝了……

“丫头,是不是觉得他没有你想象得那般坏?”

我回过神,嘴硬道:“或许他是不想夫人死在路上,回来不好和楚王交差。”

如果他是好人,为什么要把我和夫人分开?夫人若是有我做伴,也不会抑郁而死,小弥儿也不会没了娘亲……

“在这乱世之中,也许很多人会为了活命而出卖他人,又有很多人为了加官进爵而曲意迎合,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可伯卿他自出生便有官位继承,无需为此与他人争个头破血流,那些无意中伤害他人的行为,只因他不懂得如何去处理罢了。”

七叔说得头头是道,万般皆是在为他辟谣,而我似乎也被他说动了。

就像我为了逃跑,曲意迎合那家伙一样,做出许多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也许七叔说得对,他本性并不坏。

“多试着去了解,你便会有意外的收获,天色也不早了,我赶着回去喝酒,你一个人好好想想。”

我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七叔笑了笑便离开了。

七叔走后,我便想了很久,或许我过去在看人方面实在是太肤浅了,或许是该好好地去了解一个人,只有把心打开,才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也能得到解救自己的方法,而算计往往只会落得两败俱伤,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