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屏, 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我淡淡露出个笑容,看着小桑, 嘴上说没事, 心里却堵着好大一口气。
“伯医师究竟与你说了什么?自他走后, 你便魂不守舍, 又不与我说实话。”小桑似是关怀, 似是怨怪地瞅了我一眼。
我皱了皱眉,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小桑, 那天你在我屋里喝完茶后可有何不适?”
她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 怎么了?”
“我怀疑你中毒可能不只是那杯茶的问题。”从七叔的话里得知, 一般用了媚药, 强劲点的,一炷香之内发作, 微弱点的,一个时辰内发作,我记得当时小桑喝了茶后便与我在一起聊天,直至天黑了才回去,当中起码有两个时辰, 况且与她聊天的过程中, 并未察觉到她有何不妥, 而偏偏在我与伯卿洞房之时, 小桑才发作。
我一直以为是茶的问题, 可自从听了七叔的话后,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屏屏, 你是否知道了什么?”小桑的语气略带紧张。
“嗯,我才知道,原来青木香除了有消暑的功效,还有副作用。”
“副作用?”
我愣了下,发现自己说了她听不懂的话,于是换言道:“就是还有不好的地方,若是与山茱萸、蛇床子、龙骨混在一起可导致你上次的症状。”
当时只觉得好奇才问七叔,可知晓后便是一番脸红心跳,再去瞧小桑的反应,我知她仍旧介怀那晚的事,我本不想再提她的伤心事,可怕她再受伤害,唯有把话说实在些。
小桑听了后,神色果然变了,连带声音也变得有些微弱,“你是说,我是因那青木香才……”顿了顿,又说:“可我不曾记得自己服过那些药材啊。”
“你可有失眠之症?”
“你怎么知道?”小桑突然惊讶地看着我,“那晚我的确又失眠了。”
“七叔说龙骨有治疗失眠之效,你是否会服些什么才能入睡?”
“每回失眠,我都会服两粒从家乡带来的舒心丹,你是说我的要有问题?不可能,用了这么多年都好好的。”
“不是你的药有问题,而是你的药混了青木香便出了问题。”
“这么说,一切都只是误会,害我的并不是阿英,而是我自己,对么?”
“不,应该说还有山茱萸和蛇床子,只要知道你是否碰了这两样东西便能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桑,你再想想,回去的路上真没吃过其他东西?”
“没有,晚膳是采采亲手做的。”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是否确定采采在做菜的时候假手于他人?”我不知道她为何想都不想就回答了我,心想她许是太过信任采采了。
她摇了摇头,说:“采采虽与我主仆关系浅,可她是父王亲手挑选的人,即便我不相信采采,我也相信我父王。”
“也许正是因为她忠于你父王,所以才那样做呢?”我大胆假设,心想也许正因为采采是周平王派在小桑身边的人,平王已死,姓罗的又娶了亲,小桑嫁到楚国又不受宠爱,她这个做仆人的总想为主子做些什么也说不定。
“屏屏,你怀疑采采?”小桑满脸惊愕。
我摇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不会的,采采不会害我的,你放心,即便真的有人想害我,我也不会屈服,屏屏,别再想了,阿英也好,采采也罢,又或者还有其他人,都别再怀疑了,若是将事情闹大,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小桑,你在害怕对不对?”隐隐的,自从她从洛邑回来后,总觉得她在害怕什么,又似乎是在躲避什么,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令她变得如此胆小、谨慎?
“我……”
从她的欲言又止中,我更加肯定她对我隐瞒什么。
“若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
“屏屏,我真的没事,你别想太多,我只是不想太多人介入,也不想让人知道太多。”
她又像没事人一样对我微笑,可我知道她是刻意隐藏,究竟是不想让人知道太多,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小桑,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其实我心里是不甘心的,替小桑不甘心,可偏偏她一再忍让,甚至连我也不信任了,这叫我还有何话可说?
我摊了摊手,说:“也罢,若是你执意不想知道真相,我又何苦再去多管闲事。”
印象中这是第一次和小桑赌气,一时觉得没话说了,我借故称身体不适将她请了出去,又低着头把门关了起来,没去瞧她的表情。
朋友之间若是没了信任,还不如变回陌路人。
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
*
我闷在房里一整天,任凭她们叫我吃饭我也不想开门,到了晚上,我依旧一个人睡在床上,心底的燥热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辗转难眠。
人说祸不单行,果真如此。先是与伯卿吵架,如今又与小桑闹了不快,不知是他们本身与我不和,还是我自身有问题,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化了。
不过伯卿也真是的,我不去道歉,他怎也没想到来找我?还是说,他真的没把我放在心上?
想着,我又翻了一个身,心烦意乱,闭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屋外的知了又吱吱叫个不停,烦,真的好烦!最后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了衣裳。
不就是道歉,谁怕谁!
你不来,我就来找你!
夜里的风,吹拂在我脸庞,暑意顿消。我只在单衣外着了一件袍子,手中提着一盏油灯,只身前往伯卿的卧房。
这个时辰,府里的人几乎都已睡下,只有他屋里还亮着光。
щшш●ttk an●℃o
在他屋前立定,深吸了一口气,说是来道歉却没做好完全的准备,明明已经认识十多年了,可有时候面对他,仍旧像是被他压着,喘不过气来,难道就因为我等级不及他么?
“伯卿,在不在?”我轻轻叩了叩门,心想早死早超生,不过我放下了面子,他倒是摆起了架子,居然不应我!
顿时,心底冒气,用力把门推开,骂道:“喂!生气也要有个度吧……”进了门,迎接我的只有空气。
外室,内室,更衣间……寻遍每一处,毫无所获。
奇怪,大半夜的,人不在,灯却是点着,是不是暂时出去了?去哪儿了?幽会?
不会的,不会的,这家伙连花酒都不喝,会和谁幽会呢!我用力甩了甩头,摒除杂念,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我不愿干等着,只怕像过去一样糊里糊涂睡过去,于是想着法子在他屋里来回转悠。
说真的,这么多年,我都没好好欣赏过他的屋子。除了一些寻常摆设,还有那张大床外,其他的物什几乎不曾接触过。
而我也始终没问他为何他堂堂一国令尹,屋子的装修却是如此寒碜,起初以为他这人节俭,可从令尹府经营的歌舞坊以及府中下人的素质来看,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思来想去,决定等他回来后顺便问问他。
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那张大床上,不说其他的,光是躺在床上睡一觉也算美事一桩!
等了许久,还是累了,我坐在床沿伸了伸懒腰,张开双臂平躺了下来,与此同时,右手似乎咯到了什么,正想翻身去看,不料身下一阵晃动,我惊慌地弹跳了起来,不会吧——地震了?
可不消一会儿,地震没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久久难以回神,床——居然向上翻了!
猛然间,记忆苏醒,想起多年前申国世子说的密道之事,过去千方百计寻找的密道却在多年后的不经意间被我无意开启,心情难以言喻地复杂。
原来,真的有密道,就在伯卿的床底下,床板便是门。
换作过去的我,必定毅然决然地跳下去选择逃走,可现在呢,我还有什么理由选择跑路?
我摇头笑了笑,算了吧,全当意外,还是尽快关起来免得让人发现。
正当我想重新扭动机关时,外头似乎有什么动静,顿时,心里没来由地惊慌。
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他回来了?如果让他知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该怎么解释?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哎呀,还是先关了再说!
可手忙脚乱的我才踏出步子,脚下一个趔趄,接而不明不白地摔进了地道,眼前一片漆黑。
床板--自动合上了。
顿时,我哭丧着一张脸,苍天啊!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我啊!
我想大声呼救,可张了张嘴,终是没出声,落到这个地步,找人求救只会惹祸上身,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想出去而已,这么凶干嘛呢!我撇了撇嘴,瞬间又发现不对,那声音好像不是在和我说话,可是怎么这么熟悉呢?
“我说过,若你安守本分待在府里,我便会放你自由。”这是伯卿的声音,真的是他回来了,而且就在外面,而方才率先开口的好像是小桑。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他离开是去见小桑了?好你个死淫贼,三更半夜居然跑去骚扰人家良家妇女!可恶的是,竟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莫名的,我有些生气。
“可这么多年,我从未犯错,你却一拖再拖,难道你想抵赖不成?”小桑好像比我还生气,什么“一拖再拖”?为何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原本我也不想再拖,打算放你离开,可你偏偏在我面前耍手段,我想,有些事情还需要重新考虑。”怎么感觉伯卿在欺负小桑似的,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没有!”
“没有?那晚的事你怎么解释?”
“是意外。”
“意外?那么巧?不是有人想害你又或者是你吃了不该吃的?”
“……”
“没话说了?”
“我不想的……我以为只要给你一个警告,你便会知难而退,我……”
“警告?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碰你?居然拿自己的贞节作赌注,姬桑,我倒是小看了你!”